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德宫内燃着龙涎香,幽冷的烟气袅袅升起,掩住了那披着墨袍女子的神情。
顾青岩看着她那微敞的双腿和领口间露出的肚兜系带就忍不住要皱眉,教诲之言即将脱口而出。
好在,绯云歌的动作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他扭着腰肢,以一个极其曼妙淫秽的姿态半跪半爬着攀上朱珠的膝头,而女帝则伸出一只如玉的手掌,缓缓抚摸他的发顶。
一声轻笑在静谧中响起,顾青岩幡然醒悟,女帝早已不是在他膝下老老实实练字的少女了。
她有荒唐的资格。
“绯公子。”
身为君后,元昭立刻劝阻:“陛下尚未簪花,你这样,未免不合规矩。”
“规矩?”
绯云歌笑得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儿,一双含情的狐狸眼与元昭清淡的双眸胶着,仿佛在勾魂。
“这宫里头,陛下才是最大的规矩~”
他声音懒散沙哑,浑身酥若无骨,仿佛随时随刻都能发情,浑身上下透露着最让元昭不喜的气息。
“雨露稀少,各位都是卯足了劲儿想要博得陛下的宠爱......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哪有让陛下欢喜重要?您说是吗?”sxynkj.ċöm
朱珠低笑了几声,懒洋洋应:“云歌说得不错。”
元昭的眼尾瞬间就红了。
他是君后,向来端庄自持,哪怕显露风情,也不过是在两人独处时才会有。
骨子里,他仍然无法做到像绯云歌这般,当着众人的面便急急地摇尾乞怜、轻浮谄媚。
他咬着嘴唇不说话,阿辛却也有模有样地爬过去,把下巴搁在朱珠的另一条腿上。
只不过比起绯元歌的媚骨天成,他像是只肉乎乎软绵绵的小狗,眼底清澈,巴巴地瞅着朱珠。
很快,又有两个不认识的公子羞怯地靠近,跪着为她按肩打扇。
余下的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哼,不过是以色事人罢了,真是恬不知耻!”魏恬咬牙瞪着他们,一副颇为看不起的模样。
两人被当众挤兑了一番,脸色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你出现在这里,不也是打着以色事人的念头吗?”其中一人捏着拳头,
“魏小公子若如此清高,瞧不起我们,自请离去岂不更好?”
另一人冷呵:“我们都是陛下的妃子,如果不侍奉陛下,还要侍奉谁?毕竟我等身体虚弱,比不上魏公子,跪了一夜还能嘴硬!”
“你!”
魏恬恼了,一双狠戾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气息涌动,手背上绷起了一条条青筋。
那人有些害怕,不由得往朱珠身后藏了藏。
一声轻笑响起,绯云歌一席红衣,如同一团散不开的浓血,慢条斯理地把玩着女帝的指尖:“只怕有人想以色事人,也无色可依啊。”
那双眼含着讥讽,直直刺进魏恬眼底,令少年浑身的神经都随之紧绷起来,大脑不断发出危险的讯号。
几个公子纷纷掩唇窃笑起来。
顾青岩还好,尚能做到心如止水,不为所动,可元昭的脸早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绯云歌那句话是冲着他来的......
明明同样以色事人,却自觉清高便高人一等,不正是在暗暗讽刺他吗?
朱珠没有制止他们的明争暗斗:谁说女人才是最有心机的?男人们争风吃醋起来,同样有意思得紧啊!
“明月,去碎玉阁看看,咱们的萧公子真是好大的架子,竟然敢不听朕的谕旨!”
——这么热闹的场景,没有萧翡那颗毒瘤又怎么能行呢?
“是。”明月匆匆离去。
碎玉阁。
看着眼前的白色小药丸,萧翡脸上划过一丝阴狠,最终咬牙将其一口吞了下去!
微苦的药衣在口腔中融化,很快,腹部便刺痛不止,像是有玻璃片在体内反复拉锯。
萧翡冷汗淋漓地倒在桌子上,单手用力一挥,桌面上的东西便全碎在了地上,叮叮当当响声不断。
门外两个男婢听到动静推门入内,在看到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萧翡时大惊失色:“萧公子!”
另一头,明月也很快收到了消息,回来复命。
“病了?”
她的话语中听不出喜怒,然而却令原本还在讨好卖乖的男人们一下子安静下来,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面上。壹趣妏敩
他们虽然与这位陛下相处不多,却也隐约了解了眼前人的几分个性:人狠话少,笑得越开心,杀人便越是利落。
据说曾有宫人怠慢如今正受宠的阿辛公子,陛下便将他们绑了作箭靶子,命他们逃跑,再漫不经心地抽箭、搭弦。
......箭头精准无比地穿透掌心的血肉,将绑手的绳索割断,虽然并未伤及性命,但宫人们也是吓得两股战战、精神失常。
他们虽然愚拙,但也知道质子关系到两国之争,眼下这位质子在第一天就敢耍小手段拿捏陛下,恐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
“可是病得快要死了?”朱珠眉峰轻挑,一双凤眼睨着明月,竟令她心头胆寒不已。
“碎玉阁的宫人称,大约是水土不服,萧公子腹痛难忍,这才无法来乾德宫伺候,请陛下谅解。”她斟酌答道。
谁知,朱珠压根没听她的,而是用力一拍扶手,语气愠怒:
“岂有此理!朕好意与中州讲和,可他们却不识抬举,给朕送来一个病秧子!
既然快死了,就将棺材抬到碎玉阁,等什么时候咽了气,立刻抬回中州,以免这中宫染上了晦气!”
嘶——
明月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冷气,毕恭毕敬道:“是,陛下。”
闹了这么一出,朱珠也没了玩乐的心情,她随手将花钗簪到了一旁的元昭头上,懒洋洋地支着侧脸,含笑地睇着他。
其余人识趣地退去,而元昭的脸慢慢红了。
他又想起自己从假山中发现的东西:一样慢性毒药,一样春药,一样假死药。
琼璋郡主还给他留了一封信,言明无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她都是他的一条退路。
如此情深义重,再对比陛下对他的凉薄与忽视,似乎在逼着他做出选择。
彼时,元昭独自一人在房中做了许久,直到信封被烧成灰烬,这才匆匆从匣子里拿出了一枚药丸......
乾德宫内,龙凤红烛彤彤燃烧,两行烛泪流下,月色亦为这一切蒙上了一层轻纱。
静谧的月光,一如古昔,埋藏着深夜的秘密。
雪白轻纱自肩头滑落,两个交叠的人影中,溢出些许呢喃轻吟。
无眠之夜,亦有一人难以安睡。
萧翡看着被摆在床边的金丝楠木棺材,饶是他被药性折腾得狼狈无力,也气得使劲儿将枕头摔在了棺材上。
眸底紫芒冰冷而凝滞,好似鬼魅的寒潭,令人不敢直视。
“该死的......”
他磨了几下后槽牙,再也挤不出一点笑意了。
这女人的做法分明是在对他说:要死早点死,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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