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去了哪里?大半天不见你的身影,黑饭时也不见你回来。”
向真刚一进门,仍在床上闭目打坐的向善睁开眼睛陡然问道。
向真原本想避开向善的,但刚一进门便遭此质问,只好搪塞道:“没…没去哪里,出去走了走,却……迷了路,绕了半天才回……”面对向善迎来的目光,向真头一次感受到了紧张。完了不经意地环视了下屋子,刻意避开了向善的眼睛。
“既是从外面回来,兄长何以从后院进的屋门?”
向善依然追问道,言辞之中颇有不依不挠的味道。显然这问题也难住了向真,一阵沉默后只听向真说道:“进院时腹中又痛,所以又去后院解了个手。”也是怕向善又继续追问下去露出马脚,刚说完向真又转移话题道:“王家可曾来人说过什么?晚上的安魂祭可还按时?”向善果然被绕了进去,顺着向真的思路回答道:“饭时管家来过,诚邀你我今夜子时再做最后一场祭奠。”
“如此也罢,你我兄弟二人就再做这么一场。”向真心下暗存侥幸说道。
后半夜的王家是热闹的,或者说对于向真而言,忙碌异常。随着最后一场安魂祭的结束,在连着忙碌了几天之后,王家终于彻底送走了王老太爷。家眷仆人,厨子花匠,除了几个巡夜的家丁,王家上上下下所有人也终于可以睡上一个安生觉。当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看到同屋的向善也面朝了墙侧向而睡之后,向真又开始了自己的活动。
一切都是在心中事先构思好的。
他趁夜潜入了那名小妾的房间,取出怀中黄四郎的那枚扳指,放于小妾的枕头之下,又搜罗出小妾的妆奁首饰和几件紧要衣物,将它们尽数收入怀中。完了又在房中搜寻一番,见再无值钱的宝贝,这才悄悄闪出房间,回到了偏院。
如何连夜转移这四箱宝贝,着实让向真费了一番工夫。
大门口有家丁守夜,决然无法从那里出去。王家偏院的墙高约一丈,若走正常的路到甬道则需要从前院绕至正厅,其间难免会闹出动静,被人察觉,风险太大,尚且不说甬道上时不时会有巡夜的家丁巡查路过,甬道之外又是院墙,高约两丈,实难攀附,更何况还有箱子拖赘。若被家丁迎头撞见,两边都是墙,躲无可躲。既然绕道不行,向真思来想去,也只有迎难而上,直接越过两道墙,这样距离最短,被发现的可能性也最小。
但至于怎么爬墙,向真没了头绪,如果说徒手,即使外墙两丈有余,以向真多年的修行,攀爬上去也不算太难,但有箱子在身,何况其中一箱的元宝无比沉重,这可就让人犯了难。
这一问题不解决,一切便无从谈起,急得向真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偏院的后墙下踱来踱去,不时地搓着手,看一看墙,又抬头望一望夜空,而夜空中稀疏几点星光,自然不懂得他的悲伤。夜在沉睡,王家也在沉睡,只有他,无比憔悴。
而天无绝人之路,正着急时,看到了斜靠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下的一挂竹梯。原来这竹梯是王家的园丁专门用来站上面修剪树上高处的枝丫的,由于太过身长,无处搁放,平时就一直靠在树身上。看到竹梯,向真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立马扛了竹梯靠到墙下,又从先前藏箱的萄萄架里抱了一个箱子过来,一手端了箱子,一手扶着竹梯上了墙,墙头恰好是平的,他将箱子平放于墙头上,然后抽了竹梯,以所在的内墙为底,将梯子斜靠于外墙上,由于内外墙落差一丈有余,而距离也差不多一丈有余,所以倾斜度并不算大。这样竹梯凌空飞架,成了一座横跨内墙和外墙的竹桥。
向真望了望下方的甬道,此刻的甬道上黑漆漆的一片,还不曾有守夜人路过。向真趁机抱了箱子,踩着梯子上了外墙。竹梯有弹性,再加上抱有箱子,分量便不轻,因此梯子晃晃悠悠地忽上忽下,且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还好声音不大,又好在向真掌握住了平衡,好不容易上到了外墙,却发现外墙墙顶不是平的,而是呈内外皆往顶部倾斜的三角状,让人无法下脚。而且就在此时,不远处闪过一片亮光,接着传来有节奏的梆子声。原来此处外墙靠近一片民居,但中间还隔着一条道,此刻正好有两名守夜的打更人路过,走在前面的打更人手提了灯笼,边走边打着哈欠,走在后面的打更人手拿着梆子,也似乎没睡醒的样子,边走边拖沓着鞋子,将路面拖得“擦擦”响。双方相距也就十几米的距离,为了不被发现,向真只好猫儿一样趴俯在墙头,墙头尖如刀面,而他还要腾出手来掌握箱子的平衡……
只见那两名打更人来到路口,然后几声梆子之后,念叨一句“平安无事”,接着拐进一条小街之中,黑暗立刻就吞没了他们。
看到两人走远,向真这才意识到肩膀由于长久的支撑已经是酸麻无比,正要放松一下,却又发现前方的甬道内再次灯光亮起,王家巡夜的家丁到了。
此时向真怀抱箱子,艰难地骑在墙头,想腾出手将悬在甬道上空的梯子抽走已来不急,只好还像刚才的姿势一样保持一动不动,心下想着别被巡夜的人发现梯子才好。
并排走来的家丁也是两人,此刻两人肩上都扛着一条木棒,只是另一人手中多了一个灯笼,但这两人比起外面的守夜人来说更是迷糊,也许是受王家接连几日的祭奠折磨,此刻走来的两人眼睛几乎是眯着了一样,一个个哈欠不断,因当地的风俗是,刚死了人的人家,寻常强盗小偷都不愿光顾,怕沾染了晦气。因此巡夜的家丁才如此松散,看两人的情形,大概早已无心巡视,只想不久之后就会找一个无人的凉厅或者无风的角落美美地睡上一觉。
果然这两个家丁路过向真脚下时头都不抬一下,反而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而头顶的梯子自然也没被发现,向真侥幸地逃过了一劫。看两人走远,向真终于重重地舒了口气,这才发现由于紧张,胸口已被箱子压出了深痕。
他在墙头用双腿稳住了箱子,然后腾出手来将梯子拉到外墙停靠后下到了王府外面的地上。
此刻的外面静悄悄的,只有附近的民舍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四周漆黑一片。他将梯子藏于草窝子里,然后怀抱了箱子,向王家后面的山坡方向走去。
王家座落于偏郊,当年王百石花重金请了一名风水先生,那先生踏遍了东地的山川,最后选了这一处地方,并且说道:“居所若在闹市,虽出行方便,但周围多贩浆屠狗之辈,日久不免沾染凡尘,污了王家的气运。而这一处所在,面朝大河,背靠山坡,一片虎踞龙盘之势,是一处风水极佳的院落。再者,此处与民居相隔不远,不仅避免了落入俗流,而且生活起居也还算方便。若选了此地,王家日后必会鸿运高照,人丁兴旺。”
风水先生一番话说得王百石心花怒放,也是听信了风水先生的吉言,其后王百石便在上面大兴土木,自建成到现在,王家果然是一路顺风顺水,直至壮大到今天这般荣华模样。
但王百石和风水先生没想到的是,几十年后他们所选的这一处所在却为一个叫向真的道士藏宝提供了便利,而这些宝藏还是王百石精心谋划后亲手埋下的,更让王百石没想到的是,在他死后刚下葬的这一天,精心埋下的宝贝便被人找了出来,这一点颇有讽刺的意味。
从王家到后山,是一条缓缓的斜披,路两旁长满了杂草,不时有一棵大树横亘在路边,更添了夜的凝重。一路上倒还算顺利,只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向真突然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后脑勺在冒着凉风,似乎有一种……被人盯视的感觉,他抱着箱子回头望了一下,但路上静悄悄的,除了草棵子和树叶在夜风中轻轻地挥舞,什么也没有发现,于是他回头又继续赶路。但不久之后,那种感觉又陡然生起,他又一次回头望了下,甚至还半蹲着眯眼往回看,但夜色实在太浓,他看不到太远的地方,周围一片安静。“或许只是自己的心虚吧!”向真只好自嘲道。
后山有一群黑老鸹,天天在山坡沟岭里飞跃鸣叫,因群体过于庞大和明显,因此向真来王家的当天就注意到了。有黑老鸹的地方,必然有老鸹窝,而老鸹大多会就地取材,喜欢在山沟里落居,沟壁上密密麻麻被其他动物遗弃的山洞便是它们的巢穴所在。向真抱着箱子,闪过一片松树林子,然后往沟的上面走出,越往上走坡面越陡,有一段坡面都是碎石块,踩上去三步一滑五步一跌,虽然难走,但只有这样的地方才不容易有人来,藏匿的宝贝也才不容易被人发现,终于,在走过了这一段坡面之后,一面三丈多高的沟壁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一面沟壁上恰好有几个老鸹洞,而沟壁的下面是一片野酸枣棵子,酸枣棵浑身是刺儿,碰上去如针扎一般,不容易进人,他选了一个靠上的洞穴,洞的大小刚好放得下箱子,他伸手往里一掏,首先摸到了一团软软的黏黏的东西,再细细捏着感觉一下,竟然是一团老鸹粪,待他醒悟过来,一边甩着手上的秽物,一边暗道晦气,不禁轻声驾了句娘。而这时便从洞里面突然受惊飞出来一只老鸹,把向真吓了一跳。那老鸹“呱呱”叫着在山谷里盘旋了一会儿,然后又飞入了另一个洞穴,山沟里又恢复了宁静。向真稍作安定之后,探着脑袋向洞里望了望,看不出洞的大小,但貌似深不可测的样子。他正要将手中的箱子放入洞穴,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伸手入怀,将先前藏于怀中的那妇人的妆饰和衣物扔进洞穴深处,然后才将箱子放入洞穴,又用一根木棍将箱子一点点顶进最深处,看一看夜空,大概已经接近了丑时,于是返身下了山。m.sxynkj.ċömwww.sxynkj.ċöm
余下的三个箱子转移得还算顺利,许是夜已至深,再没有遇到王家巡夜的家丁,也再没有遇到不远处的民居里巡夜的打更人的灯火。只是在转移箱子的过程中,那种被人盯视的感觉始终都在,鉴于时间紧迫,他已顾不上那么多,接近天色微明之前,终于转移完了最后一个箱子。看到一切转移完毕,向真上到谷壁上,用捡拾来的棍子从洞穴上方把洞穴口的土戳塌,硬生生把洞口埋上,浑然做成了一面无洞无穴的土墙,感觉万无一失,最后在方才洞穴的位置做上了一个记号,这才离开。
当他走出山谷,于天色昏暗中望着山脚下的王家大院。昨天他还艳羡它的奢华和宏大,而这一刻心里却有了忐忑和不安,但一想到山洞中的四箱宝贝,心中不免又有了底气,甚至对王家也看不上了眼,如今的他已是城中首一首二的富户,只希望这一切都不被人发现,他好能够顺利脱身,到了那时,有这四箱财宝压底,他将会有多么一番广阔的天地。这么想着,已到了王家的外墙,看一下四周无人,一个鱼跃,从院墙处闪入了王家。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南巴部落更新,第二十二章 转移宝藏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