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衣厂大门前。
林建国与刘七夜正靠着制衣厂大门外的金漆厂牌前休息。
十几分钟前，刘七夜与邻居小酌几杯后，两人闲谈中，邻居知道刘七夜几人要到附近工厂找销路。
便拍着胸脯说自己连襟是在制衣厂管后勤的，要亲自带刘七夜过去。邻居几杯酒下肚，已经面色微红了。
林建国不放心，便也跟着来了，张三狗原本也想一道前来，可还是被林建国打发出去开辟“新市场”了。
之前几人费劲巴拉的也没能进入制衣厂，邻居晃晃悠悠给门卫说了两句话，就对其放行了，这明显就是“熟客”。www.sxynkj.ċöm
没多久，便看到一位身着的确良衬衫的中年男人与邻居一同从厂房走了出来。
林建国往前走几步相迎，手里拿出一盒牡丹。
“领导同志，请抽烟，没有打扰你工作吧！”
“听我兄弟说，你们要找我谈笔买卖？”
“是的，领导。我们就是想卖点农村的知了猴，你也知道，农村人赚点钱不容易啊。当然了，你每天肯定也是为厂里的工人改善伙食在操劳，这知了猴就可以改善一下伙食嘛。”
看到中年男人似乎不为所动，林建国又补充一句：“便宜，一块钱一斤，比市场里鱼卖的都便宜。”
“姐夫，他们就是报纸上说的见义勇为那几位，现在就住在我隔壁，你能帮就帮一下嘛。”
邻居打了个嗝，一股酒气从喉头涌出，惹得中年男人略显嫌弃，可说的话却是非常受用。
“哦，我倒是有看报纸，你们真是？”
“嗯，都是应该的，换了领导你也会伸一把手帮忙不是。”
林建国傻了吧唧的，一时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就这几天工夫，城里就传的沸沸扬扬的，可他们在乡下愣是没听过一句，俨然就是两个世界。
“那我也为人民服务吧，明天先给我们厂送50斤知了猴过来。来，跟我过来，给门卫打声招呼。”
林建国没想到，这单买卖就因为邻居提了一嘴见义勇为的事，这么轻易就做成了。
回去时，林建国顺路买了两包烟送给邻居表示感谢，一番推却之后，邻居才收下放入口袋。几人有说有笑的，这不一会工夫感觉就已经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等张三狗也回来时，嘴里含着根绿豆冰棒。
“建国哥，咱们是不是去搞点布票，改天扯点布做几件衣服啊，看看人城里人穿的衣服，再看咱这身衣服真是土了吧唧的。”
“就你，省省吧，本来就是农民，穿了龙袍你还能成太子啦不成。”
刘七夜当即给张三狗泼了盆凉水。
“话可不能这么说，明天下午咱们可是要去接受表扬去的，穿这身好吗？”
“我看就挺好，咱们就是农民，没有必要装大尾巴狼，三狗你可别飘了，雷锋同志做好事可从来不留名。”
张三狗看林建国把雷锋同志都搬出来了，自己是要求进步的，要时刻向雷锋同志看齐。www.sxynkj.ċöm
“好吧，我也就说说而已。对了，刚才我回来时，到市场里问了，有人换粮票，五斤地方粮票换一斤鸡蛋，全国粮票得再多加半斤鸡蛋。”
“换鸡蛋？”
“对，就只换鸡蛋，钱人家还不要。这一个鸡蛋七分钱，一斤得差不多六毛钱了。”
“就是说六毛钱换五斤粮票，再加上粮站大米卖一毛四一斤，总共算起来得花二毛六才能买到一斤大米。”
这都改革开放了，竟然还有人守着鸡屁股银行，鸡蛋还是硬通货？这是遇到了老顽固，钱难道不香吗？
“这不回来问问你，还要不要？”
“要啊，一会去换五十斤粮票。”
到了市场，林建国来到卖鸡蛋的副食店，一口气买下了十斤鸡蛋，这可把老板给乐坏了，这种主顾可是少见，一高兴便往林建国的提篮里又多放了两个鸡蛋。
林建国拿着提篮来找换粮票的人，看这人已经显得有点不耐烦了。
这人就不是个专业票贩，只见这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的模样，穿着一套老旧的中山装。东张西望的，明显是害怕碰到熟人，蹲在树荫下，天气闷热得正手拿水杯在喝着凉白开。
人也肯定不是附近工厂的工人，要不按这贼眉鼠眼的模样，厂里纠察队一抓一个准。
不过也是，要人人都能豁出脸面来做生意，还轮得到他林建国这样的人吗？
别人都害怕哪天被抓典型，安个“投机倒把”的罪名就能来个游街示众。
也就他林建国不怕，谁叫他是“过来人”呢，对政策记忆犹新，说白了，就是信息不对称。
可林建国还就是觉得这年头怎么有人做生意这么死板，一点都不晓得变通。你要鸡蛋，我把钱给你，你再去买不是一个样，这不就能减少几道工序。
不过想想对方也就是哪个工厂的工人，并不是专门干这营生的，估摸着就几个工人手里粮票多了些，寻思换点鸡蛋改善下伙食，也就释然了。
林建国在自己提篮中把鸡蛋抽走两个，然后一个个的又装到对方的篮子里。没有鸡蛋托，也没有别的减振装置，只能是轻拿轻放。
“同志，十斤鸡蛋装好了，你上称称称。”
“嗯，这是五十斤本地粮票，你拿好。”
这同志，赶着回家，收了鸡蛋提着篮子就要走，生怕晚走几步就有被枪毙的风险。
林建国感叹这年头农民难，工人兄弟也不容易啊，用多的粮票换点鸡蛋都担惊受怕的。
给这工人老大哥递了只香烟过去，压压惊。
“同志，你能搞到布票和油票吗？我还想要点。”
“油票你要的话，明天还来这里，我给你弄几斤来。布票我没有，据说现在国家都准备撤销布票了，你不知道吗？
听说棉布库存都堆积积压了，今年过年时破天荒一人一年十六尺的布票了。”
“有这事？”
林建国给工人老大哥划洋火点上烟。
“我媳妇就在制衣厂上班，听她说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厂里准备到供销社直接出成衣上架销售了，前两年还都是只供单位的。”
“我们半个小时前刚从制衣厂回来，倒是忘了问了，现在政策变化真快啊。”
“那你就多等几天呗，你扯了布还不得自己找裁缝做，过几天你再去供销社看看直接买成衣好了。”
与工人老大哥约定好明天早上，油票还是在老地方交易。林建国买上一斤猪肉，返回出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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