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在牢里已经绝食三天了,再饿下去他就得死了,谢言笙知道他就是在求死,可是他不能死,他得活着。
他是皇上不方便去宗人府去看他,所以刚养好伤的大春就接受了这个任务,好在他小时候也见过苏羽,一个地方出来的,总归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大春过来时,苏羽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两天了,狱卒搁两个时辰都会来看看,怕他无声无息的死掉。
“苏叔。”
牢房门是开着的,边上没有其他人,只是他还是头也不肯抬一下,大春笑了笑,“以前我娘说你这个书生是把书读死了,所以人也有些固执了,我本不信她,如今看来你确实固执呢!”
他到底还是开了口,“我知道谁让你来的,没用的,让他给我个痛快吧!青罗已经等了我很多年了。”
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和她团聚,他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牵绊了,只剩下她了。
“苏叔对感情执着,让我们这些小辈都望尘莫及,只是如果青罗婶在的话,她应该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吧?”
“可是她不在呀!她根本就不在。”他终于是挪动了一下身子,“能不能不说废话了,给我个痛快,我说了没有别人。”
“你还不明白吗?皇上是想留你一命的,往日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你对皇上的好,他都记得。”
他苦笑,“没有好,都是目的,都是目的,叫他不要自欺欺人了,杀了我,大家都解脱。”
他一心求死,谁劝也是无用的。
大春把拿来的酒菜放到他面前,“苏叔既然一心求死,那我也不劝了,只是最后能不能再跟你喝一杯酒呢?”
他嘴唇干裂的冒着血丝,大春也佩服他,水就放在身边他都能忍着不去喝一口,看样子是真抱了必死决心的。
他还是没有动,大春扶着他坐了起来,“苏叔,我其实很想听一听你和青罗婶儿的故事呢!你说你都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你们的故事也不介意说给我听听吧?”
说到青罗,他眼里又重新染了几分色彩,“青罗呀?”似乎是陷入到了回忆,嘴角微微上扬,“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人。”
那时候她被家里欺负,冬日里不叫她吃饭,浑身是伤的被赶出来,她太冷了,漫无目的的寻找可以取暖的地方。
他家那时候人口多,柴火垛也大,她似乎是以前在这儿躲过,所以每次被赶出来,都跑了好远的路,躲去他家的柴火垛里,一是暖和,也是要叶家人不那么容易找到她,免得又要挨打。
那天他帮家里揽柴火就看到了她,当时她瘦弱娇小,只记得一双眼睛很大,很亮,看到人害怕的瑟瑟发抖着,他手里拿着没吃完的玉米饼,她看着吞了吞口水,那是他第一次给她吃的。sxynkj.ċöm
后来那个柴火垛就是他们俩的秘密基地,他们挤在一起取暖,他给她讲故事,给她读书,还给她带吃的,而她也会偷偷的给做鞋子,袜子,她手艺很好,每次做的东西用着都特别舒服。
他喜欢看到她,喜欢她满眼都是他的样子,她要的真的不多,就是想要一个安稳能给她温暖的家,可就是这样,她一辈子也没有得到。
他恨自己无能,更恨那些伤害她的人。
“真好,青罗婶婶能遇到一个带给她光的人,她一定是很幸福的吧?”
苏羽不说话,许是没有了太多力气,嘴巴里的酒好像也失去了滋味,心里只剩难过,他和青罗终归是回不去了,他再也看不到那个满眼是他的姑娘了,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大春继续道:“其实我挺不明白的,你那么喜欢青罗婶,那为什么会害她的孩子呢?你不应该爱屋及乌,更加守候才对吗?”
“呵!”他冷笑,继而道:“你不用套我话,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事儿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青罗她恨我也没关系,就是我做的。”
“苏叔。”
“好了,你今天也来过了,酒我也陪你喝了,你可以走了。”
大春还想说什么,可是苏羽显然是不给他机会的,他又重新躺了回去,任由他再说什么,他也不肯再言语。
没办法,大春只能回来复命,牢里发生的一切都好好的跟谢言笙说了,他听着没有多言,大概也能猜到这种结果。
“没办法,可能只有我再去一趟了,总之不能让他就这样把自己饿死了。”
“我看皇上去了意义也不大,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李叔肯去见他一面,或许结果会不一样。”
“李北辰,他如何不知道现在的情况,若是想见早就去了。”
“皇上,要我说,我们怎么也留不住一个一心想寻死的人,我看谁劝都没有用处的。”
说到这个,谢言笙也是发愁,“是呀!他没有一点点求生的欲望,强留是留不住的,可是他真的……很可惜!”
不是因为他身后有没有别人策划,就是因为他这个人,就是他让人觉得很是可惜,就算他找人刺杀他,就算他做错了很多事儿,可是他还是想要留他一命的。
李北辰这边自然也是得到了消息的,飞燕站在一旁等着他吩咐,“还是我去一趟吧!”
“大人,让我去试试吧?他对青罗姐的心意,我想我知道的更多,也许他不愿意跟你说,我去反而好让他开口一些?”
他摇摇头,“不,你不明白,只有我知道,只是我没有把握能够劝好他,飞燕你得找人盯着,不要出任何差错。”
他本身要盯着青罗的,只想等她回来,如今事关苏羽,他无法做到不管不顾,况且他确实应该跟他道歉,也应该跟原本的青罗道歉,他欠了他们的。
飞燕有些不放心,“那些人不知道和苏羽有没有过牵扯,你去见他太过冒险,而且他对你敌意只会更大。”
“不怕,我了解他,他恨的只是欺负青罗的人,他不会伤害别人的。”
善良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善良的,尽管他想作恶都会考虑良多,苏羽他……其实他们接触并不算多,一开始他们彼此都是带着敌意的,他甚至介意过他和青罗的曾经。www.sxynkj.ċöm
那时候他甚至会想,如果他没有及时回来,那么青罗会不会就和他一起走了,这也是他和青罗分开后,他急着把他召回京城的原因,他就是本能的防备他。
后来,知道青罗不是青罗,知道他爱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他对他是有一份同情和愧疚的,这也是他重用他其中的一个原因。
本以为他放下过去执念就可好好安度余生,结果还是成了这样。
苏羽看到李北辰时眼里是有震惊的,毕竟他消失了十年,如今突然出现,还是在牢里,李北辰看到他的反应就更加确定,那件事儿是和他没有牵扯的,他应该就是为青罗出气的。
这次他没有等着请,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李北辰?”
“苏羽,我们好多年没见了。”
他冷笑:“没想到死之前还能看到你,真是惊喜呢!”
“你都没有问问青罗?”
“那是你的妻子,我的青罗早就死了,死在被李家折磨的第六年。”
果然,他就是因为青罗,他是在报复,“我知道你心里有恨,青罗的事儿是我对不住她,我……”
“你住口,你没有资格跟她道歉,你不配。”
这话说的没错,他确实不配,不管什么原因,那个女人就是被他狠狠伤害了的。
“苏羽,不管因为什么,你都不要伤害自己呀?你得好好活着才是,活着才能看到伤她的人付出代价。”
他笑了,“我已经看到了不是,李北辰这十年你虽然和你的妻子过得潇洒,可是还是尝了骨肉分离了吧?你的儿子,你的女儿,他们过得都不那么如意,你呢?现在似乎也不是那么如意对吧?”
这不就是保证吗?他早就知道老天爷是公平的,他伤害了人迟早是要还的,而他自己,如今折磨半世,也该还债了。
“是呀!苏羽,可是这样的报复让你快乐了吗?你做了这么多,真的是青罗想要的吗?我……我对那个姑娘印象不算太深,我只知道她是个很善良,很单纯的姑娘,她喜欢的肯定也是你身上的善良和才华,可是你是不是把它丢了?”
“那又如何?没有她,我的善良,我的才华都没有任何意义,还有,李北辰你少在这儿当什么救世主,青罗她不会原谅你,我也不会,这辈子你都别想活的自在。”
李北辰知道自己说再多他也是听不进去的,只轻轻道:“苏羽,也许青罗就在某个你不知道的地方看着你,你如此糟蹋自己的人生,我想她肯定很难过的。”
他不说话了,李北辰又补充了一句:“放过自己吧!苏羽,就当留下来替青罗看看这美好的世界不好吗?以后去寻她也可以自豪的告诉她,你没叫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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