珪虽没有回头,但却从后视镜中看清了那个女人的脸,说起来这还是他上车后第一次抬头看后视镜。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才知道这车上居然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了。珪看着后视镜里那张美丽但却莫名让人有些讨厌的脸,心中暗暗想道:“见鬼,难道她就是那个蒲池吗……这个女人难道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坐在后面吗?可是明明一直在车上,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出声,难道是为了要偷听我上车后都会跟伊达哥都说些什么吗?真是心机满满啊。”
常听人说这长相、智商、还有身高是会遗传的。可今个才知道,原来这讨厌一个人的态度,竟也是会遗传的。正因为珪先入为主地认为幸子就是一个喜欢给人添麻烦的自私女,所以才不管她做什么都觉得她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目的在里面的。
就拿这次的事来说吧。
幸子明明是因为昨天失眠而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今天早上刚下飞机,家都没回便被经纪人叫去了公司,在被长户社长大骂了一顿后正巧碰见了跟自己一起接到经纪人电话后被叫到公司来接受训斥的伊达。从伊达那里听到了他“弟弟”在学校受伤的事情,这才顺道坐他的车子一起来到了这,刚才则是因为等待的过程中太过无聊、加上困意袭来所以在车子的后座上躺着睡着了,一直到听到有人说自己是自私女才刚刚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可是在珪的眼中,这一切便变成了是她故意坐在车后座上不出声,想要偷听自己跟义兄的谈话。这与其说是一场误会,倒不如说咱们这位遭受天妒的幸子小姐实在是太过不幸,明明只是躺着打了个小盹,却又一次让人家给蒙上了心机女这样的不白之冤。
困了睡个觉也要挨骂,这可找哪说理去。
面对后座所发出的诘问,珪却丝毫不惧地说:“自私女么;谁为一己私欲搅乱人家婚礼,谁就是我所说的自私女。话说这位欧巴桑你贵姓啊?”sxynkj.ċöm
“欧巴桑?”听到新一的弟弟竟这样称呼自己,幸子脸上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并当即纠正道:“小弟弟,我只比你新一哥哥大一岁而已,你应该叫我姐姐才对。我的名字叫做蒲池幸子,你可以叫我小幸姐姐、亦或是幸子姐姐。”
“欧巴桑就是欧巴桑,不会因为你否认、亦或是你自己觉得自己不是就不是的。”
“你为什么认为我是欧巴桑,是我的长相很老?还是我的声音很老吗?”
“打着真情至高的旗号,却要跑去拆散别人的婚姻,从教堂中抢走作为新娘的小忍小姐的准丈夫。事后不知羞耻,全然没有丝毫悔过之意,竟还在此跟我嬉皮笑脸的攀亲戚。你以为自己站在了所谓爱情的制高点上,但其实在任何一个稍有良知的人眼中看来,无论你怎样洗刷自己,却始终都是一个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是未经许可,擅自闯入他人的感情部屋的一个面容可怖且手段凶恶的强盗犯!故而你的长相跟声音虽然不老,可你这颗满满只装了自己一个人,庞然不顾他人感受的脏心,却是比与你同龄的99的人都要老辣且狠毒多了的;我真不齿与你这样的人同乘在一辆车上,识相的就自己下车,如若不然,我可就要让伊达哥把你给赶下车去了!”
珪的这一番唇枪舌剑,若是换作九年前的幸子听了,只怕已然被他给怼的说不说话、甚至有可能早就趴在椅背上委屈而又带有内疚地哭起来了。可是这九年来幸子所经历过的磋磨,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苦痛艰辛
她先是失去了挚爱的恋人,后又失去了亲密的挚友、甚至连挚友死前所打给自己的最后一通电话都没有接到。她经历过列车悍匪、手臂被子弹穿透;亦遭受过绑架、小腹中枪。风光过,亦低落过。面对网络上成千上万人的围攻与唾骂,面对教堂中数百双诧异的眼睛,她都没有怕过,难道此刻还会怕被一个小孩子骂了自己两句不成?比起网路上那些动辄问候别人高堂,诅咒别人全家遭受各种不幸的网路恶评来说,这孩子话中虽然带刺,但却总算是骂得比较“斯文”的那一类了。
因此对于眼前这个孩子刚才所说的话,幸子尽管不能说是一点都不在意,但距离怒点或泪点却都还差的远呢。
幸子注视着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位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孩子,觉得眼熟,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对于这孩子刚才的一番责难,幸子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见他脸上敷着冰袋,反倒关心的说道:“小弟弟,姐姐看你脸上敷着冰袋,你该不会是牙疼吧?要是牙疼,还是少说话比较好哦。”
可正是这样一句关心的话,在珪听来却成了一句讽刺意味十足的反击。
“呵……哈哈哈哈!”
珪扶额大笑,笑声中却无半分喜悦,倒更多的像是愤怒到了极点后用笑声来发泄心中的不快。
就在珪的怒火即将要发作,说话便要对她展开第二波攻势之时。她却用手轻轻拍了拍正在开车的伊达的肩头,笑着说道:“那个,伊达君……拜托待会在前面路口靠边停一下车好吗?”
“额?你突然有事情要办吗?”伊达这样问到。
在他想来,幸子并不是一个会因为被别人说了几句便放在心上的人。而此刻她突然说要靠边停车,想必如果不是肚子饿了想要下车去附近的便利商店里买便当的话,就是去找洗手间了吧。
幸子依然那么温柔的笑着。既不否认、也不肯定的回答道:“算是吧。”
珪听后暗喜,心想总算把这讨厌的人给赶了下车,省的待会让别人看见她在车上,再害了义兄。男人大多自信,小孩大多自我,这两点在此刻的珪的身上可谓是发挥到了极致。他只想着是因为幸子突然出现在教堂上“捣乱”,拐走新郎,才让婚礼无法进行,将事情闹到今天这样一个难以收拾的局面。却不想如果自己的义兄不是根本就不想结婚,临时借坡下驴跟着别人跑了,幸子一个弱女子又哪里拽得动他义兄这样一个大男人。
倘若真要“论罪”,有罪的也绝不应该只是幸子一人,亦或是算上驾驶座这位临时悔婚的新郎官所凑成的双璧,而至少也应该是支撑起这场名与“闹剧”的大鼎的三只鼎足才对。而这第三只鼎足,不是别人则正是这场闹剧中人们眼中的最大受害者小忍小姐。
这样说绝不是受害者有罪论;而是十分罪责,幸子与伊达各分去四分与五分后的,那看似不起眼、不重要、却又不得不在意的一分过错。
如果说幸子是产生爆炸能量的火药,伊达是飞散伤人的弹片的话;那么小忍小姐,不正是引爆这颗炸弹的引线吗?这抢婚的有罪,逃婚的有错,难道那逼婚的就一点责任也没有了吗?而珪选择性地忽视掉忍小姐这一分责任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义兄所应该承担起的五分过错也都全部抛诸脑后,却将这十分的罪责全部给强加到了幸子的身上。这样做又何尝不是一种罪过呢?
可是看珪此刻脸上那一副暗暗窃喜的模样,似乎他一时半刻还意识不到这一点呢。
伊达开着车,就像刚才幸子所拜托自己的那样在路边把车给停了下来。然而幸子接下来的举动,却是令这俩为异兄弟谁也没有想到的。
幸子刚刚下车,转眼便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伸手解开了珪的安全带道:“被人误会是一件很难受的事,你骂也骂了,现在是否也该听我为自己辩解几句了呢?”珪尚来不及拒绝她的这一无理要求,便被她一把抱起,一直到她抱着把自己放到了车子的后座上。
“你要辩解,辩解便是,我倒也想听听你这家伙到底还有什么好说的。可你干嘛要把我抱到车的后座上来,吃饱了撑的吗!?”
“因为我想要跟骂我的你好好谈谈。”幸子说,“既然是要谈,那当然就要坐在一起好好的促膝长谈呀。”
“谈话首在内容,没的弄这些没用的形式作甚,真是……”
“你额头上白白的是什么,是在哪里不小心蹭到的灰吗?”说着幸子伸出手去,用食指的指尖帮珪擦掉了额头上的那一抹粉笔灰。
“喂,谁允许你碰我了。”珪一把打开她的手,“要谈就赶快谈,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候着你。”
幸子将刚才抱起他时从他手中掉落中、接着又被自己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拾起的冰袋递还给了他,可就在珪伸手准备要接的时候,她的手却又忽然伸了回去,“那个……大冬天的手里还要拿着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来止疼的话,时间久了手一定会受不了的吧?我知道你讨厌我。但要是可以的话,不如就让我来帮你用手拿着它吧?”
“难道你以为仅凭这点小恩小惠,就能改变我对你的态度了吗?要是这样那我劝你还是别妄想了,因为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很会装模作样罢了。”
“怎么说都好,要是你不拒绝的话,那就让我拿着它来帮你敷脸吧。”
“滚开,被你的碰过的东西我可不要!脏死了,拿走,快拿走!”
要是按照他这个标准,那只怕包括他自己在内的这辆车里所有的一切全都要被幸子小姐给拿走了。孩子就是孩子,言语之间充满了破绽。
幸子小姐是一个聪明且独立的成功女性,像这样的破绽她不可能没有发现,可是她之所以把珪抱到车的后座坐下,可不是为了要跟他吵架斗嘴的。因此就算发现了破绽,她也只能笑一笑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见,而绝不能够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便去扣他的字眼对他进行回击。那样做除了会激怒他,没有其它一点的好处。这时若是一个没忍住,从嘴里说出了那句你也被我碰过,我是不是该把你也拿走呢,那可就不是聪明,而是自作聪明了。
……
“你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用你之前说我的话来说,你同样也是一个较比之99的同龄人都要早熟也更聪明的人。”幸子收起那副姐姐般温柔可亲的笑容,一脸正经地说:“可要是你真那么聪明,就应该懂得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这个简单的道理才对啊。你的脸明明需要用冰袋来止疼,却只是因为讨厌我,就要让自己忍受疼痛。假如我真的是你所以为的那种心里只有自己的自私女的话,看到你这个样子,心里可别提有多窃喜了。”
“休想用花言巧语在这来哄我,我是绝对不会受你的诓骗的。”珪态度很是强硬的说。
幸子略感无奈的同时,也想好了自己接下来说辞:“通常人们说谎,要么就是为了要维护自己的利益、要么就是为了要维护跟自己亲近的人的利益。你既说我是在花言巧语,是想要哄骗你,那你且说说看我这样骗你最后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你不要冰袋,疼的是你不是我,你自己拿着冰袋,冻的也同样是你而不是我。你要赶我下车,我原也没什么好待的,只需一走了之,便不用再面对着你那张讨厌我的脸、不用再听你说我的坏话,这对我也同样是有利无害的。而我之所以没有走而是选择厚着脸皮留了下来,为的也同样不是我自己。孩子的心,就算不是毫无瑕疵也应该是这世上最为纯洁同时也最为珍贵的宝物才是。可是当你完全开始憎恶一个人之后,那么你的心就会因此而蒙上大人世界里的污浊……那样你就会过早的失去这笔来之不易的心灵财富的。”
“不是为了你自己,难道还是为了我不成?像你这样一副伪善的面孔看久了可真是让人恶心!”壹趣妏敩
幸子深呼吸道:
“我承认,抢婚这事我做得确实不善,可我既然从没都想要扭曲这一事实,事后也丝毫没有否认我的确那么做了,你又凭什么说我是伪善呢?”
珪摸鼻一笑,道:“绕来绕去,你总算是给我绕出一句真话来了。你还知道自己抢婚这事做的不厚道呢?我还以为你当真脸皮厚到恬不知耻的程度了呢,可是既知错却又不改错,你这错知不知道的到头来又有什么用呢?说来说去,你之所以会做出那件事情的动机从始至终都是自私的。做出这样自私伤人的事后不思悔改,却在这扮温柔,装纯良,试图讨好我以减轻家父对你的惩处,这不是伪善是什么!”
“敢问令尊是?”
“装什么傻,你既一直在车上,那想必之前我跟伊达哥所说的一切你应该全都听到了才对。”
“我真的不知道,我刚才……在你上车以前我一直都在车上睡觉,一直到听见你说我是自私女的时候才醒,在这之前你们说什么了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演,你就接着演吧!”
“我真的没有,我可以用我的人格起誓,我甚至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真是讽刺,要是你在拍电影的时候演技有现在的三分之一好的话,也不至于连续两年被媒体评选为排名第一位的烂片女王了吧?”
“咳咳……”这时在驾驶座上听了半天热闹的伊达终于开口了,“关于幸子小姐的事我可以作证,在我下车去学校接你之前她确实已经躺在车后座上睡着了,为此我还把我的外套给她披在了身上。你那个冰袋要是不敷的话就先放回车载冰箱里冻着吧,不然一会可就该化了。”
“我不管她睡没睡着听没听见,总之前面停车让她下车,她要是不下,我下!”
“行吧……看样子我的确是让你给讨厌到极点了,不管我怎么说都没有办法让你相信我不是你所以为的那种坏女人了。那伊达君你就照他说的做吧,在过了前面的红绿灯过后就在路边把我给放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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