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璲确定自己从没见过眼前这位少年。

  在这小小姚县,居然有人认出了他,且还对他说出这番似乎将他看透了的话。

  他口中所说的姐姐是梨香吧?

  他既知道梨香,那他又是谁?

  赵璲瞳仁一缩,眼中的呆滞散了一两分。

  这极细微的变化一般人是看不出的,但少年却是又一笑,依旧极轻声的说:“反正你都已经死了,就继续做你的傻子吧。”

  “姐姐,她才不会喜欢一个傻子。”

  若按赵璲以前的性子,定要抓这目下无人的小子去北镇抚司的诏狱里毒打一顿的。

  但此刻他还是一个傻子,奈何不了这口出狂言的少年。

  “阿野!”和一堂里的罗掌柜唤他。

  “来了!”

  阿野应了一声,不再看赵璲,抬步进了和一堂。

  梨香将那罗掌柜的气了一通,笑嘻嘻的给完银子拿着药包出来。

  见赵璲还蹲在门口玩着石头,她用脚尖轻踢踢他的小腿,“还玩呢?走了。”

  赵璲这才站起身,跟在她后面走。

  梨香边走边问他,“方才我见你同那和一堂的护院小子说话,你们说什么呢?”

  没想到她还注意到他了,赵璲一伸手,将手里的石头递给梨香看,“他,他问我要石头。我,我没给。”

  梨香侧头看了一眼,“嘁”一声,“这东西也只有你当宝了。”

  说着,正好路过一间成衣铺子,梨香都已走过了,又转头往回走。

  老二后面喊她,“小九,你去哪儿?”

  梨香头也不回的摆了下手,“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其他几人只能带着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不知所措的赵璲去停驴车的地方等梨香。

  不一会儿,梨香手里拿着个新包袱回了。

  她将包袱塞到赵璲怀里,“这里头有几套新衣裳新靴子,唔,算是咱们的道别礼吧。”

  “道别礼?”老二反而瞪大了眼。

  梨香道:“等过些日子,他养好了伤,咱们就和他在荷花村就此别过吧。”

  见赵璲愣愣的瞧着她,梨香忍下那莫名心软,继续和燕仁天几个道:

  “他一直跟着我们也不是个事,他几个忠心的部下定也在到处寻他。咱们可以试着联系他的部下,过些日子,等京中太平了,不再传他的消息了,我就想法子将他的消息传出去。”

  燕仁天点点头,“这样也好,他部下认识的能人异士定比我们多,许是能治好他的脑疾。”

  也不知赵璲有没有听懂,梨香不想看他此时的眼神,径直坐到了驴车前面,驾起驴车回荷花村了。

  梨香那一番话可谓说的赵璲心里更烦躁了,他现在什么消息还没探到,别人却都想着赶他走了。

  他还不能走,楼九的身份他没搞清,他们几人从袁治那儿所偷的东西他也没拿到。

  那他这傻子岂不是白装了?

  世上哪有这等划不来的事?他是赵璲,岂能不达目的就善罢甘休了?

  一时之间,赵璲心里盘算不停,倒遗漏了梨香话中一句重要的信息。

  而梨香想的却是,如今约等于废物的赵璲,跟着他们其实才是不安全的。sxynkj.ċöm

  那太守袁治就是一颗会爆裂的毒瘤,不知何时就被爆了。还有托燕仁天办事的上京那位盐商背后的人,她直觉,他们自己已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

  赵璲若再跟着他们,倒是十分危险的。毕竟,京中众人,包括赵璲的仇敌,甚至皇帝李镇,皆已认为他落江身死。

  但若有人得了消息,得知赵璲还未死呢?那些刺杀他的人难免不会卷土重来。况且,她不确定,那些对付赵璲的幕后主使者中,究竟有多少人参与。

  所以,梨香心里想,她要尽快联系上徐机或者行五才行,赵璲还是跟着他们比较妥当。

  ...

  与此同时,上京,赵府。

  赵璲在送昭阳公主和亲西戎的途中落江而亡的消息,已传入京中有些日子了。

  赵夫人起初听到这消息时,人愣了又愣,坐在椅上一言不发许久。

  春荷上前来问她要不要用些晚膳,她才发觉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

  赵夫人从没觉得赵府里有这么安静过,连赵柏死时她都没有生出这种阴森冰冷的感觉。

  明明是夏日,为何她觉得是腊月冬寒?

  她摇了摇头回答春荷的话,“我不饿。”

  说罢,她一个丫鬟没让跟着,自己一个人去了祠堂。

  祠堂里只点了一盏灯,显得夜更加诡秘。

  赵夫人看着眼前的一个个牌位,终于看到了赵柏。

  她没有像上回那样歇斯底里的和赵柏痛诉,也没有上前摔他的牌位。

  她只淡淡扫了一眼,随后闭上了眼睛,泪无声的而下。

  “我真的恨你,赵柏。”

  她的声音是从所未有的平淡,“他本该是我最爱的儿子,明明我当初是那么爱他。”

  “是你,是你改变了这一切。”

  说罢,她拿起那根烛火,将祠堂里的纱幔点燃。

  看着这火越燃越烈,沿着纱幔烧到了那一块块木牌,赵夫人嘴角露出一个会心的笑。

  她没说一句话,转身出了祠堂,将那火抛在身后。

  等府里的下人发现祠堂着火时,祠堂里的东西已被烧了大半。下人们急急忙忙提着水桶来救火,但可惜,这火到晨间才熄灭。

  赵琅第二日一早回府,眼前的祠堂已被烧得破败不堪,里头的所有牌位也皆烧成灰烬。

  “夫人呢?”他淡着声问春荷。

  春荷向他福了福身,有些哽咽道:“夫人在佛堂里,锁着门,不允奴婢们任何一人进去。”

  “夫人说,她自知罪孽深重,再无颜面见世人,从此,从此便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闻言,赵琅静了一会儿,过了许久才轻轻嗤笑了一声。

  “我算是什么呢?”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自嘲自讽。

  说罢,他再不看这破败的祠堂,转身离去。

  ...

  而原本一直待在贞苑的南尘,此时却提着剑出了院子。www.sxynkj.ċö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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