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尔假笑着走开了,陈词神态自若地吃着水果,保镖们沉默地在他边,严密保护着,就连omega们向陈词投来视线都会被他们迅速发现,然后冷冷地回视过去,很快就没人敢盯着陈词看了。
几分钟后,大厅里的灯光暗下去,聚光灯汇拢,照亮前方的奏乐台,陈词无从众多着华服奏乐的影中找出任一个熟悉的,他端起杯子喝了香槟,倒也不在乎。
平心而论,这其实是一场不错的合奏,只是陈词不喜欢这种形式的热闹,他过来只是为了应付路恒的怀疑。
几首合奏结束,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接下来就是各自的独奏了。
卡洛尔调整好心态,又过来了,笑着问道:“皇子妃殿下准备好了吗?”
陈词微微点了下头,他站起,众目睽睽之中优雅地用纸巾擦干净每一根指,走上奏乐台。
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他,在陈词看向那座三角钢琴时,许多人都屏住呼吸。
陈词朝着钢琴走去,暗处的路恒激动地瞪大眼睛,双紧紧握拳。
——就陈词目不斜视地从钢琴前经过,拿起了旁边的小提琴。
路恒几乎要原地跳起来,恨不得从他里琴夺走。
“皇子妃殿下不试试钢琴吗?”卡洛尔问道,他还在努力地帮路恒达成目标。
“我说过,我的琴只弹给沙弗莱一个人听。”陈词拉动弓弦,试了两下音,松香上的不错。
陈词抬眼,无需寻找,就在人群中确定了路恒的方位,他冷冷地望了对方一眼,这一刻干脆想拉一首《钟》,直接告诉路恒在地下城碰的就是他。
但陈词忍住了突如其来的叛逆。
他阖上眼,按动和弦,来了一曲《g弦上的咏叹调》。
巴赫的任小提琴曲都有着极高的难度,除却精妙繁杂的技巧,更需要处理好和弦和风格,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变成拉大锯。
技巧可以慢慢磨,但乐句的处理就不是一般人能搞得来的了,需要极强的悟『性』和控制力。
旋律绵而悠扬,仿佛漫步在夏日唯美的庄园,只是演奏至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他就这样站在台上淡定地拉着,仿佛台下的听众们完全不存在。www.sxynkj.ċöm
如恰好贴合着《g弦上的咏叹调》的另外一个名字——《空气》。
术刀般精准。这是众人下意识给予这首曲子的评价。
陈词站在聚光定下,宛如一只上了发条的人偶,将这首难度极高的咏叹调演奏完毕,挑不出任『毛』病。
掌声逐渐响起,陈词放下小提琴,对着台下点了点头,他走下演奏台,保镖之一立刻上前,为他展开先前脱掉的外套。
陈词双臂伸进袖子里,肩膀轻轻一抖,便重新将其穿好。
修的指将金『色』的纽扣一颗颗扣到领,陈词平静地望着卡洛尔来到面前,很显然这位负责人准备了一番夸赞。
陈词没等他将那些夸张虚伪的话说出,道:“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卡洛尔一愣:“皇子妃殿下这才刚来,就要走吗?是不是我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你们邀请我过来不就是想听我拉琴么,现在人也来了,琴也拉了,还想做什么?”陈词顿了顿,在卡洛尔愈发难看的脸『色』中,道,“我累了,沙弗莱已经过来接我了。”
卡洛尔唇角抽搐,只能自动忽略陈词的前半段话,勉强笑道:“原来是皇子妃殿下体不适,那就赶快回去休息吧。”
陈词嗯了一声,无数各异的目光中,他带着三名黑衣保镖,淡然地走出演奏厅。
门童立刻为他打开大门,陈词迈步出去,就看到沙弗莱正从车上下来。
——时间刚好。
沙弗莱快步走上台阶,低头轻声问道:“如?”
“还好。”
目光追随着陈词的众人,无可避免地看到了这幅画面。
沙弗莱殿下匆忙赶来,微微俯询问omega情况,紫罗兰『色』的眼中满是掩不住的关切,他是为最为高贵的大皇子,却在陈词面前放轻语调,垂首低眉,得到答复后,才暗暗松了气。
酸意似乎都从牙缝里冒出,无处吐『露』只能生生咽进肚子里。
这个陈词又骄纵又毒舌,也就只有一张脸好看罢了,哪里值得沙弗莱殿下这样对待!
沙弗莱揽住陈词肩膀,和他一走下台阶。
只是无人看到他的那只一直在空中悬着,和陈词的肩头保持着零点五毫米的安全距离,就连指都僵直,不敢去轻易触碰。
他亲自为陈词打开车门,一抵在门框上部,防止omega碰到头。
待到陈词坐进车内,沙弗莱才绕到另一边,和他一坐进后排。
属于皇室的专车很快消失在大厅门前。
只留下宴厅内的众人面面相觑。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沙弗莱殿下都过来接他?不是还带了好几个保镖吗?!
这……这简直就是恃宠而骄!
而在车内,沙弗莱松了气。
他来接陈词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陈词不愿意和这群完全陌生的人多呆,事情对付完就想走。
沙弗莱过来这趟,也正好为陈词创造离开的理由。
陈词靠在后座上,闭目休憩,这场演奏会很顺利的应付过去了。
短暂的沉默后,沙弗莱轻声道:“明天我会和你一起去基地。”
陈词眉头皱了一下,正要拒绝,沙弗莱又道:“是因为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关于你和陈念。”
陈词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没吭声。
此前沙弗莱很多次提出想要陪他去做体检查,都被陈词沉默着拒绝了,以他一般都会等检查结束后,在门等着。
既然这次沙弗莱又专门提出,应该是与之相关的事?
陈词没有追问,反正明天沙弗莱就会说,他一直都不是个好奇心过剩的人。
两人回到皇宫,走廊上沙弗莱给陈词道了声晚安。
“晚安。”陈词礼貌回复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径直走进去。
门在沙弗莱面前关上。
沙弗莱回到自己的卧室,他躺在床上,不用为陈念做精神力的辅导,一下子有了更多时间。
他可以用来处理公务,或多玩儿几小时的游戏。
但沙弗莱却完全没有放松的心情。
他宁愿白天忙些,晚上挤出时间教导陈念,因为这意味着他起码还能和对方面。
沙弗莱点开聊天软件,找到那个属于陈念的账号,聊天记录里有他帮着陈词处理唐纳德事件的种种说明,最后是他问陈念有没有到家。
顶端的备注栏里,是一朵小白花的图案。
他迟疑了下,在聊天框中输入:【在干什么?】
按下发送键,看到消息出现在屏幕中,沙弗莱又忐忑起来。
陈念会觉得他奇怪吗?突然发这样意味不明的消息。
沙弗莱不安地等待了片刻,终端响起特别关注的提示音。
【在画画。】
沙弗莱精神一振:【正好现在也不能出门,有时间多练习了。】
【嗯。】
陈念盯着“句号先生”突然发来的消息看了几秒,这种没话找话说的感觉……怎么那么熟悉呢?
陈念都数不清聊过几百次这样的天了,那些在夜总会里认识的顾客想方设地他暧昧,总是莫名其妙地发一些“在吗?”“干什么呢?”之类毫无营养的询问。
陈念高兴就顺着聊上几句,不高兴就晾上他们几个小时,假装说刚才太忙了没能看,反正不管怎样,当对方收到他回复的时候,总会立刻发新的消息过来。
陈念正琢磨着,又是几条消息弹出。
【我刚刚陈词接回来了,他不愿意在演奏会上多呆,就只拉了一首小提琴,不过也算路恒的怀疑给应对过去了。】
【现在陈词去休息,我打算玩会儿游戏。】
【新版本上线了,最近几天游戏里应该也会很忙,正好明天不用早起,今晚可以多玩儿会。】
沙弗莱给他说陈词的情况也就算了,现在已经开始汇报自己的动向了吗?
说实话,沙弗莱要干什么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种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巨细无遗地转播给他的情况,也挺眼熟的。
陈念忍不住啧了一声。
他回想起生日宴会上,两人共切下蛋糕时,在alpha眼眸中看到的神情。
——在阴暗中无措地挣扎,似在苦苦压抑着什么,最终向下沉落。
有近乎纵容的默许,和许多次让步的叹息,还有面对路恒质问时,故意做出的、不合他『性』格的暧昧应答。
沙弗莱确实是个好脾气的人,但怎么说也是高贵的大皇子,却在他的面前,好像好过头了。
陈念不是傻子,他好歹也是在风月场上混迹过的人,更是戏耍alpha当做人生乐趣,享受被追逐、被渴望的快乐。
他过太多对他有想的alpha了。
谓的爱慕也好,单纯的欲望也罢,情和欲充斥在字里行间,无论怎么竭力掩饰,也总会『露』出端倪。
是不实触碰他体的,是充满了赤.『裸』爱欲的眼神,更是故意压低声音,响在他耳边的邀请。
沙弗莱该不会……
不会吧!
陈念沉默了。
他深吸气,向四周看了看,从椅子上站,解开腰间的松紧带,径直将裤子脱了下来,仍在床上。
陈念在家穿着宽松的黑t恤,他不喜欢男『性』惯用的四角内裤,总是会穿布料更少的款式,以端正坐好的时候,层叠的t恤下摆刚好遮住隐秘风光,只『露』出两条光.溜溜的大腿。
陈念关上卧室的灯,只留桌上的一盏台灯,他将绘画的虚拟屏和触控笔摆在靠近桌沿的位置,规规整整地挺直体坐着,对着画布拍了一张。
这看似是一张分享自己最新画作的照片,然而在镜头的最下方,桌子的边缘,能够窥被轻薄布料遮住的秘密,还有那两条光着的腿。
陈念检查过一番,将照片发送。
他放下终端,双肘撑在桌上,闭上眼,食指和中指拢『揉』了『揉』太阳『穴』。
原本喋喋不休向他汇报行程的alpha突然安静如鸡,陈念得等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收到回复。
【好看。】
【画的好看。】
“。”撤回了一条消息。
屏幕上就只剩下了他的照片,以及沙弗莱的第一句好看。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只出现了不到三秒钟,很显然沙弗莱刚发送出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强调反而暴『露』了什么。
他迅速地撤回,没想到陈念一直盯着,全都看到了。
……这个傻x。
事已至此,陈念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了。
他的唇角抽搐了一下。
为了陈词,他在沙弗莱边严防死守,不放过任想要靠近沙弗莱的omega,没想到最后问题竟然出现在了他自己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出沙弗莱看到这张照片时,眼睛不道往哪儿搁的样子,alpha的脸肯定爆红,就像他认命地带上兽人三件套,低垂着眼不做声,却从脖子一路羞到耳朵尖。
麻烦啊……
陈念猜的不错,在他头顶三千米处的皇宫里,沙弗莱已经是第六次切换坐姿了。
平日里最为舒适的床,好像突然了钉子,他坐也不是,靠也不是,躺也不是。
已经过了十多分钟,沙弗莱盯着陈念发来的那张照片,努力地想要看清虚拟屏上究竟画的什么,视线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往下飘。
陈念只开了一盏台灯,桌子下方处在昏暗之中,但那两条雪白的腿却仍然有着一眼就将人吸引的致命魔力,宽松的t恤下摆层叠着堆积,而就是这样的半遮半『露』,却显现出比其他任情况都更加『迷』人的情.『色』。
——甚至想要勾起指,伸进屏幕里,将那件t恤亲挑开。
就连呼吸都变得粗重,沙弗莱看着屏幕中那条消息撤回的提醒,心中的愧疚愈发深重。
陈念明明是想要向他分享今晚的画作,肯定根本没注意还拍到了其他东西,而自己却完全没办专注精神。
他应该提醒陈念不小心拍到了体吗?那情况实在太尴尬了吧,可就算陈念现在意识到照片中出现了异常的细节,也已经过了撤回消息的时间了。
与其让场面变得非常尴尬,还不如就这样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沙弗莱的理智和体艰难斗争着,两相挣扎几乎将他整个人撕裂,最终那根食指仍旧点在了照片上。
照片瞬间放大,占领了整个虚拟屏。
细节变得更加清晰,陈念坐在椅子上,那抹白其实就只有桌沿到t恤之间的短短一小截。
作为游戏里呼风唤雨,常网上超速冲浪的半个阿宅,沙弗莱当然道有“绝对领域”这种说,然而此前他一直都挺不屑一顾,认为只有冲昏了头的人才会对此感兴趣,如今却无抑制地心『潮』『荡』漾起来。
按,界面弹出,保存。
沙弗莱迅速地按下锁屏键,他整个人瘫在床上,用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气。
种种行为像极了一个无可救『药』的猥琐痴汉,是他此前最瞧不起的一类人,而如今,自诩清高的他也变成了这副样子。
还是对着未婚妻的弟弟,陈词就在一墙之隔的卧室里休息。
他突然想要干呕。
恶心。真恶心。
沙弗莱抬起,小臂遮在了双眼上,阻挡住灯光,让他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真的有罪。
.
陈词睁开双眼。
浅梦中遍布的紫『色』迅速消失,只留下无端的残影,在糜烂的躯中绽放。
鲜红的血充斥着细小的软管,经过巨大的仪器进行过滤。
十六号针头扎在他的臂内侧,那是比牙签还要粗的针,刺入在血管中,引导着血『液』流出。
每次进行前后,负责人都会细心地给他做热敷软化血管,否则期扎针刺激血管壁,容易造成血管增生,形成鼓包。
隔着厚实的玻璃,陈词看到了站在外面的沙弗莱,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沉默着,注视着无菌室里发生的一切。
陈词重新闭上眼。
他不愿意去看沙弗莱眸中的内疚,也不愿成为被可怜的对象,正因如此,数来他才一直坚定拒绝沙弗莱陪他过来做体检查。
——他不需要任人的情,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况且直到现在,陈词也不后悔。
整个过程从早上九点到中午十二点,持续了三个小时。
浑血『液』都被过滤了一遍,但不于血『液』透析是将体无排出的垃圾物质滤掉,被从陈词的血『液』中剥离的,是最有用的成分。
可怖的针头被拔出,针孔立刻被按上,陈词坐起来,负责人轻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词摇摇头,有人端过一支温好的营养『液』,等针孔止血了,他喝下去补充能量。
仍然是最熟悉的晕眩和恶心。
陈词在无菌室里经过半个小时的观察,确认无大碍,才被允许出去。
他刚一踏出无菌室的门,沙弗莱就关切地靠过来,他伸出臂让陈词扶着稳定形,低声问:“还好吗。”
“没事。”
无菌室旁的门牌上,烫金的ashes的字样一如既往。
这些从陈词血『液』中过滤出来的物质溶于昂贵的特殊溶质中,将经过进一步的提纯和加工,被送往位于六大信标底层侧边的防疫站。
两人未立刻离开,而是沿着走廊继续向着更深处前行,最终来到了安全房。
谓的安全房是基地里完全隐蔽的地方,没有任智能设备存在,杜绝一切被监控的可能。
也许这里是辰砂最安全的地方。
“你想和我说什么?”陈词面『色』苍白,嘴唇也失去血『色』,每一次做完检查,无论被照顾得好,他都会很不舒服。
昨天沙弗莱要求陪着他一起过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沙弗莱看在眼里,忍不住担忧,他道现在他最能为陈词做的,就是赶快事情说完,好让omega回去休息。
“元帅忌日那天,我和陈念一起去了荣军院祭拜元帅,晚上在那里住了一晚,陈念睡在元帅曾经的房间里。”
“半夜他突然看到了淡紫『色』的光芒,从元帅的桌子下面发出。”
听到“淡紫『色』光芒”的那刻,陈词抬起眼来。
“陈念吓一跳,我叫过去查看情况,但无论怎么观察,我都完全看不到他描述的光。”
“最终在他的指引下,我意外在桌子下面发现了暗格,里面放着一张避难的设计图,时我刮了一些暗格表层的碎屑带去化验,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但我一直没敢告诉陈念。”
陈词:“是什么?”
“结果表明,那是ashes的失活谢物,你道的,感染过ashes的人普遍会发生眼部病变,ashes侵占眼底,使得细胞对谢物的特殊波产生反应,也就能够看到别人看不的存在。”
“……”
陈词喃喃道:“他和我一样。”
沙弗莱轻轻点头:“是的,陈念和你一样,你们有着共的‘天赋’。”sxynkj.ċöm
“我当时没戴套,直接接触了那东西,还好此前接种过疫苗,谢物也早就失活了。”
沙弗莱顿了顿,轻声道:“我一直没告诉陈念,只说化验结果还没出来,就是想寻问你的意。”
陈词:“不要告诉他。”
意料之中的回答是如此干脆利落。
“那你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能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陈词淡淡道,“我既然已经保护了那么多人,也能够多保护他一个。”
沙弗莱说不出话来。
他鼻子忍不住发酸,深吸了气,道:“陈词,我——”
“沙弗莱。”陈词却料到他会说什么一般,打断了alpha的话音,他直视着那双写满愧疚的眼睛,认真地对他说:
“我不需要心疼,你道的,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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