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衫姑娘身形纤瘦，皮肤偏黄，相貌也不算极美。偏她有一双像是把满天星光都揉进眼瞳的眸子。
让人一下子就会被她吸引住。
乐声中，红衫姑娘翩然起舞。
她自小生活在边关，喜欢吃胡饼烈酒；喜欢鲜亮的衣服首饰；喜欢落日里大漠孤烟的美景。她是北疆城里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她有阿爹阿娘的宠爱，有兄长的偏袒，有阿姐的照顾。还有父母给她安排好的一个未婚夫。在她看来，北疆吹的风里都带着甜蜜的味道，她的快乐也和天上苍鹰翱翔的天际那般无边无际。
却是在这时，边上乐师的胡笳声忽的被战鼓声所取代。
“咚咚！”
急促的战鼓声在已被白雪覆盖的北疆城响起。
这时本该贴春联，过大年的百姓们却在一声声的尖叫声中迎来了杀戮。
北疆的大门被攻破，无数的铁蹄踩在边关百姓的血肉之躯上。战火弥漫，滚滚的黑烟和赤目的鲜血让整个北疆沦为人间炼狱。
红衫姑娘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
阿爹阿娘战死，兄长被砍的血肉模糊，阿姐被敌军掳走。m.sxynkj.ċöm
放眼再看去，不仅是她，这座城，这些同胞们，无数人也经历着和她一样的痛苦。
可他们又有什么错？
他们从来没有去侵犯过北凉的一片疆土。
夜风起，一把嘶嘶长剑从红衫姑娘手里破空而出。她不再是阿爹阿娘的心肝宝。闯祸后也不会有兄长和阿姐的庇佑了。一片血河中她把自己的阿弟阿妹从尸体堆里拖出来。
她拿起手中的长剑对天起誓，一定要为她的家人为这片土地上无数枉死的人报仇。
再见面时，她把弟妹托给亲族照顾，退掉了亲事。拿着剑一头扎进滚滚的黑烟之中。
凛冽的黄沙刮伤她的脸，敌人的利箭射穿她的肩胛骨。
她踩着满是鲜血的土地将进犯的敌军一个个的斩杀。
鲜热的血喷涌而出，凄厉的惨叫声刺破耳膜。
她和无数南倾国的将士一般，用自己的身躯为南倾国筑起了一座人墙。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有他们在，绝不让北凉人再杀南倾国百姓一人，再犯一城池。
可他们自己呢……
利刃刺破他们的身体，喧嚣的马蹄践踏过他们的残躯。
他们的血和肉都留在这片土地上，但他们却是再也看不到春风又绿北疆时那些盎然的生机了。
一舞完毕，殿中再次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好！”突然地，宴宾席里有个身形彪悍的男子大喊一声，“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他日敌军若是再来侵犯我南倾国，鄙人必定为我国抛头颅洒热血！”
这人本就是戍守边塞的将军，也是前几日刚回京述职。如今看到顾盼这样的一支舞，只觉得身上的热血都在沸腾。
行军之人，保家卫国。
国在，我们在。
国破，那即便是战到最后一滴血，我们也会和南倾国共存亡。
男人畅饮一口，看向顾盼的目光亮得惊人。
当今皇帝重文轻武，文官高官厚禄，武将冷板冷凳。时间一长，一些武将心冷之余便为了高官厚禄也是蝇营狗苟。
两年前，北凉屠杀十万南倾国子民，朝中哪个武将知道了这事后不恨得牙痒痒。偏皇上拨得几个将帅早已经在被高官厚禄豢养得没有了血性。
他们一上战场，便是将手下士兵的性命往敌军手里送。
尸体堆积如山，百姓哀嚎惊天。
若不是有……
宁王！
男人的目光或者说殿中无数人的目光此时已经投向了那位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
没有他，南倾国早就在战火中沦陷。
晏淮起狭长的眸子盯着顾盼看了一眼，眼中的幽光一闪而过。
别的人可能不知道。但他知道……
这个小姑娘跳的舞中的人是真实存在过的。
她就是……
晏淮起的目光缓缓投向高台之上端坐在皇帝身边的赵太后身上。
殿中坐着的那一批武将们因为顾盼的舞再看向她的目光也都友善了起来。
晏寂庭眉头轻皱，目光装作不经意间往殿中某处一扫。
立时便有人站起身恭敬向皇帝禀报道，“皇上，顾家小娘子这舞跳得是不错。不过……”
“不过……哀家喜欢！”那人还未说完倒是端坐在高台上的皇太后直接打断道，“皇帝，哀家喜欢顾家小娘子跳的舞！”sxynkj.ċöm
说着她从高台之上起身，疾步向顾盼走来。
殿中众人这才注意到赵太后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泪痕。
平日里端庄持重的太后什么时候这么失态过了？
众人正不解时，赵太后已经来到顾盼面前，伸手将跪着的她轻轻扶起。
她眼神热切，看着顾盼的目光却像是要透过她看向什么人似的。
“阿姐……”她失态的呢喃着。
知道太后把她错认了，顾盼慌忙要跪下，赵太后回过神来却还是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你这舞练了多久？”
“大概有二十多天。”顾盼垂着眼眸，乖巧的回答着。
赵太后又是伸手将她袖子轻轻一撩，手腕处布满了淤痕和剑伤，想来为了练这支舞，她没少吃苦头。
赵太后心里一暖，再垂眸去看顾盼时，觉得她不仅跳舞时的神态像她死去的阿姐，就连她的相貌似乎也和她的阿姐有两三分的相似。
就是太瘦了。
要是能胖点，那眉眼间的神态说不定就跟她的阿姐更像了。
她阿姐当年可是北疆的一枝花，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被她倾倒。
“好孩子，谢谢你了。哀家很喜欢你跳的舞。”
心中一定，回头，赵太后义无反顾的对着还坐在高台上的皇帝道，“皇帝，我阿姐当年战死沙场时才十九岁。二十多年了，居然还有人能记得她。哀家喜欢顾家小娘子，她就是今晚的魁首！”
边上太监已经将赏赐的东西端上前。
赵太后亲自掀开木盘上覆盖的绸布，满殿瞬间被一道萤光照得亮了几分。
只见木盘之中静放着一颗拳头般大的夜明珠。
“来，这个是姣州进贡的夜明珠。哀家就把它送给你。”
顾盼的心境其实还没完全从自己跳得舞中抽身。
赵锦娘，南倾国第一女将。
二十多年前，她带兵抵抗敌军屠城。
年仅十九岁的她，骁勇善战，屡屡逼退敌军，更是带人斩杀了两万敌军。
最后战死沙场。她死后，她的尸首被北凉人带回。还是晏淮起率兵反攻北凉后才把她的遗孤带回南倾厚葬的。
顾盼从小就喜欢听赵锦娘的故事，也想像她一般做个能傲立于天地的女子。
所以她实在是不明白前世那个北凉国皇子爱上了沈清音后就发誓有生之年不会入侵南倾的荒唐事情。
北凉和南倾，隔着血海深仇。
南倾人有着保家卫国的决心和气概，他们对国土完整的执念不需要北凉国皇帝的怜悯。
垂眸又看了一眼那明亮发光的夜明珠，她的唇角边勾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弧度。
这颗夜明珠可不是普通的进贡夜明珠。
前世沈清音就是用这颗夜明珠救了中毒的北凉国落难皇子。
那位皇子后来成了北凉国的皇帝，为了沈清音，一辈子都不进犯南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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