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一激灵,赶紧答道:“活着,那个于谦还活着,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被廷杖了十记,革了兵部主事的官职,发配军中养马。”
“那就还好。”李煜松了一口气。
于谦乃是刚刚结束的辛丑科进士,李煜特意叮嘱留意的人才。
今年的其他的进士,哪怕是状元,都还在六部学习如何理事,于谦格外得李煜重视,已经被授予兵部试主事之职了,起步就是六品,完全可以算得上鹤立鸡群。
虽然李煜暂时未召见于谦,但朝中众臣,皆知道这是太孙看上的人才。
大概老爷子是看在孙子的面子上,才饶恕于谦死罪的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货是真的头铁啊!
萧仪都倒霉了,一帮子朝臣个个装蒜,就他逞能,趁着老爷子生气的时候上去拱火,年少得志,嫌人生过于顺利了不成?
李煜皱了皱眉,感觉有些头疼:“那于谦,发配到那部军中了?”
“回殿下,乃是三千营,就在江北大营中。”
“去找个靠谱些的郎中,持我令牌去江北大营给他治治伤,告诉于谦,让他暂时安分在大营待着吧,养马之余,多熟悉一下军务。”
老爷子下的诏令,李煜总不好现在就把于谦调回来,先让他在军中受些挫折也好,等老爷子北伐离京之后,再作打算。
马三领了命令退下,李煜又遣人召太医前来请脉。
胡善祥忐忑不安之间,一头白发的太医沉吟良久,忽然起身,脸上堆起笑容。
“恭喜太孙殿下,太孙妃已然日月入怀,俩月有余了!”
“真的?”尽管早已得知结果,李煜还是再次询问确定。
“臣,敢不虚言。”
“好!赏!”
老太医喜滋滋的提着一兜子大明宝钞里了青宫,青宫内宫人皆以太孙妃的名义赏赐三月俸禄,太孙妃院中的宫人,赏赐更为优厚。
不过,胡善祥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
八年未孕,一朝怀胎,巨大的喜悦已经填满了她的脑海,还是李煜吩咐了伺候的宫女,小心翼翼的搀扶回去,再根据老太医留下的各种食补方子好生进补将养。
可以预见大半年之内,青宫将要围绕胡善祥的肚子打转了。
而胡善祥有孕,此时正是李煜久等的时机!
忽悠永乐大帝安心当太上皇的好时机!
当初来到这方世界的五个任务,李煜已经完成了两个半。
取得国家权柄与收取姐妹花皆已经完成,奖励依旧存放;瓦剌已覆灭,鞑靼苟延残喘,此次北征获奖功成。
让二叔三叔安心当个藩王虽然赞为完成,但也没什么难度。
三叔安心在京城帮着执掌锦衣卫,这些年得罪的文官海了去了,肯定没什么念想。
二叔就藩大宁,天高皇帝远的,大宁原本的驻军五年前就已经北移,如今的大宁不过只有汉王麾下的三卫不满编的兵马,不足一万人,冷兵器,翻不出浪花来了。
最近东厂那边马四传来的情报,二叔好像已经认命了,安分的很,每日就待在王府饮酒作乐,要么跑去草原行猎。
但最后一个任务,忽悠老爷子退位,那可真是太难了!
这可是造反出身的永乐大帝!疑心病甚重!他连儿子都不放心,唯一让他相信的,便只有李煜这个太孙了。
可正因为如此,叫李煜怎么忍心下手?掌握了半数军政,再加上太子老爹,足够将老爷子拉下皇位了,可那样做了,与畜生何异!壹趣妏敩
且不说太子爷肯不肯同流合污,那样做了,朱家好不容易维持的父慈子孝毁于一旦,天家名声彻底败坏。
不见李唐之教训吗?玄武门开了个好头,自此之后,皇位传承,大多伴随着刀光剑影。
李煜的打算,趁着朱家有了第四代,老爷子高兴之际,试一下能不能忽悠他主动让位。
尽管希望非常渺茫,试探一下而已,不成就算了,放弃这个任务呗。
傍晚,李煜进了皇宫。
乾清宫中,朱棣正在用晚膳,已经满头白发的东厂厂督小鼻涕在一旁细心地伺候着。
胡尚仪竟然破天荒的在皇帝面前坐着,手拿毛笔,朱棣一边说着,她往纸上记载着。
李煜进了殿门,不打招呼,趁着老爷子说话之际,让太监取了一副碗筷,直接坐下吃了起来。
“……鹿茸、人参等,一应用度,选最好的,送至青宫。太孙妃有孕,不必起身见礼,可记下了?”
“是,陛下说的,都一一记录下了,回去立马吩咐操办。”
胡尚仪恭谨起身答话。
“你办事,朕是放心的。太孙妃与你有亲,你可将宫内事物暂且交托于副署处理,你亲自去青宫好生照料太孙妃,定要确保太孙妃平安生产。”
“多谢陛下恩赐。”
朱棣挥手,胡尚仪退下。
李煜话听了半截,感情老爷子这是赏赐太孙妃的,还让胡尚仪亲自登门照料,太孙妃有孕的消息,自己还未告知,老爷子便已经知道了。
李煜看了看一旁的厂督小鼻涕,心中顿时了然,定是这货告的密!
锦衣卫与东厂是决计不敢在皇子皇孙府中安插探子的,估计是太医院泄密,让东厂知晓了。
“猴崽子,没大没小,一点礼数都没有了,爷爷真是把你宠坏了!”胡尚仪退下后,朱棣对着进门之后直接开吃的太孙笑骂一句,却也没放在心上,反而吩咐再加几个太孙爱吃的菜。
“这不说明孙儿与爷爷亲近嘛。”李煜笑嘻嘻的回了一句,故意瞥了一眼小鼻涕:“爷爷的消息好灵通,孙儿来报喜,还没说呢,爷爷便知道了。”
小鼻涕噗通跪地:“太孙殿下,奴婢冤枉啊!”
旁人不晓得太孙的威势,小鼻涕掌握东厂,岂能不知?当今大明天下,明面上自然是陛下最大,说话最管用,可若要较真起来,陛下说的话,还真不如太子的话好使,但太子说的话,那便不如太孙了!
“起来,起来。”朱棣皱眉不耐烦的叫起小鼻涕,又埋怨道:“你吓他作甚,东厂可没胆子在青宫安插探子,爷爷也决不允许这种事,是东厂的坐探在太医院打听来的。”
坐探,是东厂分布于各大衙门,监听官员言行的明探。
“孙儿哪儿有着心思啊,不过无心之言罢了,小鼻涕公公是爷爷身边的老人了,多年陪伴,劳苦功高的,可莫要见怪。”李煜嘴上绝不承认。
“奴婢不敢,不敢。”
“鬼心思真多!罢了,小鼻涕也满头白发了,越来越力不从心,回头让你那个马四多帮衬着些,马四也是郑和教出来的,是个能托付事的,这东厂,早晚得交到你手上去。”朱棣没好气的允诺下来,又吩咐道:“不说这些,让胡尚仪住到你府上去,爷爷是担心孙媳妇肚里的孩子,有她在,那些鬼蜮伎俩用不到孙媳妇身上去。爷爷老了,好不容易能盼着重孙,可不能出事。”
“是,孙儿明白,胡尚仪将太孙妃一手带大,胜似养母,有她在,孙儿也是放心的,孙儿谢爷爷关心。”
爷孙俩慢腾腾的吃完晚膳,期间李煜一直在思考如何开口,或许是思虑的样子被老爷子瞧了出来,饭后,朱棣将李煜拉到了屏风那边的书桌旁。
“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光是来给爷爷报喜的吧?”朱棣盯着屏风上挂着的坤舆大明全图,眼神瞟向地图上的大明北方,怀疑的问道:“你该不会是也来劝爷爷,放弃迁都的吧?或者,你也想说,暂缓北伐?”
“孙儿不是这个……嗯?也?谁还来了?”李煜回答了一半,突然一怔。
“哼!还不是你爹!”朱棣从鼻腔中哼了口气:“你来之前,你爹刚走!又劝我暂缓迁都,又劝我暂缓北伐,我看他是太子当的不耐烦了,有了点本事就想提前上位!哼,别以为我看不明白你们父子俩的心思,我可没老呢,他想踹窝子,还得等几年,等我办完了想办的事再说!”
“呃,爷爷言重了,孙儿没这个心思。”李煜嘴上否认,心中却是一喜,老爷子话里有话,莫非有了退位颐养天年的想法?
当然,这八成有可能是在忽悠自己!
“有没有这个心思,你心里有数,我也不计较,反正早晚是你的。”朱棣颇有生意的看了李煜一眼,随即转移了话题:“你说,你不会是来替你爹当说客的吧?那你还是别说了,免得惹我不高兴。”
“爷爷误会了,迁都与北伐,孙儿是绝对赞同爷爷的!”
北伐什么的,由得老爷子去草原上玩耍。至于迁都——
迁都都准备了十八年了,虽说如今草原疲敝,九边驻军也尽数北移至草原新城,迁都的军事作用已经基本荡然无存了,可老爷子受不了南方湿热,那便由他迁都吧,大不了等自己即位再迁回来嘛!
不管是南京还是北京,李煜无所谓的很,只要国力强大,水陆交通便利,烟雨江南与北国风光,皆可。
太子爷那是自小长于南京,不喜北方干冷,其权势根基也大多在江南之地,自然是反对迁都了。
“爷爷勿怪,我爹身体不太好,长住北方,恐发恶疾,这大概是他不想迁都的原因吧。”
太子爷有高血压,糖尿病,现如今可没有温室效应,冬天顺天府气温大多在零下二十几度,从暖烘烘的屋子里一出来,这一冷一热,极易诱发心血管疾病。
“哼,倒是难为他了。”朱棣冷哼一句,太子的身体一直令他不喜,他也不想在谈论这些,旋即又问道:“那你是为那于谦?不过一新科进士而已,竟得你如此看重?朝堂上公然顶撞朕,若不是看你的面子,哼!”
“于谦是块璞玉,只是年轻气盛了些,不懂变通,爷爷惩罚的对,让他受些挫折,稍加打磨,其必能成为我大明栋梁,孙儿先替他谢过爷爷不杀之恩了。”
“你眼光一向不错,那于谦得你看中,也算是运气了。”朱棣叹息一声,走到椅子上坐下,却又忽然记起一事来。
“征伐倭国之事,郑和率领船队停驻在琉球国,准备的如何了?”
永乐十七年夏,郑和率领庞大的船队第五次下西洋归来。此次下西洋,最远抵达了木骨都束,也就是索马里,不仅又带回了几只被称作麒麟的长颈鹿,还在当地购买了不少“阳光彩虹小白马”,即昆仑奴。
不过,回国之后,下西洋的壮举被李煜暂时叫停,反而交给了郑和一项作战任务。
率领舰队征伐倭国!重点便是拿下石见银山!
李煜要改革大明币制,彻底盘活大明宝钞,需要大量白银作储备金,自然便盯上了倭国的银矿。
为了此次作战,李煜甚至把坐镇交趾的英国公张辅调了回来,任他为讨伐倭国总兵官,率领一万神机营将士,跨海作战。
张辅在交趾实行过成功的焦土政策,如今搞得交趾十室九空,陈季扩被擒获后,那些土人反抗军慢慢的没了生存之地,基本上销声匿迹了。如今的交趾,已经腾出了大量良田,大明正在慢慢移民。
有了腾地经验,想必张辅在倭国也能干的相当好吧。
当然,神机营再能打,一万人也不够占领占领倭国的,不过李煜还贴心的为远征倭国的军队准备了仆从军。
朝鲜,琉球!
比起大明时常被倭寇骚扰的疥癞之患,这俩可是倭国的世仇!
朝鲜又一向以大明亲子自居,中央王朝有所召唤,朝鲜刚刚接受禅让即位两年的新王李裪,也就是后世棒子们口中的世宗大王,毫不犹豫的便答应出兵协助了。
朝鲜征调全国之兵,出兵五万,琉球三王也答应租借港口,并凑了三千兵力,外加大明庞大的舰队,以及英国公张辅麾下的一万神机营,如今正停泊在琉球国港口,等待六月东南季风大起之时,便拔锚出征。
“英国公所部,一切按计划进行,只待东南季风起。”李煜奉承了一句:“差不多等到爷爷北征阿鲁台之时,皇命远征大军也踏上倭国国土了。”
“也不知你中了什么邪,非得一门心思征伐倭国。”朱棣无奈一笑:“近年来倭寇安定了许多,不过,你乐意打,那便打吧,倭国一向狂妄,给一个教训也好。什么不征之国,那可不是用来束缚大明手脚的。不征,只是我大明不需要,这一点你要谨记。”
“是,孙儿记下了。”李煜微微一笑,老爷子有点误会了,自己想给倭国带去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教训。
张辅所部,不过先锋军而已,等占了银山,站稳了脚跟,大明朝堂上下见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二叔便该去倭国就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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