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殊钺见到凌霜的时候身上的血液已经被夜风吹干了大半,见到那暖光灯火中一身白衣的凌霜不知怎地有点委屈。
他还不知道天澜宗弟子来势汹汹是因为凌霜的身世。
凌霜对于此事牵连到顾殊钺觉得有些心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白色的发顶。
似乎没什么办法改掉这禁术所致的天生异相,不过好在顾殊钺自己也不是很在意。m.sxynkj.ċöm
可惜凌霜现在身上没有半点灵力,不然她本来可以帮他疗伤的。
本该是喜宴的最后一日,却不想,竟是在弟子的血光中结束。
深夜之中,厉府的大门再度敞开,面色阴沉的厉悦锗带着天澜宗同窗目不斜视的走了进来。
说是放手去打,但毕竟尚未伤及性命。
即使是那伴随鸟鸣而至的攻击,也是警告多余杀机。
宾客已经散去,等待他们的是早已换下礼袍的桻洹。
双方见面并不说话,深沉夜色下的对峙逐渐变得有些奇怪。
桻洹周身的气场淡漠如凉玉,完全不似对面是仇恨夹杂着审视。
这种审视的根源并不来自于他们本身,而是天澜宗弟子这重身份,给予了他们不知天高地厚质疑他人的勇气。
凌霜倒是没有换下那一身精致繁复缀着金边的白色礼袍,不只是她刚刚一直在关心顾殊钺和凌琰,而是她不想让自己在遇到他之前的灾祸影响到这场虽说已经结束的宴会。
宾客离场,但对她而言尚未结束。
这身衣裳还是很好看的,为什么要换下来。
头上细碎而雕工细腻的饰品只要微微晃动就会发出轻微的声响,也就是她不怎么动,否则大概会缠到一起。
于是她就顶着墨色黑发上,那些在灯火照耀下熠熠的闪着金色光芒的饰品站在那里,一身层层叠叠的白色礼袍上象征伝厉城的提花纹样隐约可见。
“悦锗。”
到底是尹云仙先开的口。
“你这是做什么。”
尹云仙语气平淡,凝视着自己已经不算小孩的长孙。
厉倾遥兄弟二人的姻缘结下的极为的早,厉桻聿见他们没什么天赋也就不再费心,不如早点诞下孙子。
她也不算是明知故问,凌霜身份的事情,除了桻洹以外并无他人知晓。
厉悦锗在人群中扫视一眼,没能看见自己那个永远都缩头缩脑的爹爹。
也好,他在这里也是碍事。
话虽如此,他倒是还没忘记对尹云仙的尊重。
“祖母,悦锗如今身为天澜宗弟子,此次不仅是回来祭拜祖父,更是要——”
他目光落在那一身白衣的凌霜身上,见她看上去没什么情绪,一身打扮几乎不似真人。
“查清宗门罪人。”
向来波澜不惊的桻洹态度起了一些变化,但不等他说话,尹云仙已是蹙起眉头。
“我希望你还没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她语气肃穆严厉,眼下厉桻聿已死,她也不必顾忌眼前之人是否会因为天赋突出而应该得到更多的关注。
这让厉悦锗罕见的有了些许的畏惧,但很快回归原先的状态。
“祖母,若此事为真,到时候我们厉家,甚至整个伝厉城都落不了好名声。”
事到如今,他也算是清楚了凌霜才是伝厉城的城主,他刚刚是想给桻洹的弟子一个下马威,算是白跟凌琰较真了。
人群中的月佲不易察觉的冷哼一声,想着若不是我师父还没发话,我现在就陪你再打一场。
说罢,他又抬起头注视着桻洹。
“敢问——”
他似乎在斟酌对于桻洹的称呼。
“敢问家主,是否清楚那人的来历?能将整座城池交付,相比家主已经了然,难道家主就毫不在意伝厉城的安危?”
到底是年轻气盛,又或是急于为厉桻聿寻仇。
家主二字被他咬的格外的重,说起来,身为直系嫡子,管厉桻聿叫家主那是别人的事,他向来都是叫祖父,那是彰显他身份的称呼。
说到底,厉悦锗虽说是心中不忿,但也不敢轻易动手,毕竟刚刚只是和同辈之间的打斗,但他们已经落了下风,若是现在打起来,光是尹云仙就能把他们五个打到修为尽废。
也只能是离间凌霜和厉家众人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份咄咄逼人的架势已经给自己惹上麻烦了。
如今鸪慈塔的封印不再,凌霜的情绪实际上与常人无异。
再下一句,他就要说出庾殇的事情了。
庾殇。
这个名字,是世人眼中的罪恶,曾是她此生唯一的执念。
尚未理清心绪,手中璃洚剑已出,那几乎透明的长剑上残余的风属性灵力引得叶汐影侧目许久。
厉悦锗等人变了脸色,连钰珩宗众人都不禁有些担忧。
不过桻洹的眼神中似乎看不出什么别的意思,也没有要开口阻拦。
仿佛只是她要出门转转。
不料,凌霜倒是开口了。
“既然他们先是打伤了我的弟子,现在又对我的身世有疑问,那我自己处理此事,家主……不在意吧。”
这个称呼突然让桻洹有些头疼。
不仅是他,以水洐为首的众人都是忍不住神态各异起来。
难道这是在学刚刚厉悦锗的叫法不成。
她要为什么要强调桻洹的身份,这个位置对她而言应该毫无威慑才对。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还不想在天澜宗众人面前把厉家放在一个与她相同的立场上。
她情愿放弃这些,只要他们还能受人敬仰的活下去。
桻洹瞬息之间就已经猜到她心中所想,面上并无明显的变化,只是默默的注视她步步走向厉悦锗。
也没走多远,并不需要。
她是否应该更冷静一些呢,她或许有过暂且息事宁人的念头。
但眼前之人,在木梁秘境为了自己的前程接受了凌锐汸的委托,对凌琰下杀手,今晚再度伤害了凌琰和顾殊钺。
但这不算完,还有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
与那日天澜宗大殿上的众人一模一样。
你们知晓什么,不过是连真相都没能触摸的,自诩正义之人罢了。
夜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她头上的饰品被风吹起,发出细碎的碰撞之声。
她已经没有灵根了,现在的她看上去并无什么威胁。
只是那如同荒漠般的眼神,让厉悦锗硬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要怎么办呢。
这是两方都在思考的问题。
凌霜缓缓举剑,厉悦锗冷汗湿透衣衫。
紧要关头,桻洹缓缓开口。
“回来。”
声音柔和温润,干净好听。
这算是饶了厉悦锗一命,凌霜不去思考他究竟做何打算,转身回到了他身边。
原以为他有更周全的考量,但他只是轻轻捧起了她的脸。
“大喜之日,你不能见血。”
他在朦胧的灯光下微微笑了起来,那声音连同面容一起是极致的柔意,仿佛微风拂过树梢。
说罢他回过头看向厉悦锗,笑意如同融化的薄冰,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厉悦锗。”
他居高临下,气势伴随着威压弥漫开来。
像寒潭深处不见光的池底,像暗夜中沉默的危机。
“是放弃弟子的身份,还是放弃这个姓氏,你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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