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禹被晏寂庭喊去,萧莞儿醒来后,喝过药便又昏睡过去。她的七兄萧泽担心自己的胞妹,便留在殿中和母亲一起照顾妹妹。
但他能感觉到明明之前状态随着皇后醒来而变好的母亲却是又突然坐立不安起来,整个人显得焦灼毛躁。
他关心自己娘亲,多次询问,苏氏都借口身体不适推脱搪塞过去。
等天黑后,苏氏才对萧泽嘱咐道,“娘亲有事情得先出去一趟,你和宫人们留在这里照顾皇后娘娘。记住了,若是皇后娘娘醒来了想去救昭阳公主,你别由着她使性子。”
“阿娘,那你要去哪里?”萧泽看着母亲那略显苍白的脸,关心的问道。
苏氏突然攥住萧泽的脸,红着眼眶,“老七,不管阿娘以前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但都是为了你们兄妹。你们是我怀胎九个多月辛苦生下的孩子。
为了你们,我可以委屈自己亲自给你们祖母收拾她的屎尿;为了你们,我在知道自己可能会被刺客的剑刺死时,也要挺身而出为你大兄挡剑;为了你们,我甚至可以杀掉一切会妨碍你们身份地位的人……”
苏氏的眼泪彻底决堤,趴在萧泽的肩膀处哭了起来。萧泽更慌了,连忙追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氏止住了哭声,仰头爱怜地轻抚过萧泽的面颊,“阿娘没事,就是有些感慨。你在这里好好看着你的妹妹,阿娘先离开一会儿。”
苏氏说罢便转身径直离开。萧泽要去追,苏氏却是已经快速地离开。
想到苏氏离开前的种种,萧泽又怎么可能放下心来。没有怎么犹豫,他便起步偷偷跟上苏氏。
苏氏在宫中的各处道上绕了又绕,最后像是确定没有人跟着她后,才走到了御花园的一处凉亭。
此时,天上一轮月牙儿高挂,凉亭处站着的蔺骁提着一盏灯笼。
橘色的烛光打在苏氏那张保养得极好的面庞上,蔺骁提着灯笼的手一抖,手上的灯笼差点就掉落在地上了。
“菁娘,真的是你!”
蔺骁目光死死地紧盯着她,此时此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被灯笼的烛光照着的那张秀丽的面庞。
遥想当年,她拿着苏家老爷子的信物求上门时,她已经饿得皮包骨,一阵风就能吹跑,在看到他后,她体力不支终是晕倒在他的怀里了。www.sxynkj.ċöm
他父亲活着的时候曾经被苏家老爷子救过命。苏家祖上,也就是菁娘的祖父曾官拜酉州刺史。
后来北凉人南下,酉州沦陷,苏家老太爷带着他的三个儿子一起上了战场,并死在了战场上。
菁娘的爹是苏家老太爷最小的儿子,他受父亲兄长所托带着一家老小逃难回到了祖籍。一路上苏家人死的死,生病的生病,好不容易到了原籍,苏家已经没剩什么人了。
机缘巧合下,菁娘的爹也就是苏家老爷子曾救过他爹一命。他爹当时把一块玉佩送与苏老爷子,告诉老爷子苏家若是有难了可以来蔺家。www.sxynkj.ċöm
只要蔺家人有一口饭吃绝对不会饿到苏家人。
苏家人有风骨,直到他爹死了,苏家人都没有上门求过蔺家。
所以当他捏着菁娘手上的玉佩时,他心里清楚,面前这个小姑娘若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又怎么可能会拿着信物求上门。
自那后,菁娘就在他们蔺家住下。少年慕艾,他和菁娘也有了情愫。
他很快的就把她迎娶进门。府中一应事情也皆交给她处理。他每日只需读得圣贤书,将来考中功名,为蔺家为她争口气即可。
北凉人再次南下时,他的故友战死沙场,他再也读不下书了。决定弃笔从戎的那一天晚上,他和菁娘大吵了一架。菁娘不让他上前线,他想到前线惨死的百姓还是坐不住了。
如果在战争前,所有人都选择退缩,那北凉的铁骑一路南下时,他的妻子还有腹中的孩子又能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
不久后,他便带着她的不舍上了前线,一晃十多年,再相见她的那一刹那,在知道她已经另嫁他人妇,再对上她的脸,年少时那些悸动和爱意已经放下。更多的是对她的愧疚。
“听说萧禹和萧家人都对你不错。”蔺骁忍着眼眶里的泪水。
苏氏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脸上却都是愤怒和厌恶,开口的第一句是,“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第二句,“你现在回来是不是要逼死我?”
第三句,“萧家人要是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我死了,我的两个孩子也要死的。”
“不!不是!”心中的那份愧疚让蔺骁连忙道,“你现在既然安好,那我也不会再打扰你。可是我们的孩子他在哪里?”
苏氏绷紧的面皮一抖,冷冷地笑了,脸上写满了对蔺骁的恨,“你也有脸问,你口口声声挂念着所谓的家国大义,嘴里说着我不站出来保护别的孩子,我的孩子也会被北凉人欺负,可是我告诉你……你的孩子死了……死在了一个饥寒交迫的早上。
我看着她离开,心里只剩下对你的恨。蔺骁,你去保护了别人的孩子,谁来保护你的孩子。”
苏氏已经是发展到见一个人编一个故事的程度了。但她的这些听众们在面对着她表现出的柔弱可怜的模样时,总是会被她迷惑。
就像是现在,苏氏在骂完蔺骁后,脸上渐渐又挂上了凄迷和痛楚,“你欠我孩子一条命。这么多年了,我好不容易的才把那个可怜的孩子忘掉。你一回来就又把那些不好的回忆勾了起来。
蔺骁,你这是在我心头上扎刀。你这样折磨我,不如直接把我捅死。或者我遂了你的愿,现在就往这湖里跳下去,一了百了。”
说罢,她就要往凉亭不远处的湖里跳,蔺骁忙去阻挡,苏氏顺势倒进他怀里,两只拳头不停地捶打着蔺骁的胸膛。
“你不要拦我,让我死了算了。”
“可怜我前后生了三个孩子,大的一生下来就死了。最小的也被人下药……是不是老天爷看我不守妇道二嫁男人所以才这样报复我……”
不远处的密林里,晏淮起站在一棵树后。看着苏氏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他很敏锐地觉察到苏氏其实一直在暗中把控着蔺骁的情绪。
按理说苏氏改嫁,蔺骁回归向她询问孩子的下落,他们的孩子要是真的死了,那最可怜的不该是那个孩子吗?苏氏却用眼泪和寻死把蔺骁的注意力从孩子身上转移到她身上。
让蔺骁觉得他亏欠了苏氏太多。
他需要补偿苏氏!
晏淮起心头刚掠过这个想法,凉亭处,哭得梨花带雨的苏氏终于止住了泪意,抬着头,可怜巴巴道,“迟归,看在我和死去孩子的份上,我求你帮我一件事情好吗?
在你进京前,我的小女儿,她刚生出来时的模样和我们的孩子极为相似。我有时候都忍不住在想是不是我那可怜的孩子又投生到我的肚子里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孩子,居然有人给她下毒。迟归,皇上那边迫于太皇太后、宁王他们的权势,不敢下旨杀掉她。
你现在是我们南倾国的英雄,你帮帮我,让皇帝快点下旨杀了那个叫顾盼的……”
一阵凉风刮过,晏淮起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其实苏氏指控顾盼给萧莞儿下毒提供的证据很粗糙。那名指控顾盼唆使她给皇后下毒的宫女都拿不出来顾盼唆使她的证据。
仅凭着宫女红口白牙的几句话就把顾盼定罪了,这真是荒谬了。萧家人却是在这种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恨不得赶紧弄死顾盼。
原因除了他们想要帮晏寂庭这个皇帝铲除异己外,剩下的可能就是顾盼曾经得罪过他们。
但萧禹极为宠爱萧莞儿。为了帮皇帝铲除异己他就让人给自己亲女下毒?万一真的把女儿毒死了,那他们萧家没了皇后不是白白替别人做嫁衣。
萧家人肯,萧家的姻亲们也不肯啊。
萧禹好歹是个侯爷,他不可能做这种没脑子的事情。
所以在看到苏氏这般会操控人情绪后,他暗自猜想萧莞儿中毒的事情会不会根本不是萧家人策划,而只是萧家里某个人策划的。
一个心狠、冷漠到可以利用死去的孩子操控前夫来为她做事的女人,她会不会也拿皇后中毒的事情来操控局面。
那么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顾盼到底哪里得罪过苏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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