药浴足有一个时辰,宋瑜自然不可能全程在旁,她遂退至内室。
忘机庭原本没几位丫鬟,除却宋瑜从家中带来的外,剩下六名便是陆氏送来的,另外还有两个看门的婆子。瞧着倒是挺会来事,做事也伶俐,没发现任何不妥的地方。
霍川药浴完毕后她再去洗浴,浸在热气腾腾的热水中,宋瑜趴在桶沿闭目眼神,总算舒服不少。浑身惬意舒展,疼痛消褪不少,使得她都不愿意出来,直到澹衫在外头催促,她才慢慢吞吞地从里头出来。
随手披了件轻薄纱衣,光脚踩在洁净木质地板上,她转出折屏往内室走去。
床榻上懒怠地躺着一人,霍川松松垮垮地披着件玄青氅衣,更衬得皮肤白皙如玉,衣带未系,露出光洁的胸膛。宋瑜只看了一眼便默默移开视线,床榻被人占去,她只好屈坐一旁绣墩上,双脚踩着脚踏涂抹黄丹红玉膏。
从脚趾到小腿,一点点划开细心地涂抹均匀,可使皮肤滋润软滑,红白鲜洁。青葱十指才用水木樨染的蔻丹,红艳夺目,放在细白小腿上颜色鲜明。
大抵是香味太过浓郁,霍川抬手碰了碰眼睛上覆着的巾栉,“什么东西?”
宋瑜抬眸扫他一眼,复而低头,“黄丹磨成的粉,加鸡子清跟杏仁粉调和的,涂在身上很有效用。”
他方才老老实实认错错后,宋瑜决定原谅他一回。毕竟仔细想一想,能从他口中听到“我错了”三个字,委实是不容易。
阿母常常告诫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谨记在心。
音落只听霍川几不可闻地嗤笑一声,手往外探了探恰好碰到宋瑜肩膀,再往上便是她娇嫩的脸颊,毫不留情地捏了捏,“我的三妹将自己养得这么好,是特意为了我吗?”
宋瑜黛眉轻颦,避开他的手咪呜一声,“我从小就这样,早已成为习惯,你少往脸上贴金。”
仔细说起来,她也不清楚何时开始,对自己皮肤格外重视。幼时旁人夸她生得好,她会沾沾自喜,后来便逐渐在意起来……她揉了揉被捏疼的脸,不满地朝霍川瞪去一眼,自作多情就算了,还非要将她拉下水。
霍川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翻起刚才的旧账来,“叫我一生。”
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宋瑜穿好鞋袜正欲起身,莫名其妙地睨他一眼,“为何叫你?”
他不言语,端是没得商量的口吻。窗外月朗星稀,廊下灯光昏昧,昆虫鸣叫不绝于耳,愈发衬得室内寂静沉默。
澹台薄罗已经烧了准备在室外等候,准备伺候两人洗漱。宋瑜因才洗过头发,发尾滴答的水珠浸湿了后背,隐约透出精致的蝴蝶骨。她不想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是以想了想便顺从他意,“霍成淮。”
这是宋瑜头一回叫他名字,带着试探和商量的语气,轻轻浅浅,吐气如兰。
平常的名字从她口中唤出,竟然格外好听。
霍川眉峰压低,情绪不明,“出嫁时你阿母莫非没教过,不能直呼夫主姓名?”
宋瑜极其认真地思索一番,“没有。”
是以霍川脸色益发难看了些,他重新躺回床榻上,巾栉早已被拿了下来。宋瑜这才看清里头裹着药渣,大抵是段怀清给他开的药方子,他却随手扔在脚踏上,“过来,我眼睛有些疼。”
宋瑜一动不动,十分怀疑他话的真实性。
方才还好端端地同她说话,怎的突然就疼了起来?然而除了这一声,他再无任何声音,好似真的痛极。宋瑜不敢让他真正出事,是以没多犹豫便走上跟前,立在床头端详他模样。眼窝一圈青紫,还残留着一些褐色药渣,睫毛被水渍打湿倦怠地垂下,看着竟可怜得很。
宋瑜拾起地上巾栉清洗干净,给他重新覆上双眼,却猛地被握住手腕——
霍川倏忽睁开双目,刹那间让人有种错觉,宋瑜几乎以为他看见了自己!她惊愕地张了张口,没来得及叫出声,便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得脚下趔趄,毫无防备地跌入霍川的胸膛。
她下颔恰巧撞在霍川骨头上,上下牙齿咬在舌尖上,登时口中便溢满腥味。她眼眶泛起一圈红色,头顶是霍川冷淡提醒:“既然你阿母没说过,那便由我告诉你。女子出嫁后只能唤对方夫主,旁的一概不准。”
音落许久没得到宋瑜回应,他禁不住握了握柔韧腰肢,“可是听明白了?”
斯须宋瑜低声抱怨:“我咬着舌头了……”
有时恼怒了,霍川恨不得将她狠揍一顿,可是听着她可怜巴巴的语气,终究舍不得动手。
*
手渐次变得不规矩,宋瑜却无力挣扎,试图躲开却无能为力,她能躲到哪里去?宋瑜从来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还能如此近,仿佛互相融在对方的骨血中。
她嘤咛一声,修长脖子扬出漂亮的弧度,如此脆弱不堪一击,仿佛稍微一捏便能要她的命。霍川从她锁骨一路向上,停在她唇瓣上,这才将人放开故意问道:“还疼吗?”
宋瑜一双水眸朦胧,格外动人。确实是不怎么疼了,盖因她全部心神都被霍川攫住,带往另一个世界。
说到底不就是想让她唤一声夫君,宋瑜抿唇别开头,她才不上当。
得不到她的回应,又瞧不见她的神色,霍川的手掌放在她脆弱的脖子上,“只要日后别再让我听见园主二字,其他都随你。”
宋瑜诧怪地咦了一声,原来他是介意这个?
这个要求着实容易办到,她轻轻地哦了一声,往里头挪了挪给他腾出一块地方,“好吧。”
感情还是勉强了?霍川平躺在她身旁,想起白日光景,“还记得他们口中的太夫人吗?她兴许没几日便会回来。”
宋瑜登时紧张起来,一改方才松懈模样,俯身在角落瞪圆了双眼,“不是说还得好些天?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
她大惊小怪的模样委实可笑,霍川禁不住起了逗弄之心,“自然是会来见你的。”
宋瑜果真好骗,闻言更加忐忑,独自在床榻坐立难安。若不是外头灯光熄灭,丫鬟太半休息了,她或许真会从床跳起来做准备,“何时回来?我是否需要做些什么,菁菁说她不难相处,可……可我还是不放心,她还说过侯夫人不难相处呢,你笑什么?”
起初霍川只是不着痕迹地翘起唇角,后来那弧度越来越大,轻易便被宋瑜捕捉。他无需掩饰,放肆地低笑出声,没见过这样可笑又可爱得令人心疼的姑娘,“你怕她做什么,成亲那日她既然没回来,便是对着门亲事不大重视。既然不重视,更不会刁难你,她常年吃斋念佛,是个清心寡欲之人,你只需顺着她的脾气说话便无大碍。”
他难得有说这么长安慰人的时候,可惜宋瑜仍旧不能安心,心情比见公婆还要沉重几分。大概因为先前见过庐阳侯夫妇,心中早已做好准备……然而这个太夫人不同,她没见过,仅凭想象勾勒她的模样,越想越不能心安。
宋瑜重复问道:“太夫人何时回来?”
霍川将她揽在怀中安抚,“大约四五日。”
从法音寺到永安城路上需耽搁一两日,再收拾三两日,算下来正如霍川说的那般。宋瑜睁眼盯着他下颔,似乎要看出窟窿来。
*
成亲头三日过去,霍川便有些繁忙开来。
今日端王府设宴,他也在受邀之列,辰初便已出门。彼时宋瑜仍在梦中睡得死沉,双手扒拉着他的脖颈,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霍川轻手轻脚地将她拉开,饶是如此仍旧惊醒了她。
宋瑜揉着眼睛钝钝地睁开眼,话语带着浓重鼻音,“你去哪儿?”
明朗在外头候着,以备随时待命。请函前两天便下来了,端王是个爱猫成痴的人,府里一只名贵白猫诞下四子,浑身雪白无一丝杂色,特意为此设宴邀请京中权贵前往,有意相赠。
不知为何瞧着宋瑜这娇憨的模样,霍川便想起端王府的猫来,可是有他的这一只可爱?
霍川揉了揉她的头顶,“去王爷府走一遭。”www.sxynkj.ċöm
宋瑜迷迷瞪瞪地哦一声,大清早的很不清醒,旋即又重新倒回簟子上。
耳边似乎听到霍川问了一句,“三妹,你想不想养猫?”
宋瑜翻了个身,咕哝道:“想。”
此后如何她便再无印象了,盖因已昏睡过去。一直到辰末被澹衫唤醒,见床榻仅她一人,才想起早晨与霍川的对话。
新婚三日是该歇息够了,她借着身体不适为由在忘机庭过了三天清闲日子,但有些事情总归逃不掉的。她一边穿衣服一壁问:“大嫂住在哪个院子?”
给她整理袖子的是府里丫鬟,名唤霞衣,平常瞧着心灵手巧,没出过大过错。目下她动作未停,脸上有些微笑意,“在西南方的音缈阁中,少夫人可要前去?”
宋瑜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个意思。她怀着身孕,不方便来王机庭说话,那便由自己过去,况且侯夫人还说过让两人相互照应,总得有个照应的样子。
用过早饭宋瑜在内室捣腾一通,将上回送给楚兰素云的香粉另备了一份,送去当作见礼。
路上她随口问了一句:“太夫人何时回来?”
今日澹衫薄罗不当值,是霞衣和另外一个丫鬟陪伴,名字太绕口了,她一时竟唤不上来。到底伺候了三天,宋瑜不好意思询问,是以大半事情都吩咐的霞衣。
“大抵就这两日,少夫人若是在意,不妨趁早准备一番。”霞衣搀着她上阶石,垂头恭恭敬敬答道。
宋瑜也有此意,她始终不能如霍川所说,做不到坦然处之。可说起来,究竟要准备什么?
她浑无头绪,应当送一份礼物才是,胭脂水粉固然不合适,旁的又拿不出手。宋瑜苦恼极了,打算从音缈阁回去后再好好准备。
音缈阁与忘机庭很有一段距离,这道门转过那道门,让宋瑜好一通记。最后实在给绕得晕了,索性放弃。反正有丫鬟引路,时间长了总能记住,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她安慰自己道。
*
旁人院子里都栽种花草树木,品种繁多,而甫一进入音缈阁,入目便是一坪土壤种着草药。品种许多都不认识,旁边还有个小丫鬟在打理,抬头见着宋瑜连忙站起,脏兮兮的双手羞怯地背到身后,懦懦地打了声招呼:“二、二少夫人。”
少顷醒神咋呼一声,恍然大悟的模样:“婢子这就进去通传!”
说罢便火急火燎地跑了,没见过这么迷糊的,宋瑜禁不住笑,大嫂跟前伺候的人真的恁有意思。院里另有其他扫洒下人,见着她均恭敬地行礼,宋瑜款步步入正室,便见陈琴音正从内室走出。
两人迎头相撞,宋瑜退开半步施施然唤了声嫂嫂:“嫂嫂如今身子非比寻常,快别出来了。前几日我偷懒一直没来看您,还望您心里不要怪罪于我。”
她说话时眸中含笑,目光真诚,再加上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叫人如何怪罪得起来?
陈琴音抿唇,踅身往屋内走去,坐在一方交椅上,“你同二弟才大婚,肯定有诸多不适应,我也经历过这样的事,自然能够理解。”
不过短短几日,她瞧着益发苍白了一些,身子纤弱轻飘飘的,好似风一吹便摇摇欲坠。不是说有身子的人要好好养着,她为何跟旁人不同?三个月根本不显怀,大袖衫罩在她身上很是宽松,根本瞧不见肚子曲线。
宋瑜忽地想起一事,在她身旁坐下气馁道:“我今日原本带了薄礼打算赠送嫂嫂,仔细一想似乎不妥当,便不拿出来献丑了。”
谈话间已有丫鬟送来热茶,味道与平常喝的不同,宋瑜端着饮了一口,便苦得咋舌不已,“这茶的味道好奇怪。”
两人喝的不同,陈琴音是普通茶水,她笑了笑解释:“这里头加了苦丁,能够清热败火。这几日天气热,喝些苦丁茶对身体有好处。”她才有身孕几个月,不适宜此茶,是以便没喝。说罢想起宋瑜方才的话,“不知弟妹带了什么好东西,前儿楚兰素云到我这里来,说了你不少好话,想来定是被你收买了。如此倒让我更加好奇起来。”
宋瑜仍旧喝不惯这味道,叫人另换了一杯,“是我从家中带的脂粉香粉,都是我平常用过觉着很好的。可惜方才仔细一想,其中不乏有沉香的成分,我听旁人说这物对身怀六甲的女子不好。若真如此,断然不敢害了您。”
想必陈琴音也知晓,她甚至没多看宋瑜带来的盒子一眼。室内早已撤去沉香檀香等熏香,她才诊断出三月不到的身子,很不稳定,凡事都得小心。
见状宋瑜颇为受伤,将檀木盒子交给霞衣拿下去,转而另起话题,“我瞧方才嫂嫂模样,似乎对医药颇有研究,连院中都种着药草之类,莫非嫂嫂还精通医术?”
“精通不敢当,不过略知一二罢了。”陈琴音拿绢帕沾了沾嘴角水渍,朝她睇来一眼,清清冷冷的瞧不出清晰,“早年家中出售药材,我跟着父亲便学到一些,平常小病小热拿来应付一番倒是可以,不敢卖弄。”
宋瑜对这些倒是有兴趣得紧,一连问了许多问题,端是要回去效仿的架势。
陈琴音瞧着好笑,便毫无隐瞒地说与她听,甚至命人拿来笔纸分门别类地写下来,名字功效习性,让宋瑜连连称叹。
鲜活明艳的娇嫩脸庞,与侯府的所有人不尽相同,是让人艳羡的活力。陈琴音的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晦涩难辨。
*
端王府后花园设宴款待众人,亭台楼宇,雕梁画栋,入目望去整个府邸美不胜收。
京中有言道端王骄奢淫逸,放荡形骸,其实不尽然。八个字里头除却淫一字,另外七个他全占了。端王是个极其追求完美的人,稍有一点瑕疵都入不了他的眼,是以当他看到霍川出现眼前时,眸光很有几分复杂。
他邀请的人不多,八角亭内正好凑一桌,都是京城有名有望,平常有来往的人家。
端王今年二十有八,身高八尺,风采翩翩,仍旧未立正妃,府上倒有一名侧妃两位庶妃。天子有意立国母嫡妹姬氏为正妃,却被他屡屡寻借口拒绝,他不将成家立业放心上就算了,偏偏迷上了养猫这一闲事,真叫人头疼。
光是后院便养了十来只,个个姿态曼妙,步履轻盈地在花丛中穿梭。霍川虽看不到,但却能听见不少猫叫,缠绵悱恻,此起彼伏,听得他眉头从未舒展。壹趣妏敩
委实太吵了,还是他家小绵羊的叫声听着悦耳。
偏偏端王怀里还抱着一只,便是才生育的那只母猫。蓝宝石一般的眼睛,毛色雪白顺滑,姿态慵懒地在腿上卧着,几乎不搭理众人,偶尔高兴了便低叫一声,听着没什么力气。端王对它简直爱不释手,手掌从被毛轻轻拂过,抬眸觑了霍川一眼,“成淮前几日大婚,本王为了这小家伙错过了喜宴。听闻新妇是陇州出了名的美人,成淮兄好福气。”
一般人应该问一句模样如何,是否属实,当真美吗?他倒好,先是恭贺一番,再问陇州有无什么妙趣的猫,从头到尾对新娘子的容貌半点兴趣也无。
霍川对这些未曾上心,但倒有所耳闻:“城内刘家养了一只猫,眼睛颜色会随着日光发生变化,早晨柳绿,到了傍晚便渐次转为靛蓝,很是稀罕。”
闻言端王果真来了兴趣,当即便命人去打听,心情大为不错,“成淮莫非也喜爱猫?我这儿刚下了几只小崽,不舍得送人,正准备自己养着。品种纯正,你若是喜欢便拿去一只养着。”
恰恰相反,霍川一点对猫一点兴趣也无,只觉得这东西骄傲又难养。他是个耐心极差的人,仅剩的一点点全给了宋瑜,再无心思应付旁人。
他思量片刻,“多谢王爷。”
既然宋瑜喜欢,用来讨她欢心未尝不可。
端王身旁是位年轻的太子少傅,身穿月白长袍,模样俊朗。令尊是中书省尚书,他姓高字祁谦,同端王关系最为要好。
高祁谦随手拨拉了两下猫耳朵,惨遭嫌弃,他将目光放在霍川身上,状似随口提起,“庐阳侯近来可好?月前我到侯府拜见他,见他仍旧不能释怀,形容哀戚。”
两人在霍继诚出殡时有过一面之缘,婚宴上也说过两句话,但因两人都是凉薄的性子,是以仍旧属于点头之交。
霍川捏着山水茶杯微一转,敛眸不疾不徐道:“已大好,有劳少傅挂念。”
高祁谦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那便好,改日我再到府上拜访。”
一桌人饮酒说乐,侃侃而谈,霍川不胜酒力,十分明智地缄默退出战局。一席酒散,众人意兴阑珊地离去,端王仍旧留有几分清醒,朝他示意,“成淮,你留下。”
霍川脚步微顿,复又坐回石墩上,对面是醉醺醺倚靠在亭柱旁的高祁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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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时,宋瑜在音缈阁待了好些时候,是时候离去。
不知为何她跟陈琴音很谈得来,霍菁菁常道大嫂是个寡淡的人,根本说不到一块去。可宋瑜竟稀奇地跟她很有话说,陈琴音说得少,多半时候是她喋喋不休。不过半日的功夫,宋瑜便对她好感大增。
正欲离去之时,前头忽然有丫鬟通报:“太夫人回来了!”
宋瑜顿时慌了阵脚,怎么如此突然?不是说还要再三两日?
陈琴音也是茫然,但她比宋瑜镇静得多,拾掇一番便携宋瑜前往正堂。“先到前头去,你不必惊慌,只管与平时一样便是。”
宋瑜讷讷地点头,跟在她身后踱步。说是不慌,可她眼下心情依然惴惴,手心捏出汗来,脑子一团浆糊。
从音缈阁到前院有一段距离,走游廊底下会快一些,但免不了要上石阶。
宋瑜与陈琴音错了半个身子,她因紧张一直半垂着脑袋,是以余光很清楚地觑见身后丫鬟的动作。那是她带来的丫鬟,不是霞衣,名字记不大清楚了。
台阶共有七八级,两人正欲往下行去,便见她伸手在陈琴音身后轻推一把。动作很小心,况且有霞衣在一旁挡着,若不是她这个方向独特,或许真会看不到。
陈琴音身子前倾,足下趔趄踏空一阶,眼瞅着便要栽倒。
台阶虽不高,但这么直挺挺地摔下去依然严重,尤其她还怀着身孕。宋瑜登时错愕不已,伸手拉她时已经来不及,没顾得上多想在空中转了个身,结结实实地垫在陈琴音身下。
她的头碰到栏杆上,发出沉闷一声响。起初身上没有感觉,渐次疼痛传遍全身,尤其背部火辣辣地难以忍受,小腿也疼得很。
身上是惊魂未定的陈琴音,她从宋瑜身上坐起。摔下来时虽极力护着肚子,更有宋瑜在底下垫着,仍旧隐隐作痛。
丫鬟惊慌失措地围了上来,生怕她肚子又任何不测。那里面可是霍家长子唯一的子嗣,侯夫人极为重视,若是出了差错她们担待不得!
丫鬟忙作一团,赶忙去请大夫,另有一个到前院通报。
再看宋瑜,额上无伤,倒是地板渐渐有血迹渗出。霞衣吓坏了,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唤了两声,可她已然昏死过去,毫无反应。精致漂亮的小脸变得苍白,双目紧阖,长睫毛怏怏地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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