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送走谢媛后，谢煜阳慢慢转身，朝路灯下走去。
女生有些拙劣地藏住自己的身子，其实她的衣角，以及路灯下被拉长的影子，都无声将她暴露。
路灯晦暗寥落，灯影里有飞虫来来回回。
他走近了，勾起唇角：“你在玩捉迷藏？”sxynkj.ċöm
女生这才从路灯下慢慢挪出来，小脸从围巾里探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她像往常一样朝他打哈哈搪塞，他也懒得追究。
静默半晌的她突然开口，声音清脆：“那人是谁？”
谢煜阳：“我妈。”
没想到女生突然表情大变，甚至脚步都没走稳：“什么？”
有那么惊讶吗？我看起像没妈的孩子？
谢煜阳挑眉，将她的书包往上提了提。
女生在他身边跟随，步子轻快，像小尾巴似的。
他沉吟片刻，带着些严厉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在这？放学不回家？”
禾淼马上撇过头不看他，像是心虚：“和同学玩，就看到你了。”
谢煜阳点头，但马上想到昨天那封信，目光沉了沉，空气也变得有压迫感。
“男的女的？”该不会是在和哪个男生约会吧？正事不干。
他少有这样威严的时候，禾淼怔了一下。
不知为何，她本能地感觉不该说是和男生一起出来的。
所以马上高举双手，像是发誓的模样：“女的！女同学！”
谢煜阳点头不语。
夜色撩人，尤其是在沉默的时候，心事随之温柔泛滥。
禾淼的心今晚总不安宁，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约莫是刚才吃了柠檬，突然觉得面前的少年离自己好远，她只能在无人之处留下仰望他的痕迹。
要是某一天，他真的谈恋爱了，她或许连伤心难过的余地都没有。
纷乱的大脑让她无端问出一句：“你没女朋友吧？”
男生语气平淡：“没。”
禾淼捏紧了袖口，喉咙被抵住了似的，试探地：“那不然……你等几年再找？”
谢煜阳反问：“等几年？”
对，等我长大……
嘴里的话就像她掩藏的秘密一样，不能说出。
蠢蠢欲动的火苗终于被理智熄灭，她敛住目光，安然无恙地笑起来：“对啊，你谈恋爱去了，还哪有时间辅导我啊？别忘了，你可得对我负责。”
她说着，小跑起来，几步蹦到谢煜阳身前，对他没心没肺地笑。
他抿嘴，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轻哼一声：“放心，我一定让你考上高中。”
禾淼不肯罢休，只辅导到中考哪够啊，她马上跳起来提醒他：“还有好大学！”
这时，高大的男生朝她走近，目光安稳如水，有着能化解一切不安的魔力一般。
他轻声道：“这可不是我说了算，你得努力。”
灯影绰约，寂静的路面只有他们二人相伴的脚步。
内心摇摇欲坠的东西缓缓落地，禾淼万般郑重地点头：“老师，我会努力的。”www.sxynkj.ċöm
谢煜阳将她送到了家楼下：“到了。”
禾淼心里叹气，怎么就到了呢。
她有气无力冲他挥手：“老师，明天见。”
“明天见。”谢煜阳目送她欲将转身，顿了顿，还是将她叫住，“等一下。”
“啊？”禾淼转过头来，有些茫然地望向他，目光直直的。
谢煜阳从兜里掏出刚才的钥匙扣，轻轻抛给她：“新年快乐，小鬼。”
钥匙扣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落在了禾淼手中。
她低头一看，一头驴？
禾淼不服气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说我是生产队的驴？”
虽然如此，她还是小心地将钥匙扣收起来，拉着尾音给谢煜阳说了声谢谢。
谢煜阳抿嘴不语，他迟疑着，再次递给她一个东西：“还有这个，自己放好。”
还有什么？
禾淼不解，伸出手去接，看到熟悉的颜色，手臂顷刻间变得僵硬。
她打死也没想到，为什么这封被她遗忘的情书会在谢煜阳这里。
“这个，这个……”她舌头开始打架，已经伸出手，现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我，我……”
男生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反应，向前一步，将信封塞进她手里。
随后双手插兜，有些调笑的意味：“字写这么差，也好意思送。”
禾淼的大脑彻底死机了，世界里仿佛出现了一片黑白色小点，次啦次啦地报错。
“行了，回去吧。”他挥了挥手，脚步挪动着准备离去。
禾淼将信攥在掌心里，红透的脸半晌才恢复如初。
她逃匿似的对谢煜阳鞠了个躬：“老师再见！”
随后转身一溜烟儿钻进了楼栋里。
回到家，她冲进房间，将自己埋在枕头上，脑子里钻出好多声音，喧闹沸腾，甚至盖过了她的心跳。
她悄悄溜到阳台，往通往小区门口的必经之路上看。
可现在灯光昏暗，她只能看见一抹掠影，与搅动的夜色融为一体。
而风吹心动，她心上的涟漪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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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考完，禾淼解放了。
这次她没像以往那样，拉着辛雨和袁东冬去小卖部吃东西，而是直奔科大。
括号，科大通信学院楼谢煜阳同学的教研室，括号完。
她上次没给他买到的礼物也成功准备好了，只不过不是围巾，而是一个水晶球。
水晶球里坐着两个小人，一高一矮，身边是重重树影。
她走一下，水晶球里的雪花就漫天飘洒，落满两个小人的肩头。
只不过一路捧着，凛冽的风刮得她手疼，等到谢煜阳的工位上时，手都冻红了。
“老师，迟来的礼物，新年快乐。”她毕恭毕敬将水晶球放在他面前，将手背在身后。
谢煜阳爽快地向她道谢，眼睛却没在礼物上停留多久。
而是指了指她的手：“手怎么了？”
禾淼没说话，一路捧过来太激动，手已经冻得麻木，现在她藏在身后不敢拿出来看。
等了十几秒，见她僵持在那里，谢煜阳手指轻扣桌面，催促道：“给我看看。”
禾淼这才慢悠悠将手伸了出去。
她掌心很嫩，上面有着清晰的条纹，柔嫩的质感可以感知，但此刻红彤彤的，手指微蜷，像是僵硬住了。
谢煜阳皱眉，眼里的深沉不能忽视。
他转身用玻璃杯接了半杯热水，递到禾淼手里：“拿着暖暖。”
瞬间的温度让她起初感觉刺痛，随后惬意感思思绵绵蔓延全身，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她坐在他身边，看他忙了一会儿。
果然温度高了，人也大胆了，她放下水杯，蹑手蹑脚走到他身旁，凑近了：“老师，这样才暖。”
说着，她将小手插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
谢煜阳的体温和气息扑面而来，带了些许烟草味的薄荷香，淡而生冷，却时刻给人无比安心的感觉。
意外的，他没有抗拒，只稍垂眸看了一眼她的动作，便自顾自忙碌。
要是以后走在街上，也能这样把手放进他的荷兜里，就更好了。
最好啊，他的手也能放在里面，和她紧紧相握。
禾淼一旦开始浮想联翩就止不住，嘴角也逐渐飞去太空，和太阳肩并肩。
直到谢煜阳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嘴角微翘：“在想什么？”
她笑着看向他，声音甜而腻：“在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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