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深柳堂。
张晓正窝在屋子里做药糕。
一个好礼物,既要迎合雍正的切身需要,又要迎合审美需要,还需得结合自身特长……
张晓苦思冥想好几天,最后想到的办法就是——做药糕。一个生日药糕,或者说,木兰花糕。
传统药膳多以粥、汤为主,都是汤汤水水流质食物,张晓琢磨着,若能依照生日蛋糕的样式,结合她的写药方特长,制出一道养生膳糕,再在上面绘上雍正最喜欢的木兰花,可吃可赏,美味又可口,定能投其所好!
张晓说做便做,一连几日都闭门不出,专心投入烹制药糕的准备工作中。
先选好做糕点的五谷杂粮粉,再和入精心调制的温补药汁,揉面、烙模、蒸制,等蛋糕出笼冷却,再用选好的细狼毫笔,蘸上特制的彩色料汁,在糕面绘上一朵朵盛开的木兰,方可大功告成!
此时张晓正进行到第二步工序——蒸糕出笼。
张晓守在蒸笼旁边,眼巴巴地等着几盘蒸好的药糕胚冷却。梅韵方才已被她派去桃花坞请绿芜过来,她今天第一次做出完整的药糕成品,便想请绿芜来尝尝鲜,检验一下糕点口味。
张晓撑着下巴守在热气腾腾的蒸笼前,闻着清冽的药香,盯着素白若瓷的糕面,忽地想起上次与弘历承欢一同去的茶楼。茶楼里的点心都是按着她写的药膳方子研制的,味道尚算可以,只是式样却十分普通,与色香味俱全的传统糕点相比,未免缺乏竞争力。
若能将自己这个在药糕上作画的方法应用到普通的药膳糕点上,茶楼的药膳点心想必更受欢迎!
张晓连忙取过纸笔,将自己的想法飞快写下,还顺手描了几种简单的花样作为示例。心想,改日一定要把这个交给弘历。
虽然现在推广药方于她的系统体质而言已经恢复不了多少生气,但是好歹多多益善聊胜于无。而且弘历不仅是自己唯一的徒弟,更是未来的金大腿,自己眼下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张晓匆匆打完草稿,抬眼一看,药糕上方的热气渐渐消散,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便挽起袖子,提笔开始作画。
木兰花主要用到墨绿、蕊黄二色,因为绘的是花朵盛放之态,乳白色的糕面正好合了花瓣之色,张晓要做的,只是斟酌布局画好花叶与蕊心部分,大片大片的留白则可充作盛放的木兰花……
张晓屏气凝神,专注地投入绘画之中。因为初次尝试,以防万一,她一口气蒸了三个大药糕,画到第二个时,才惊觉手边的绿色料汁已快用完了。
药糕作画不同于纸面涂鸦,糕面本身含有水分,又因刚刚出笼,糕身具有一定热度,颜料容易被濡染散色,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糊了整幅画。若等糕点完全冷却再画,又会影响口感。
所以药糕作画不仅要选择合适的颜料,更要求作画者把控好笔速。作画时机要恰当,糕点温度要合适,运笔速度更是快不得慢不得,三者缺一不可。
张晓必须趁着糕点温度适宜之时,一气呵成把画描好,而且要确保整个糕面画完时,颜料刚好凝固,糕面与之完美贴合,才能保证画面颜料不糊,糕点口感也不硬。
张晓需要一口气画完三个药糕,根本无暇分心,眼见碗中颜料即将见底,心中不由得暗暗焦急。
恰此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张晓以为是梅韵赶了回来,心中一喜,连忙吩咐道:
“快帮我舀一勺颜料过来,要绿色的,就在那边案上。”
话音落下,身后却无声无息,没有人应声。
张晓一怔,正要分神去看,手边的颜料碗忽被填满了,不多不少、浓淡适宜。她顿时顾不得多想,连忙投入到最后一个药糕的绘画中。
所谓一次生两次熟,颜料无忧后,张晓越画越顺手,最后一个药糕很快也画好了。她搁下笔,长舒一口气。这时身旁忽然有声音问道:
“这是什么点心?”
张晓脱口而出道:“生日药糕啊,我专门做给陛下的……”
话说到一半猛然反应过来,这声音根本不是梅韵的。
张晓浑身一激灵,抬头一看,正撞入雍正带着笑意的眼眸中。他低头端详着画好的三个药糕,兴致盎然地欣赏着。
“嗯……木兰花?”他边看边点头,赞许道,“画的不错。”m.sxynkj.ċöm
张晓讪讪一笑,见雍正这副明显喜欢的神情,不好意思说这其实只是自己牛刀初试拿来练手的。
雍正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一会,忽然转头看她:“可有盘子,朕正好未曾用晚膳,有些饿了。”
张晓立即殷勤地取来干净的刀具,切了方方正正的一大块药糕,双手奉上给雍正。
雍正就站在她身旁,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整块药糕,完了把盘子递给张晓。
张晓微惊:“陛下还要?”难道她做的药糕居然这么好吃,素日饭量偏小的雍正吃了这么一大块,竟还想再来一块?
雍正摇摇头,取过小刀亲自切了一块递给她,温声道:“你也尝尝。”
张晓一愣,低头掰了一小块放入口中嚼着,细细品味着:糕点温软、入口有清冽药香,甜而不腻、软糯可口,虽比不上宫中精制的点心,但是比起普通的药膳,味道还算可以。
张晓心中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不过既是送礼,黄婆卖瓜自卖自夸当然是不行的,关键还是客户的评价。
张晓咽下口中糕点,认真讲解道:“皇上朝乾夕惕、日理万机,难免会神思滞倦、体倦心忧,这药糕专门加入了舒缓静心、解忧消疲的药材,不知陛下吃着感觉如何?”
雍正深深看了她一眼,露出明显愉悦的神情,柔声道:“这是若希的一片心意,朕当然喜欢,很喜欢。”
喜欢就好。张晓心想,看来自己这些天的心思总算没白费,只不知十三爷那边有没有帮她求情,效果又如何……
转念一想,雍正今天肯主动来找她,应该就是十三爷在背后出的力,刚巧雍正又如此中意这药糕,此时气氛正好,简直天赐良机。
张晓奓着胆子道:“绿芜上次来看微臣,说十三王爷近来为政事殚思竭虑,精神头不大好,微臣可否将这药糕拿一个到桃花坞送给十三爷?”
“不行!”雍正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张晓顿时沮丧不已,低头反省道,果然还是她想的太乐观了,冷血帝王就是冷血帝王,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她默默叹了口气,看来要想出去还得从长计议……
正感到灰心绝望,雍正忽然又开口了:
“十三弟近来为京畿水利之事劳碌,身体确实需要好好补一补。这样吧,听十三弟说再过几日绿芜要在桃花坞办家宴,你到时另做一个药糕送去便是。”
“……啊?”惊喜来的猝不及防,张晓一时愣在原地,脑子缓慢而迟钝地消化着——
雍正这话的意思无疑是允许她去桃花坞赴宴了。虽然没有直接赦免禁足,但是四舍五入也就相当于恢复了她在圆明园内的行动自由。
张晓眼睛蓦地一亮,再开口时语气难掩激动,连连附和道:“陛下英明!微臣正好趁这几日重新设计一道药方,有针对性地调理十三爷的身体。”
“如此甚好!”雍正点点头,黑眸闪过一丝微光,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到时这药糕画上的图案亦可改改,相比木兰,十三弟更喜欢绿梅。”
“嗯!多谢陛下提醒!”张晓峰回路转达成心愿,正高兴得不知所以,雍正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完全无暇细思。
雍正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容,眉宇间不自觉也露出了几分笑意,忽然道:
“朕素来不爱铺张,加之今年也不是什么大生日,已经下诏让各地不要随意送礼入京,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他说完这一句,便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张晓根本没留意雍正说话内容,只是条件反射地附和点头。在她看来,雍正勤俭持家的属性没什么可稀奇的,毕竟历史书上早就明明白白盖了章的。
雍正见她根本没反应过来,再看看张晓此时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哪有一点允祥口中“气得茶饭不思闷在屋子里几天不出门”的形容?
看来今日这一趟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
现在的张若希,还只是张若希而已。
雍正意识到这一点,心情顿时失落下去,心底隐隐生出一丝说不出的失望……他深吸一口气,抬步就要往外走。
孰料刚走两步,就被张晓叫住了,她追上来,脸上是殷切讨好的笑容:
“皇上……”
雍正转头,目光对上张晓明媚的笑脸,声音不自觉就柔了下来:
“何事?”
张晓诚恳地指了指桌上三个精致可口的药糕,道:“这三个木兰糕……”皇上要带点回去吗?
张晓本来打算叫绿芜来尝尝的,至于剩下的就让梅韵送给深柳堂周边当值的宫女太监侍卫们。但看雍正刚刚很喜欢的样子,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送到勤政殿。”
雍正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晓立在原地,惊愕万分:没想到这个药糕竟这般讨喜,雍正居然要三个一起打包带走……她默默感叹,看来绿芜和梅韵今天都没有口福了。sxynkj.ċöm
她比了比三个药糕的体积,一时有些犹豫:她要不要顺便准备些消食的药丸一并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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