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些内容,朱瞻基的心中稍定。
同时心里头也更加惆怅。
老爷子终究是在临死前还想着他这个大孙子,遗诏、兵力,都安排好了,可自己却连老爷子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想到这里,这心里头就不免有些悔恨。
还有自己老爹,临死之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都还在教导着他为君之道。
为君者,当胸怀天下,不可心中只有利害而无是非。
军队、制度、法令、朝廷。
这些都是国家构成的必要。
可若只有这些,也是不行。
道德、家国情怀、仁义,这些也都是为君者具备。
一个国家这么多人,就是再完美的制度、再完美的法令,再强大的军队,也管不住人心。
更何况,军队、制度、法令,这些都脱胎于天下百姓,自然无法战胜天下百姓。
一味只知好勇斗狠,心中只有利害,而忘却仁义道德,失了人心,便是失了天下。
将国家权力这一公器以作私欲之用,早晚会出问题。
这些,都是他爹教给他的道理。
同时,他爹也用自己的一生在给他讲好这个道理。
大明再强,明军再厉害,火器大炮超越时代,可如果军心一乱,满盘皆输。
军心,何尝不是天下人心的表现。
北征漠北,乃蒙古部族袭扰边境所致。
天下归心。
此乃正道。
可若是在如今大明朝在连年的大战之下,百姓食不果腹下,还要在北征之后再因为朱家自己打一场内战,天下人心皆失。
这话,他爹朱高炽曾经反复说过好几遍。
战,不可轻起。
可备,而不可战。
阴谋诡计,成不了大事,要当皇上,就得以天下百姓为重。若非如此,那龙椅上坐的是蒙古人、瓦剌人、还是咱们老朱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对百姓又有什么关系?
凡事,要先谈,谈不妥,再谈!
反复的谈,反复的让步,直到最后非打不可了,再出兵。
权力,是公器。
什么是公器?
那不是一家一人的东西。
做任何事情,要让天下人都看到,你有解决这个问题的诚心,这才是正道!
国家不循正道,没有人支持你。
不向百姓施恩,没有人爱戴你。
耍威风,好勇斗狠,这很容易,学会受气,学会宽恕,学会容忍,这才是最难的!
当初在听自己老爹做这一番话时,朱瞻基便联想到了后世种种,后世世界,岂不如自己老爹口中所说,要让天下,让世界看到你有解决问题的诚心。
有担当,有责任。
若不受气、若不吃亏,若不容忍,这是担当吗?
若不再关键的时候节制,只是责任吗?
若无此二者,与旁人何异。
与那些烧杀掳夺的贼人何异。
若只想当个偏安一地的君主,这自然容易。
贼人敢犯,杀贼人。
谁人敢欺,虽远必诛。
可要坐到那个位置上,这二者便绝不可失。
况且后世还远不如敌寇。
就好像今日,五十万大明朝精锐,如果他朱瞻基这个太孙与外边的两位没有任何不同,都是只计较利害关系,却不心怀仁慈,不以天下百姓为重。
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外边的五十万大军势大,外人,天下人,何不助他们而覆灭他这位太孙?
岂不更好,更妥当?
就好像当初靖难,若不是那建文不怀仁义,一味强势削藩,若不是老爷子朱棣素来有贤名。
那靖难之役若能胜了才有鬼。
若老爷子和那建文一样,好好皇帝的臭脚不去捧,去捧一个装疯卖傻了多年的燕王?壹趣妏敩
再看今日之局势,若无他朱瞻基的老爹,太子朱高炽的仁义之名。
这朝廷的命令到了那山海关,有用吗?
五十万大军,谁不知道这仗谁打谁输?
若天下之计较其利害关系,只要他那二叔三叔一声令下,所过之处可谓无人敢战。
那些官员将领们或许还能混个从龙之功。
可他们明白,为将,为臣者,以忠为先。
所以才会如此。
可是他这位太孙,日后的皇帝都不遵从这些没有写在法令中的规则,天下谁会遵从。
想着那些老爹生前讲过的话,站在原地的朱瞻基,心中也渐渐有了计较。
尽管这一场仗还没有开始。
也没有开打,但他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在想到自己老爹生前的话后,便心中明了。
这一仗,看似打的是军队,实则完全不同。
若一支五十万的大军便可以将大明朝这么大的地界打下来,那历史上就不会出现打了十几,几十,甚至上百年的仗了。
春秋战国,打了五百年。
若真这么容易,这些历史也就不会存在了。
后世阿德,也早已统一世界了。
还谈什么精神,谈什么主义,谈什么信仰。
“起来吧。”
随着他面前的那名传令兵起身后,朱瞻基又说道:“这一路辛苦了,下去领赏休息吧。”
闻言,传令兵当即喊道:“多谢太孙殿下!”
说完,便走了出去。
而在那人离开之后,一旁的那些大臣们也都顿时露出了笑容,说道:“皇上的这封遗诏来的太是时候了,有了这封遗诏,朝廷便可在大义上站住脚了。”
“是啊....”
“还是皇上圣明,有......”
“.......”
听着身边众人的话,朱瞻基却没有丝毫的高兴。
在想明白自己老爹曾经给他讲的那些道理后,朱瞻基明白这一场仗绝不能这么打。
想到这里,朱瞻基也不耽搁,当即对着众人一招手,在来到那书桌后坐下后,一边伸手去拿那毛笔,一边说道:“杨士奇!”
闻言,杨士奇赶忙来到近前,回道:“臣在。”
“我命你即刻从顺天府筹措好酒一万坛,牛羊各一千头,赏银三百万两,上好大米两百万斤,命人即刻送往关外,传话三军,这是太子爷犒赏三军的,让他们吃好,喝好!”
“另外,根据此前所有战报战功,你们兵部连夜拟定封赏将领名单,交由户部过审。”
听到这话,那杨士奇还在发愣,不明白太孙殿下这是突然之间怎么了。
刚刚还在说那关外的将士们补给粮草不多了,如果将他们困在关外,终有一日可以破敌。
可如今太孙殿下却突然又要大行封赏。
这不是资敌吗?
然而,朱瞻基显然并不会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直接皱眉问道:“听到没有!”
那杨士奇虽然对太孙殿下的这个办法觉得不妥,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忤逆太孙殿下他一样不敢,加上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只能是赶忙躬身回话道:“微臣领命!”
在那杨士奇回话的同时,朱瞻基也是再次对着那吏部尚书说道:“王直!”
“臣在!”
“命你吏部连夜按照兵部准备好的封赏名单,提前预备好东西,我只给你们一日的时间,明日天黑之前,朝廷的人马必须上路。”
“是!”
最后,朱瞻基将目光看向了那礼部尚书,说道:“吕震!”
“臣在!”
“皇上的丧葬事宜,即刻开办,传旨天下藩王,命他们收到旨意后即刻进京祭拜!”
随着朱瞻基此话说出,在场的那些官员们顿时有些犹豫的说道:“殿下,皇上驾崩的事情非同小可,若是如此轻率昭告天下,恐生异端啊!”
然而,面对那些内阁大学士们的话,朱瞻基却丝毫不在乎,说道:“皇上驾崩,此等大事岂是能瞒过去的?身为皇孙,我要是连皇爷爷驾崩的事情都瞒着天下人,瞒着那些各地的藩王,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怎么认为?难不成,我们是要关起门,自己当皇帝?连自家人都不告诉?”
这件事不管是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所以朱瞻基压根不给他们任何反驳的机会。
“行了,这件事不用再议,你们遵照行事就是。”
见此,看到朱瞻基态度坚决,在场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他们眼前的这位太孙可不是那些寻常的皇孙,他们这位太孙,心智坚定,一旦决定的事情,别人是劝说不了的。
这一点,从以往在监国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那时不过一个长孙,才刚刚领了监国之责,他可是敢将皇上亲自任命的内阁首辅扒了官服扔回去醒酒的人物。
尽管与刚愎自用沾不到任何关系,也听得进旁人劝说,可一旦决定好的事情,别人是劝说不了的。
那礼部尚书吕震,当即喊道:“臣,领命!”
听到这话后,朱瞻基也是又补充道:“传给各地藩王的旨意,我会自己拟定,你只需去准备其它的事情就好。”
“是!”
在交代完这些后,朱瞻基又仔细的想了想,最后对那户部尚书夏元吉说道:“夏元吉。”
“臣在。”
“传旨天下各州府县,即日起,朝廷将为天下各州府县官员一体缴纳五险一金,按照官员品阶制定相应的俸禄补贴。除了官员外,入了朝廷编制的工匠、将士、郎中、差役等,全部一体缴纳。”
随着朱瞻基的话说完,那夏元吉当即说道:“殿下,如此多人的额外支出,户部无法满足这么大的支出啊!”
可朱瞻基却说道:“放心,大部分的开销都是由内库支出,户部只需要每年缴纳一部分的金额就行,数额不会太大。”
闻言,夏元吉倒也能接受,可还是说道:“不过,殿下,如今都这个时候了,再做这些,还有用吗?”
夏元吉的意思显而易见。
如今皇上驾崩,眼看着天下就要大乱,汉王赵王有可能就率军来攻了,这个时候再做这些讨好人心的事情,还有用吗?
其实又何止是夏元吉一人这么想,在场的大多人都是这么想。
但朱瞻基却只是笑了笑说道:“拉拢人心的事情,什么时候做都不为迟。再说,我朝官员工匠等俸禄本就不高,朝廷本就该做这些。行了,都下去办差去吧。”壹趣妏敩
闻言,在场众人纷纷对视一眼后,拱手对着朱瞻基告辞了。
看着众人离开,朱瞻基的脸色又重新恢复了冷清。
其实他朱瞻基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无论如何,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那二叔和三叔还没有将他朱瞻基这颗脑袋给砍了,他就要让天下人看看,他朱瞻基在这皇位之上,和汉王赵王在这皇位之上,到底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朱瞻基转头看了眼一旁通往后院的通道。
虽然有心这个时候先去瞧瞧母亲,可他也明白这个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随即,便对着场中唯一剩下的老三朱瞻墉以及如今的顺天府尹郭济,说道:“老三,你去后院看看娘,不要让她太过伤心了,你去陪着。”
闻言,老三朱瞻墉立马便点头朝着后院而去。
而朱瞻基也看向了场中最后的一个人,郭济,说道:“郭济。”
闻言,郭济赶忙拱手道:“臣在。”
“如今京城的城防军都是你负责的?”
郭济点点头,道:“回殿下的话,事急从权,朝廷给的差事。”
朱瞻基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正好,回来的时候我瞧着城上的城防官兵是平日的两三倍,可是如此?”
郭济当即点头,回话道:“正是。”
“行了,去将人撤下来吧,这么多人站在上面,让人害怕。就算大军真的攻过来了,这些人也不抵挡不了什么。到时候再安排上去就是了,这个时候不用如此。”
“另外,京城的进出明日一早也恢复正常,该什么时候关城门就什么时候关城门,跟往日一样,不得擅自更改。”
郭济虽然不明白朱瞻基到底在想什么,但想到往日这位太孙殿下的手段,明白太孙殿下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便立马回道:“臣,领命!”
朱瞻基点点头,道:“行了,去办差吧,办完事情后就去休息,这些日子有的忙。”
“谢殿下关心!”
随着这大堂之中的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朱瞻基长长的松了口气。
可就是再累,依旧还是从那桌面上取下一支毛笔,在那白纸之上写了起来。
“皇太孙朱瞻基谒见。”
“侄儿朱瞻基奉太子之命,前往迎接皇上圣驾,于途中得京中急报,皇上驾崩于返京途中,急回,刚入京城府内,却又闻父亲太子病逝。”
“侄儿惶恐。”
“回想少时陪伴于皇上太子身前之日,离玩闹喜乐近,离正道远。行事只问心中欢喜,不问是非天下,为君之道实则一无所知,如今皇上太子接连逝世,侄儿坐卧不安,于此深悟往日种种是非,不由汗流浃背,深自后悔。”
“皇上亲率大军北征得胜,为大明开不世之功,然得胜途中驾崩,实乃大明之哀,不详之兆。”
“且不提北方戎敌正伺机反扑,天下各州府县,也有不臣之人蠢蠢欲动。”
“欲分我大明疆土,毁我朱家根基。”
“此前新政推行,侄儿虽得皇上恩准,言明此乃大明百年之根基所在,但年少行事未免武断,天下士绅,无不对侄儿恨之入骨。”
“此番皇上驾崩,太子逝世,侄儿心甚惶恐,可左右环视,却见天下皆野心勃勃之辈,竟无一可倚之人。”
“思来想去,唯念诸位叔叔可为侄儿助阵。”
“欲请叔叔回京,祭奠皇上太子的同时,以安天下。”
“天若假我十年为君,必效法太子,以百姓之心为己心,以百姓之念为己念,与民休养,施恩天下。叔叔之恩,侄儿定当深记。”
“书不尽言,不能亲至,望叔叔勿要见怪。”
“侄儿,皇太孙朱瞻基。”
提笔的一瞬间,朱瞻基又仔细的反复查阅,在几经修改,确认无误后,便唤了一声门外护卫,命其将这折子的内容交到了礼部。
命其重新抄录,发往各地藩王之手。
在写完这封信后,朱瞻基也是再次提笔,开始写起了给二叔三叔的信。
这一次,倒是简单一些。
也没有多废话。
只言明与二叔之间的约定还算数,无论胜败留对方性命于世。
同时,劝说二叔三叔带着皇上尸骨回京。
如今皇上已逝,礼当入土为安。
身为人子人孙,就算有什么矛盾和争斗,也该先让皇上入土。
同时,将太子病逝的消息也告知了对方。
虽然这事情如今还不能公告与天下,但这种事情也瞒不过那二叔和三叔,与其让他们探知,还不如坦荡荡的告知对方。
写完这些,准备好一切后。
朱瞻基依旧还是坐在那老爹朱高炽日常所坐的椅子上,沉沉的思考着全局。
最后,不顾夜已深。
又命人重新将那杨士奇给叫了过来。
.............
北边,山海关外。
五十万北征大军,除留下五万兵马于塞北外,其余四十五万兵马此刻早已呈兵于山海关外。
中军大营内。
赵王朱高燧皱着眉头对身边的老二汉王朱高煦说道:“这臭小子是什么意思?老爷子病逝在半道上,这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吗?他倒好,现在连家都不让我们回去了!”
听着老三的絮叨,那老二朱高煦却只是笑了笑,然后说道:“如今明军整整五十万大军都在我们手里,你说那小子在担心我们什么?”
在听到老二的话后,老三朱高燧也是脸色一紧,问道:“老二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存没存这样的心思?”
可老二朱高煦却反倒是问道:“你说呢?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
可能老三朱高燧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什么,你跟那小子平日里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我能知道什么?你们俩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坐到一起喝上一顿,我都不觉得奇怪。”
在听到这老三的话后,老汉王朱高煦坐在椅子上,仔细的想了想后,神色凝重的说道:“老三,如果你哥哥我真想坐老爷子那位置,你怎么说?”
感受着老二的脸色,老三却故作不知的说道:“我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说。”
老二朱高煦又道:“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坐你这个王爷?”
对此那老二朱高燧倒也不糊涂,也同样一本正经的对着自己二哥说道:“老二你也别糊弄我,你也清楚,我现在就是王爷,如果跟着你去造反,那日后也是一个王爷,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事儿我从一开始就没多想什么。不过这天下人都知道我老三是你二爷党,你老二若真想试试,我陪着你就是。不过有些话咱们可先得说到前头,若你日后真的拿了江山,不能杀咱们老朱家的人,更不能拿我老三开刀!”
听着老三的话,朱高煦点了点头。
只是看他如今的表情,似乎连自己都还没有真的下了决心。
否则,这山海关早就开打了。
“行了,不管到底怎么样,如今这大军之中也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说了算。那英国公张辅,陈懋,可就不敢说会听我们的,一会儿你去将这些军中的将领们都叫过来,咱们先喝喝酒再说。”
对于自己二哥话中的意思,那老三朱高燧自然是清楚的。
如今这军中很多将领都跟他们哥俩没有太大的关系,不管要不要造反,都要先将他们的态度给搞清楚才好。
闻言,那老三朱高燧也是点了点头,按照老二的话去办了。
而留在那中军大营之中的汉王朱高煦,则坐在那椅子上沉着一张脸。
“大侄子啊大侄子,若是老爷子这次真铁了心的立你爹或者你为帝,等你们继位后我还真不好说什么,可如今老头子这么突然的就死了,那你就不能怪二叔我了。不过你放心,你爹和你的小命,你二叔我不会要,但那皇位,总得你二叔也来试试........”
就当那朝廷之中,包括那军营之中都在各自谋划的同时。
第二日。
山海关内不远处,一处县城内。
两个老头儿正坐在那农家的院子里,下着棋。
“我说你小子怎么尽走这怪棋,没意思,不下了不下了。”
说着,便一伸手,将那棋盘直接给推乱了。
看到这一幕,坐在他对面的大胖子先是一愣,但随即便明白什么,摇了摇头,道:“爹,你说您这胡闹了一辈子,如今这清闲了下个棋,怎么还是胡闹啊。您输了就输了,还不认账了。”
闻言,那对面的老头子顿时瞪着眼珠子说道:“怎么,瞧着你爹我现在不是皇帝了,都敢这么跟你爹说话了?什么不认账?你自己下的怪棋,没意思,谁爱跟你下你去找谁去。”
对于自己老爹的话,那大胖子也是无奈的一笑。
“您看您,这话不是爹您自个儿说的吗,说什么既然不当这皇帝了,就要跟个平常的老头一样,享享人伦之乐?说在这里没有规矩吗,现在您又说这个。”
那老头子顿时一摆手,道:“行了行了,你那嘴里整天就是大道理,什么话到你嘴里都有道理,行了吧,我说不过你,我也下不过你,行了吧?”
瞧着面前这跟小孩子似的老爹,大胖子顿时满脸带笑。
若此时有那朝廷中的人在此,定会惊讶的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因为此时坐在那农家小院棋盘旁的二人,正是这当朝的皇帝朱棣,和那太子爷,朱高炽。
本该身死的二人,此时却跟见了鬼似的出现在了这里。
就当那笑了一会儿的太子朱高炽回了回神后,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爹,虽说儿子我同意了您这法子,可总觉得有些不妥。这是不是太过儿戏了?您一个皇上,我一个太子,弄出这假死一事,这事儿若是被世人所知,只怕是要让后世儿孙笑话的。”
面对老大的话,那老爷子朱棣却丝毫不在乎的说道:“不是一个假死吗?有什么可笑话的?再说了,那小子要是干的好,那就不是假死了。你们这帮小子,整天不是嫌弃你爹我胡闹吗?现在这皇帝我不干了,让你儿子干,这还不行吗?”
对此,那太子朱高炽也是无奈的说道:“爹,您知道儿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一个皇帝和一个太子都突然不在了,你说那小子能抗住压力吗?还有那老二和老三,万一真的动了刀枪......”
朱高炽到底是朱瞻基的亲爹,不管他之前教育朱瞻基时有多严厉,但这终究是自己的儿子,老爷子不心疼,他心疼啊。
可老爷子却也说道:“你家那小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以为老头子我年纪大了,昏聩了。这背地里多少事都是你家那小子在办的。就老二和老三那俩货,能是那小子的对手?再说了,我可是给你家那小子留了一大半的五军营和整个神机营。”
“别的不说,就说真上了战场,你家那小子也不吃亏!”
听着自己老爹的话,朱高炽也是无奈的说道:“爹,儿子不是说这个,我知道您给那小子留了军队。可这毕竟都是朝廷的军队,就是死一个人也不好吧?”
然而,朱棣却冷笑一声,道:“死人?死的了人吗?真要到了动刀枪的时候,我倒还真要好好瞧瞧,看谁敢动!那老二和老三我跟他们说过了,如果这一次他们真的敢动手,正好,我这个做爹的也有理由了。”
听着自己老爹的话,朱高炽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妥当。
“爹,您这都假死了,那军队你还指挥的了吗?到时候真打起来了,您这已经死了的皇帝,谁还听你的命令?”
面对自己儿子的质疑,那老爷子朱棣却丝毫不在乎的说道:“别看老头子我现在不是皇帝了,可要说那五十万的大军,只要我老头子一句话出去,那老二和老三一个兵都调不动!真当老头子我在后方没事闲着溜达呢?”
见老爷子如此自信,显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对此朱高炽也不是那么担心了,可又有些不解的说道:“爹你既然都安排好了,直接下旨让那小子继任就是了,我们何必躲在这地方呢?”
可老爷子朱棣却摇摇头,起身走了两步,说道:“有些事情啊,我们坐在那龙椅之上是瞧不清楚的,就是面前站着的是人是鬼都说不清楚,更何况是这天下。你家那小崽子太年轻了,天赋是不错,但还是太早了。所以老头子我有些事情必须给他安排好。”
“这一次你这个太子和我这个皇帝都不在了,倒要好好在这里瞧瞧,这天下到底有哪些牛鬼蛇神,一次性的给他全部铲除了!还有之前推行新政,当时有老头子我坐镇,自然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可如今不一样了,这下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你家那小子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活剥了呢。”
“这些祸患,我们能留给儿孙们吗?”
随着老爷子说完,朱高炽的心中却还有一个担忧,忍不住的问道:“爹,可如果是那小子胜了,还将老二和老三给抓起来了,万一他要起了杀心呢?”
听着这话,刚刚还一脸得意之色的老头子朱棣,却突然沉默了。
在沉默片刻后,说道:“若那小子真的想对自家人动手,你这个太子就得重新活过来了。”
听到这话,那朱高炽顿时便笑出了声。
随后笑道:“爹啊爹,您说您这叫办的什么事儿,这才假死了,再活过来?您这不是拿天下人涮着玩儿吗?这历朝历代的皇帝,哪个跟您一样。”
虽然朱高炽很清楚如果朱瞻基真的对那老二老三动手的话,老爷子一定不会放过他。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自家那小子绝对不会对那老二老三下杀手!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做爹的知道。
如果那小子真会这样做的话,之前都不知道有多少次的机会。
不知道有多少次的机会可以直接将这俩给弄到藩地去。
可这小子都没干。
所以如今他说说也就是随口一问。
同时,就算那小子真的想要下杀手,只要没有真的杀了,老爷子就绝不会对他真的怎么办了。
最多也就是带在身边折磨他七八年。
不过不管怎么样,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需要再去多想了。
这乱七八糟的事情,自然有那老头子自己操心。
至于外边的事儿,他这个太子都已经死了,还管什么。
如今这时候才是真正的无官一身轻。
劳碌了一辈子,也该是享受享受了。
唯一有些不忍的是,自己那夫人如今还蒙在鼓里呢,看来还得找个时间,想个办法跟她透露透露。
“黄俨!”
院子里,老爷子朱棣突然喊了一声。
很快,那门外站着的黄俨赶忙便跑了进来。
“皇上!”
朱棣点了点头,问道:“宫里和关外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吗?”
黄俨想了想后,说道:“倒是有,太孙殿下从传回来的消息看,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是到了京城中。那顺天府尹郭济在与那兵部尚书杨士奇等人商议后,将京城的城防兵力增加了。”
“之前那杨士奇连同朝中大臣私自调动的备倭兵也已经到了山海关。”
在那黄俨说完后,朱棣便是一愣:“没了?”
黄俨点了点头。
见此,老爷子朱棣也只好说道:“行了,继续探查,不管是京城里还是那关外,有消息要第一时间送过来。”
“是。”
在那黄俨离开之后,老爷子朱棣想着如今各处的情况,不由的便对身边的老大笑道:“老大,你觉得,如今你家那小子在干什么?”
朱高炽想了想,随后说道:“他爷爷和他爹都死了,估计正在哭丧呢吧。要么就是在安慰他娘。”
闻言,老爷子朱棣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但又问道:“那你觉得咱们俩的死,他对哪个更伤心?”
听到自己老爹这一个君王问出这种像是小女人心思的问题,不由的便笑出了声:“爹....”
本想说什么的朱高炽,想了想后又笑着闭上了嘴,由着老爷子,随后说道:“肯定是对爹您的死更伤心些,毕竟您可是从小将他带在身边的,平日里也是您最娇惯他。倒是我这个当爹的,临死前还板了一张脸,训了他大半年。”
听到这话的老爷子朱棣顿时便大笑了起来。
想到自家这老大当初在假死之前还专门训了那小子大半年的时间,不由的便忍不住好笑。
不过笑过之后,老头子朱棣还是说道:“我倒是觉得那小子谁也没哭。”
听到这话的朱高炽顿时有些愣住了。
“那小子,估计这时候正跟朝廷的那些官员们商量着怎么对付那老二老三呢。你那儿子别看平日里吊儿郎当,不学无术,可真到了关键时候,那小子的手段可不简单,有时候就是老头子我都不得不服。”
说这话时,那老头子朱棣的脸上满是自信之色。
而朱高炽却在听到后,笑道:“爹你对那小子倒是挺有信心啊。”
京城中。
伴随着那满朝官员们按照朱瞻基的命令不断执行的同时,天色也渐渐暗沉下来。
按照朱瞻基的话,今日天黑之前,前往山海关的队伍就要启程。
与此同时。
在朱瞻基将那杨士奇又叫回去后,两人也是商议了一夜整个明朝内部的大军调动。
虽然不会轻易的动兵,但一定要先将人马预备妥当。
各处边疆的边军,该换防的也赶紧换防。
能抽调的兵力也是抓紧抽调。
趁着大战未起,将一切都准备好。
而这些商议出来的办法,也是要人到各地去传命的。
整个京城,便犹如一台机器一般,在朱瞻基的指挥下,不断的运作起来。
清晨,当睡了一夜的胡善祥醒来后,第一时间便来到了朱瞻基这里。
瞧着他一夜未睡,还在忙碌着,心中不免担忧的说道:“殿下,还是回去休息吧,国事虽然重要,但也不能伤了身子啊。”
听着胡善祥的话,朱瞻基在将手中的折子放下后,也是揉了揉双眼,满脸疲惫的说道:“嗯,这就回去。”
“娘那边呢?昨晚还睡的好吗?”
闻言,胡善祥的也是一脸沉重的说道:“娘从太子爷去世后就一直没有合过眼,也就是昨天你回来后,才在屋里沉沉睡去了,我刚刚去了一趟,还没醒呢。”
朱瞻基点点头,嘱咐道:“最近这些日子我估计会很忙,家里头很多事情都顾不上,你多操心家里的事情,尤其是娘,一定不要让她一个人待着,多陪陪她,不行就到处去走走。”
胡善祥听到后也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对了,昨天回来后还一直没有吃东西呢,你叫人帮我弄点吃的,吃了后我去眯一会儿,有人来的话就叫我。”
“好。”
计划的虽然好,但可惜的是,事与愿违。
刚刚吃了点东西,准备起身去休息一会儿的朱瞻基,还不等他躺下,那门外便来了一人。
“太孙殿下!”
朱瞻基虽然有些烦躁,但还是强忍着又走了出去,问道:“什么事儿?”
“回殿下的话,汉王府里头闹起来了!”
听到这话,朱瞻基眉头一皱,道:“因为什么事儿,直接说,不要等我问!”
那人惶恐,赶忙便一口气说道:“之前朝廷命人将汉王和赵王的府上看管了起来,任何人都不得进出,今日一早,那汉王府上的汉王妃便吵闹着要见殿下和太子,说是见不到,就要自刎在府中,如今就在那院子里,手里还拿着匕首呢!”
听到这话,朱瞻基顿时双眼微眯,道:“看管汉王和赵王府?谁让他们看管的?!”
那护卫回道:“内阁杨大人他们啊。”
显然这护卫还并不清楚朱瞻基是刚刚回来。
而朱瞻基也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便骂道:“胡闹!皇亲国戚,还是当朝的汉王府和赵王府,是他们说看管的就看管的!?”
骂完之后,若是平日里朱瞻基肯定是要先处置了那杨士奇,可想到如今特殊时候,那杨士奇不管做什么,本意都是为了他朱瞻基,也只好暂时将这件事忍住,一抬手说道:“前边带路!”
“是!”
汉王府上。
刚刚来到汉王府门外,不等进入那府中,朱瞻基便听到了里面的吵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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