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平地起波澜
七月夏末,随着安伮王庭一年一度的狩猎大典开幕,安伮国内局势进入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江冲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加强防务、操练兵马、调集军备随时准备应战。
就在江冲加紧练兵严阵以待的时候,南方爆发了一起震惊全国的青盐走私案。
今年年初,弘文阁大学士朱永年拿着吏部委任书踌躇满志地赶赴滨州走马上任,然而不到三个月,朱永年暴毙身亡。
滨州转运使职位空缺一事上报到吏部后,引起了新官上任的范相公的注意,范相公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调出吏部旧档一查,在过去的两年里,滨州已经换了三任转运使,朱永年是第四位。
这四人无一例外全都死了,有掉河里淹死的、被狗咬死的、吃坏东西穿肠烂肚而死的、因病暴毙的。
范相公看得心惊,不过他没声张,而是将此事密奏圣上,圣上秘密派遣执刑司指挥使宿禾他弟宿霄前往滨州调查此事。
然而一个月后,去往滨州暗中调查转运使离奇死亡一案的宿霄同京城失去联系,从此人间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宿霄的失踪连同四任转运使之死,在刑部立了案,刑部大理寺联手办案,新任大理寺少卿尤悬在宿禾的陪同下亲自南下查案。
这一查,便查出了遍布六州的青盐走私链,所涉税额巨大,牵连极广,不仅是六州官吏,就连朝中也未能幸免,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有五人牵连其中,户部将近一半的官员都被拉下水,户部尚书邓浮沉险些成了光杆司令。
纵然江冲早知会有一桩私盐案,却未曾想到规模如此之大,在他看到邸报前连想都不敢想,难怪韩博不许他插手其中。
八月底,私盐案尘埃落定,所有涉案官员依照律法,该斩首的斩首,该流放的流放,该抄家的抄家。
韩仁义借兄长的荫庇成为青盐走私中的一个小头目,自然也在抄家斩首之列,只不过他的名字还不配上邸报,他的儿孙尽数被流放,且三代以内不得参加科举。
至于像韩博他爹韩仁礼这种,本人没直接参与进去,且人已经过世了的,自然是要连身后名也一并剥夺,以及两个儿子双双被罢官革除功名,还要给朝廷缴纳大笔的罚款。
苏南韩氏为此事所累,元气大伤,没有个十年八年很难恢复过来。
直到初冬来临,私盐案的余波才渐渐平息下来,延迟了近一年的册立储君大典终于再度提上日程。
江冲本来计划腾出几日时间,赶回圣都参加册立大典,连奏请折子都写好了,却不料咳症复发,被重阳硬拖着卧床休养,只好派人给太子送信,以表歉意。
书信还未送出,江冲收到来自妹妹和妹夫的家书。
这俩人说的是同一件事,只不过字里行间的语气不同——甘棠用恭敬中带着尊敬的文字向大舅哥禀报他老婆怀孕三个月的喜讯;江蕙则是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最后俏皮地问她哥,要当舅舅了开不开心。
江冲自然是开心的,并亲自挑选了一大批礼物,装了足足六辆马车,命重阳亲自给送去郑国公府。
重阳一行离开的第三日,重明拿着一片衣角来见江冲,说是那妖道让给江冲看的。
江冲展开一看,上面用炭条写着“十月廿二”这个日期,皱眉道:“他又在装神弄鬼什么?”
重明道:“那妖道说将有大事发生,望侯爷早做准备。”
江冲心中一紧,今已十月十六,距离廿二不到六天,莫不是安伮大军将在这一日南下?
随即又想到,前几日收到的细作密报尚且未见异动,北方几大部落都还算平静,没道理这么快就集结大军。
江冲掩住口鼻,咳了几下,不耐道:“可有说别的?”
重明摇头:“没有了。”
江冲想亲自去见何攸之一面,就算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打一顿泄愤也行,奈何太守严妙之子严清前来探病,一时拖住了脚步。
这日深夜,身着便服的禁军侍卫王仁手持东宫令牌出现在金州将军府,又被亲兵领到江冲居处。
这王仁不是旁人,正是当初江冲初到坋州跟随他的那一批坋州兵之一,后来平荆南立了功,同曹兑的堂兄曹显一起选择进入禁军。
王仁奉命而来,没有旨意,也没有口谕,只有一句简短的口信:
圣上病危。
这情形,就跟五年前先帝驾崩的时候一模一样。壹趣妏敩
太子不是不懂事的人,不会因为圣上生病就急着告诉江冲,只会是圣上的病重到太子无法应对的地步,甚至……
江冲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瞬间意识到这就是何攸之说的将有大事。
怎么会呢?
圣上才四十出头,正当盛年,怎么说病重就病重?
御医都是干什么吃的!
可无论是王仁这个人,还是他手里的东宫令牌,都在证明着这句话的真实性。
江冲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却又不敢细想,他看向王仁,“怎么回事?”壹趣妏敩
王仁跪在江冲面前,压低声音道:“圣上这几年勤于政事,经常熬夜地批阅奏折,尤其私盐案爆发之后,圣上怒气攻心,自那以后频频流鼻血。几天前的早朝,圣上当着文武百官晕厥过去,醒来之后就……就中风了。”
江冲听得眼前一黑,脸色难看地问:“朝中情势如何?”
王仁道:“有相公们坐镇,局势还算安定,只是……”
江冲:“只是什么?”
王仁道:“只是圣上病重当晚,为圣上诊治的太医之子乔装改扮夜访周王府,周王这两年还算安分,但也不排除周王故意韬光养晦等待时机。而且在下来金州途中也曾遇到拦截,不知是否周王所为。”
江冲头疼得几乎要裂开,强撑着命人速传王晃、陈跃来见他。
这二人都在城外军营,夜间进出城门需严格核对身份,还得耽搁一段时间,江冲一面叫人备马,一面给上榆守将敖齐和鹿灵守将陈子峰写信,让他们务必严密提防安伮动向。
王仁在旁狼吞虎咽补充体力,见江冲并未下令调兵,急道:“侯爷不多带些兵马吗?万一周王当真有不臣之心,此去岂非自投罗网?”
江冲心中顿时暗生警惕,握了握拳,“我心里有数。”
他不是自视过高,认为自己一人就能镇住周王的不臣之心,而是前世殷鉴历历在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怕自己又一次踏入别人设好的圈套之中,宁愿回京自投罗网,也好过重蹈覆辙祸及苍生。
他一个人的生死无关紧要,不能连累崇阳军。
待到王晃、陈跃二人赶来,江冲交待完公事,又再三叮嘱但凡和安伮有关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派人告诉他。
安顿好金州之事,江冲片刻不敢耽搁,带着王仁和二十个亲兵,连夜启程赶赴圣都。
途中经过隋光,隋光守卫一切正常,守将齐连大半夜的亲自送他入关,甚至还有闲心跟他开玩笑说若非江侯爷后院没人,他都要以为侯爷后院起火了。
江冲的读心术从东倭回来就失灵了,他大概能猜到其中缘由,庆幸的是他也从未依赖过这项特殊的本事。
言语间试探了几句,江冲却发现齐连竟对圣上病重一事一无所知,可见朝中将此事瞒得一点风声都不漏,那王仁是怎么突破拦截见到自己?
圣上病重、周王异动,究竟是真的?
还是引诱自己带兵入京的诱饵?
然而一过祈州地界,江冲立时发觉异常之处——圣都与祈州交界处的京畿驻军大营气氛紧张,营中近日被人以演练为名抽调走三千兵卒,调兵之人竟是持圣上手谕的豫王。
江冲大惊失色。
十月二十,寅时初刻,江冲出现在圣都西城门。
城门守将带着惶恐之色给他核验身份。
江冲问:“出什么事了?”
守将:“前半夜宫城方向火光冲天,我等接到上峰指令,不得擅离职守,尚不知具体状况。”
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皇宫的方向闹出那么大动静,任谁都不会觉得那是宫里在举办宴会。
江冲:“你上峰是谁?”
守将:“京兆府简府尹。”
简莱,从东倭回来之后就升任京兆府尹的简莱。
进城之后,外城一切正常,但达官贵人聚居的内城却明显不平静,家家户户夜不成寐,都在关注着宫中发生的事。
寅时三刻,江冲抵达皇宫西门安定门,发现守门的不是禁军,而是京畿驻军,领头那人是豫王府的侍卫统领小钟。
小钟看清江冲的脸后,立刻叫人打开宫门,亲自迎出来,“侯爷回来得正是时候,周王伙同禁军逼宫谋逆,现已被太子殿下拿下,我家王爷正在宫中清剿其余逆贼。”
听到周王被拿下,太子无事,江冲心中大安,又忍不住问:“那福康宫?”
小钟:“福康宫还没消息。”
江冲点头,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转身大步朝着福康宫的方向而去,途中遇到灰头土脸的禁军老贾。
老贾一见江冲,破口大骂:“傅義那王八蛋可真不是个东西!圣上如此信重于他,连福康宫的护卫都交给他,他倒好!放火烧宫!这个狗东西!忘恩负义!倒真是应了他这名字!”
江冲:“谁?谁放火烧宫?”
老贾一愣,反应过来:“他是你义兄吧?嗨!周王跟傅義两个谋逆作乱,想着趁圣上病了,除掉太子殿下,扶持傅贤妃生的五皇子即位。多亏圣上有先见之明,命豫王保护太子,又把玉玺交给太后保管,这才没让逆贼得逞。不过傅義那贱人进不去长庆宫,就叫人在长庆宫放了把火,要不是豫王去得及时,只怕状况更糟。”
江冲这下听得不能更清楚,傅義谋逆、放火烧宫,他听着一点都不真实,甚至有种自己病糊涂了的错觉,可眼前这一幕幕无不在告诉他,都是真的。
他忠厚老实的老好人周大哥,谋逆了。
“哎!江仲卿?侯爷?你没事吧?”老贾见他脸色难看到极点。
江冲摇头,“太子殿下在何处?宫中还有何处生乱?我去帮忙。”
老贾想了想,“方才我见柯永旭保护太子往福康宫去了,长庆宫的火也已被扑灭,应该没旁的事。”
福康宫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得水泄不通,根据服制能分出其中有东宫卫士、京畿兵卒,还有豫王府的侍卫。
卫士禀报后,很快让出一条通路,江冲进去后,在福康宫正殿见到了太子。
太子见到他很是惊讶,亲自起身相迎:“小叔,你怎么回来了?”
江冲更惊:不是太子派王仁给他传信?那是谁想让他回京?
“殿下无事就好。”江冲深知此刻不是追问清楚的时候,视线扫过殿中,见除了常在太子身边服侍的几位近侍以外再无旁人,“圣上如何?”
太子黯然,低声道:“御医说最多还能撑半年。”
江冲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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