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学跟同事交接了班，走出便利店。
回去的路上，他顺路去超市买了点菜，提着袋子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派繁荣的景象。
夏学淹没在人群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自从离开医院后，夏学就躲到这个城市，找了份便利店的工作谋生存。
他撒谎说自己得了种怪病，从出生时腹部就有积水，所以肚子才会这么大。
人们对弱势的人群总有种怜悯的心态，便利店的老板看夏学这么瘦弱，又浑身的病，觉得可怜就聘用了他。
在便利店工作不需要登记身份证，这份工作也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夏学过了红绿灯，经过一家卖电器的商店，身旁传来新闻的声音：“今日清晨，万天集团董事长蒋存杰到警局自首，承认自己存在违法行为，警方正在依法进行调查.......”
夏学猛地停下脚步，慢慢转头望向旁边的电视。
新闻照片里的人赫然是蒋存杰。
夏学瞪大双眼，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旁边经过的路人对着电视指指点点，“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居然主动去自首？”
“可能怕警察查到他，所以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吧。”
“这些有钱人没一个好人，最好判死刑，一辈子都出不来。”
夏学怔怔地望着电视里蒋存杰的脸，半天回不过神。
杰叔自首了？
怎么可能？
夏学心情翻天覆地般混乱，手里的袋子不小心“啪嗒”落地，水果滚了一地。
路人听到声响，视线投向夏学，他连忙蹲下身捡水果，提着袋子快步走了。
回到出租屋，夏学脑子里还是懵的。
他把袋子放在茶几上，拿起桌上的遥控打开电视，调到新闻台。
主持人还在播报关于蒋存杰的新闻：“警方已取得搜查令进入蒋存杰家中搜查........”
视频里一群警察进入蒋存杰的家，从他的床底下搜出一把枪。
正是当初夏学帮蒋存杰藏起来的那一把。
后面主持人说了什么夏学都没有听清，他怔怔地坐在沙发上，良久，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通讯录里的某个电话。
“嘟——”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
电话自动挂断后，夏学又不死心地继续打，这次终于接通了。
“邱总，是我。”没等对面说话，夏学先开了口，“我是夏学。”
邱天闻愣了一下，“小夏，你终于露面了。”
夏学低头拔着衣服上的线头，“我担心联系你们，被蒋存杰发现以后他又会发疯，我不想再连累你们。”
邱天闻调笑道：“蒋存杰最近忙着找你，哪有时间来找我们的麻烦。”
夏学垂下眼睛，轻轻咬了咬嘴唇。
邱天闻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听小汪说，他在电视上看见新闻，有个溺水身亡的人和你穿了一样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这条新闻上个星期夏学也看见了，当时他心想，最好蒋存杰误会他死了，这样的话，以后这个老家伙就不会再派人找他了。
夏学解释说：“我怕杰叔顺着踪迹找我，所以就把衣服扔了，可能被那个人捡到了吧。”
只不过夏学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把他的钥匙扣弄丢了，等他回去找的时候东西已经不见。
那是夏学最心爱的东西。
邱天闻松了口气，“那就好，小汪可是担心了几天没睡好觉。”
听到汪一鸣的名字，夏学心情复杂，小声问：“汪哥他......好点了吗？”
“已经好多了。”邱天闻说：“只不过右腿留下了一点后遗症，医生建议他住院做康复治疗。”
夏学心里难掩内疚。
邱天闻在电话里说：“小夏，给小汪打个电话报平安吧，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找你。”
夏学沉默了一会儿，“不了，我们不联系，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邱天闻听出夏学的意思，没有再勉强他。
电话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邱天闻扯开话题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夏学显得欲言又止，“邱总，那个......”
邱天闻含笑道：“你是想问蒋存杰的事情吧？”
夏学顿了顿，低低地嗯了一声。
邱天闻直截了当地说：“是真的。”
夏学喉咙滚动了一下，“杰叔他为什么突然.......”
邱天闻语气有些凝重：“我也不太清楚，蒋竞听到消息也吓了一跳，现在蒋家乱成一锅粥，都在忙着把蒋存杰弄出来，只不过蒋存杰不让他们插手，也不知道发什么疯。”www.sxynkj.ċöm
夏学握着手机的手沁了汗。
外人不清楚，夏学却是最清楚内情的人。
当初他跟蒋存杰说过，除非他去蹲监狱，他才答应回去。
当时他只是想让蒋存杰知难而退，他太了解蒋存杰，不可能为了个宠物把自己毁了。
但他没想到蒋存杰真的会去自首。
夏学没心思再闲聊下去，他敷衍了几句挂断电话，看向面前的电视。
夏学握紧遥控器，片刻后，他按下按钮，把新闻台切换成娱乐节目，拿起食材去厨房做饭。
接下来的几天，电视上一直播报着蒋存杰的新闻，警察从他家里搜出了枪支，蒋存杰非法藏匿枪支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电视上，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蒋存杰的新闻，就连夏学在便利店上班，都能听见客人议论这件事。
“小夏，你看见网上那个有钱人自首的新闻没有？”同事撞了撞夏学的肩膀，八卦地询问他。
夏学回过神，低头麻利地找钱，“看见了。”
同事一边干活一边说：“你说这人好好的自首干什么？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夏学一直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说：“谁知道呢？”
“不过自首了也好。”同事讥讽道：“他这种有钱人平时肯定没少干坏事，真是报应。”
夏学停下手里的动作，喃喃道：“的确是报应。”
终于捱到下班时间，夏学下班回家。
他坐在出租车里，手机突然响了，是邱天闻发来的信息。
邱天闻在短信里说，明天是蒋存杰开庭的日子，问他去不去看看。
夏学看着这条信息，迟迟没有回复。
回到出租屋，夏学疲累地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心想，那老家伙自作孽不可活，关他什么事。
最好蒋存杰被关一辈子，或者罚他吃枪子，以后不要再出来祸害人。
今晚夏学早早的上床休息，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忙碌了一天的身体没有半点困意。
他就这么睁着眼到了天亮。
当外面的天空翻起鱼肚白，夏学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下床来到浴室洗漱，换了件简单低调的T恤牛仔裤，带上鸭舌帽出了门。
蒋存杰判刑这天，法庭里坐满了人，有蒋家的亲戚，还有蒋存杰的猪朋狗友。
蒋竞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他面色凝重，紧紧牵着邱天闻的手。
邱天闻捏了捏他的肩表示安慰。
蒋竞勉强笑了笑，嘴角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就在开庭前几分钟，法庭的门从外面打开，一个瘦弱的身影走了进来。
邱天闻听到脚步声，好奇地回头望去，来的人居然是夏学。
蒋竞也跟着回头，看见夏学时，他眼神里有惊讶，接着看向他哥，那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夏学冲两人点了点头，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正好是蒋存杰视线的死角。www.sxynkj.ċöm
蒋存杰穿着囚服站在被告座位前，他手上戴着手铐，没有以往的意气风华，眉眼间被浓稠的阴郁替代。
夏学看着蒋存杰的侧脸，感觉他好像一夜间老了很多。
老家伙。
越来越老了。
庭审正式开始，全场肃静。
蒋家的律师进行辩护，蒋存杰面无表情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告人非法藏匿枪支，虚开发票等多项罪名，但因被告人主动自首，如实供述犯罪事实，且态度良好，配合警方调查，依法判处被告人五年有期徒刑，罚款五十万，不予上述。”
一锤定音，庭审正式结束。
前排的蒋竞痛苦地弯下腰，把头埋在邱天闻肩膀上。
邱天闻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回头看向身后的夏学。
夏学坐在座椅上，没有半点反应。
此时此刻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夏学回过神时，座位席已经空了，他起身走了出去，在门口碰上邱天闻。
夏学声音微哑，“邱总，你怎么还没走？”
邱天闻冲着前面抬了抬下巴，“入狱前可以和家属见最后一面，蒋竞去见他哥了。”
夏学望向走廊尽头的会见室，不知道在想什么。
五分钟后，蒋竞从会见室里走了出来，他眼里布满血丝，像是哭过。
他看了夏学一眼，沉声道：“进去看看我哥吧。”
夏学没有说话。
等蒋竞和邱天闻走了以后，他在原地站定片刻，迈开步子走进会见室。
隔着玻璃，他见到了蒋存杰。
蒋存杰在看见夏学的一刹那，枯井般的眼神死灰复燃，剧烈地波动起来。
他目光缓缓往下，视线落在夏学隆起的孕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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