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到绝境,顾盼站在崖边,呼呼的冷风从崖底吹上来,将她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她薄唇抿得发白,那些被隐藏压制下的愤怒和委屈像决堤了洪水似的,一泄而出。
“你看你,不就被我刺了一下吗?至于对我喊打喊杀吗?
我在徽州城时,堂姐被蛇咬了,顾怀德一家人不也逼着我给堂姐吸毒吗?当时我要是一个不小心就直接毒发了。
大冬天时我没洗完衣服,大伯母直接把我推进冰冷的湖里,我不想死只能拼命的游上岸了。
堂兄企图凌辱我时,他挥舞着拳头打我,又摁着我的脑袋去撞墙,我一个反抗他就能把我打得吐血。我想保住清白,就只能比他更狠。
你们总嫌弃我,说我喜欢抱怨,那为什么你只是被我刺了下你就像个疯子似的要报复我。你们劝我回徽州,那你们怎么不先去徽州过下我过了十五年的生活?”
“够了!”顾重锦痛斥一声,“你这个心肠恶毒的女人,你去死吧!”
顾重锦身下早就是一片血红,他将身旁的车夫往前一推。那车夫跟着顾重锦多年,也是有手脚功夫的。
顾盼身上用来防身的粉末已经撒没了,也没有了防身的武器。
看着一步步走向她的车夫,隔着生死,她眼眸一抬,眼里的那些愤怒和委屈尽数退去,最后只剩下痛苦和屈辱。
她说,“只要你肯放过我,我愿意嫁给你。我虽然不受宠,但我有好多的银子,这些银子足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到时你有女人又有银子,比给顾重锦当个贴身小厮好太多了。”
那车夫脚下的步子微微一滞。sxynkj.ċöm
“下三滥只会跟男人睡的贱货!”顾重锦破口大骂,身下传来的剧痛感让他只想快点解决掉顾盼好回去找大夫诊治。
顾盼一脸血污,她讽刺地勾起嘴角,顾重锦维护沈清音时,他说她是这世上最圣洁的花。
一到她这个亲妹妹身上,她就算是被碾作成泥也要被唾骂。
当活下去都成了奢侈,她有得选吗?
从悬崖上跳下去?
呵,她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成武,别听她废话,快点解决她!她不死会把清音克死的。”顾重锦号令,成武是他的贴身小厮,也受过清音的恩惠,他很相信成武是不会背叛清音的。
果然,听他这样一说,那名叫成武的车夫脸上又恢复了阴沉,他几步上前伸手去抓顾盼,顾盼想用蛮力撞开他。但体力的悬殊是难以逾越的,两人几个回合下来,顾盼已经被成武抓住。
顾盼当即低头咬住成武的手臂,成武一痛,手臂一挥,直接将顾盼扔向悬崖。
顾盼身子一空,本能的伸手去抓,抓到了悬崖边的一根藤条。但成武一看顾盼没有掉下去,他就又抬脚去踹顾盼抓藤条的那只手。
顾盼咬着牙忍着痛还是不肯松手。顾重锦摸索着走了过来,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递给成武。成武拿起匕首,脸上横肉一抽,对着顾盼扯住树藤的手就是用力的一刺。锋利的匕首刺入顾盼手背的肉里,她手一麻,扯着树藤的手一松,人就掉了下去。
崖底白烟缭绕,见不到底。
成武探头看了一眼,才松了口气对顾重锦道,“这崖底深不见底,她掉下去必定要死掉的。”
顾重锦放下心,先简单的处理了流血的伤口后,他赶紧让成武带他回城瞧大夫。
夕阳西下时,晏淮起领着一队人沿着血迹一路来到悬崖边。
天空中,孤鹜盘旋鸣叫,其声如泣如诉。
罗平在断崖边检查了一番后,心情有些沉重地向晏淮起禀报,“主子,崖璧边有血,可能是顾家小娘子的。”也有可能是顾重锦的。但顾重锦习武之人,身边又有随从,顾盼能把他们扔下悬崖的可能性很小。
一种空落无依的感觉骤然间在心底滋生、侵袭。
晏淮起面无表情的皱眉,眼神一点点地阴翳下来。
那么个有生命力的小姑娘,就这样没了?
晏淮起说不上自己对她的感觉,大概是灰暗生命里难得出现的一抹亮光,他被这抹亮光吸引,就总惦记着想看看这抹亮光最后是被这污浊的人世所湮灭还是成了璀璨高悬的一轮皓月。
可现在当得知这抹亮光就此湮灭,他心头也跟着冷了。
紧皱的眉心突然疼了起来。
“罗平,带人绕过山,到崖底下找找看。”
罗平对顾盼挺有好感的,得了令便也快速带人离开。
晏淮起心情有些糟糕,他不想就这样回府。迎着风不知道站了多久,待夜色将他周身笼罩。
他身后的侍从拿了一件黑色的鹤氅大衣为他披上,小声劝道,“主子,这里风大,您还是先回去吧。有消息了,罗叔会派人向您汇报的。”
晏淮起轻挑了挑眉头,目光遥看向上京城。
“你说,本王现在要不要去顾府闹一场。他们的女儿、妹妹可能就这样没了,可她的血缘亲人却没有一个在乎。本王想着都替她难受。”
即便他出身皇家,皇家多薄情,但他母妃在世时也是爱他的。父皇最爱他的皇位,但到底还是把他当儿子的。
侍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只能沉默。
晏淮起没有得到回答,也不恼。笑了下,他转身要离开时,眼神陡然阴鸷。
他是下定决心去顾府闹一场的。
“王爷!”一个急促的声音从半山坡响起,“找到了!顾小姐人没死!”
晏淮起身子一个箭步冲出,“她人在哪里?”
“罗叔正让人把她从崖底抬出来。”爬到半山坡的那个黑骑卫不敢有任何隐瞒,如实回答着。
晏淮起再次见到顾盼时,他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间都凝固了。她安静地躺在马车上,头上、脸上、手臂、脚到处都是伤口,放眼看过去,她全身都是血。
罗平说,“大夫给她检查过了,虽然她摔下来时被树枝给挂住了,但身上还是有多处伤口,需要赶紧回城治疗。要不然可能就挺不过去了。”
“那还等什么!”晏淮起急切地命令着,偏躺着的顾盼却是张了张嘴,艰难地喊道,“王爷!”www.sxynkj.ċöm
晏淮起心一软,疾步来到她面前,“不要说话,我会让人救你的。”
顾盼扯了扯嘴角,极为艰难的才扯出一抹笑容来,“王爷……我不想死,可是……我想活下去都好难……我要是挺不过去了……麻烦你帮我……帮我照顾我奶娘,她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我下辈子再来报答你的恩情……”
晏淮起抿了下发干的嘴唇,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地想起他看过的话本中写的一句话“她是长在血污中的一朵花,阳光不曾眷念她,雨水厌恶她,能滋润她的只有她自己的鲜血……”
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下,他抓住她满是伤痕的手,他冷声拒绝,“不行!大夫说我也顶多活个一年多,我照顾不了你的奶娘。你要是真放心不下她,就自己活着!”
“可是……”顾盼绝望,身体的五脏六腑甚至每一处筋脉都在抽痛着。
活下去似乎都成了对她的一种折磨。
甘心吗?
不甘心!可是她的敌人是个被命运眷顾的人,她想逆天改命,好像改不了了。
“顾盼,本王和你第一次相遇的晚上,你就把自己卖给本王了。你是本王的人!没有什么可是……你一定得给本王活着!”
看到她眼神渐渐涣散,晏淮起硬声道。
顾盼想再求求晏淮起,可一片黑暗袭来,她整个人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晏淮起不敢再耽搁,连忙让人把顾盼送回城里。他自己则是强硬的对罗平命令道,“不管用什么办法,或者花费多少钱财都要把她救活。”
罗平领命刚要退下,却又被晏淮起叫住,“方邈那个老匹夫现在在上京城吗?让人把他请来给顾盼诊治。”
“主子,卑职前几日听人禀报说方邈想要收徒,正往上京城的方向而来。一旦我们的人在城门口看到她,一定会把他请来给顾小姐诊治的。”
晏淮起还是不放心,罗平看出他心情不虞,这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对一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这般上心。
他心下复杂,但也只小心劝说着,“主子,吉人自有天相,顾小姐一定会没事的。”
晏淮起再次抬眸,一身肃杀之气喷薄而出。
“罗平,再让我们的人去盯着忠勇侯府,一旦有顾重锦的消息,第一时间禀报给我。一个骨肉之情都不顾的畜生,本王要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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