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塔的整个二层,是绕塔身内侧一整圈的环廊,环廊宽约十尺,整周长度约为一十五丈左右。
半个环廊外壁,雕刻着诸佛故事,和教化民心的寓言典故。玄禛和阿弘等人跳跃之地,正是这半条环廊。阿弘抬眼望去,另外的半个弧度,却密密麻麻竖满了佛家法器,降魔杵、法杖、戒刀、风雷引、霄云鼓……
法器之中,有架奇香楠木楼梯,蜿蜒向上,直通木塔三层。
阿弘一眼便看出,这众多法器,应是一个千机连环阵。引一发而全局动,稍有不慎,触碰错了位置,定会万千兵器发动攻击。
玄禛指了指楼梯说道:“自二楼开始,就已是机关阵阵,暗藏杀机。方外之地,竟要用杀戮震慑反心,也是荒诞滑稽!”无奈地摇了摇头,几人刚要移步向前,忽然自寺外竹林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哨音。
李追猛的抬眼看向阿弘,阿弘扫视众人一眼,轻声说道:“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玄禛双手合十,面沉似水低声道:“阿弥陀佛,一人之心竟造万千杀孽,世人皆愿攀登峰顶,又有几人知道,高处不胜寒之理呀!”
众人刚自下楼,就发现一众人马已将木楼团团围住,所有人俱都黑衣黑裤黒蒙面,约有百人之多。他们手举火把,一言不发地盯视着木塔底部,那里所有的僧众早已围成一圈,目光凛然地和黑衣人对视着。
“阿弥陀佛!”玄禛向前一步,朗声说道:“佛门之地,怎容汝等造次!尔等意欲何为?”
“明知故问!”领头之人用怪异的声音回答道,阿弘一下便能听出,他的嘴里含着一颗声珠,这样就能使自己的声音,夹杂着声珠孔腔发出的哨音,原音和哨音混合在一起,尖锐变化、让人难以通过声音辨别本人是谁。
“这人为何要掩饰自己原声呢?一定和这众人中,某一人相熟!”阿弘想到这里,仔细地盯视着那个领头之人,希望从他的举止动作中看出点端倪。
领头之人也目光炯炯,紧紧地盯视着阿弘。忽然,他高举手臂猛地向前一挥,众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向前掩杀而来,四下无声只有刀剑出鞘的声音。
护塔的众僧人,开始双手合十高声吟诵佛经。
李追看了一眼阿弘,阿弘轻轻点头。
“列队!”李追高喝一声,他已看出这些黑衣人并非寻常刺客,而是训练有素的军营兵将。
二十名骁龙卫抽出长刀,一字横向排开,每个人的距离,正好是两把刀长的距离,这样在不会漏过一名刺客的同时,也不影响长刀左右挥舞。
“骁龙卫!”领头之人,忽然诧异地低声说道,双目中闪过一丝亮光。
这一细小变化,尽数捕捉在阿弘的眼里。“这人的眼神,竟如此熟悉!”
眼见黑衣人已尽数杀到,李追等人也不迟疑,挥刀上前,两队人马迅速战在一起。
此时阿弘才真正领略到,什么是军人厮杀,简单直接、毫无花哨炫技,一切的结果,都是致对手于死地,一剑可毙命,绝不会留第二下;一刀可致人毙命,绝不让对方重伤。
一招一式,简洁到了极致,暴力到了极致。
就在如此激烈血腥的打斗之中,竟没有一人呼喊惨叫,四周只有僧众们的吟诵之声。
忽然,黑衣人的头领长啸一声,竹林中传来无数的弓弦之声。紧接着,一片火光,自竹林中向着木塔急射而来。
“不好!”阿弘大叫一声,飞身想要跳起去补救。不想,李追高声喊道:“诸葛大人!切莫靠近!”
话音刚落,紧紧钉在木塔廊柱上的火箭,瞬时爆裂。火光四射,犹如漫天纷飞的焰火。但每个火星,溅射到木塔之后,又像浆糊一样紧紧地粘住,持续在燃烧着,直到引发出更大的火焰。
眼见火势已起,再想扑救已是来不及。虽然众僧人匆匆拿起水桶,想提水前去救火,奈何火势均在二楼以上,也不是每个僧人都会武功,更没有几人能跳跃上去,所以火势借着风势,一时熊熊大火径自冲天而起。
“这护寺的军将都去了哪里?……”阿弘边战边想,猛然提矛向黑衣人首领刺去,小玉眼见如此,也撤剑向他飞去。
一道红影,快似闪电,软剑所划过之处,如一道光弧,裹挟着烈烈风声,直取其头颅。
黑衣人首领也没想到,如此娇美如花的一位小姑娘,竟有这般功力,慌忙举剑相迎。不成想,小玉身后的阿弘巧妙地跃起,举飞矛向其击去,其速度快似流星赶月。
一剑一矛,正用了滇军的隐击之法,阿弘心中所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那黑衣首领,明显眼神一缓,好似泛起一丝嘲笑之意,径自从腰间抽出一把形似匕首的短刀,一剑一刀正好挡住阿弘和小玉的兵器。
铿锵一声,兵器击而立分!m.sxynkj.ċöm
任谁也没想到,小玉利用自己身材轻巧之优势,借用相击之力,巧妙腾空之后,一个乳燕还巢,径自又击出一剑!
这一剑快似惊鸿,向黑衣人左胸击去,黑衣首领回剑相击已是万万不能,只能迅捷向后飞身。但小玉的软剑如影随形,一直紧跟其身体。
二人比拼轻功,原本不相伯仲,奈何黑衣人是背行而驰,小玉是向前飞行,所以,黑衣首领率先力竭。眼见小玉的软剑,就要贯胸而过,无奈只能身体向右侧平移,避开其剑芒。
躯干已避过,但左臂却难以避免。一个剑花抖起,黑衣首领的左臂,自上而下裂开一道口子,顿时鲜血如注。
小玉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挥剑又一次向其刺去,阿弘也挥矛赶上。
小玉是处处杀机,阿弘却次次留手。因为阿弘只想看看,黑色面纱之后到底是谁,为何自己竟有如此强烈的熟悉感。
就在众人拼杀之际,那修竹峰木塔已是岌岌可危、摇摇欲坠,即便此时天降暴雨,也难以拯救它倒伏的命运。www.sxynkj.ċöm
黑衣首领边战边退,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木塔,抿嘴成哨长啸一声。所有黑衣人纷纷跃起,隐入修竹峰的皇竹密林之中,暗夜里,瞬时没了踪迹。
阿弘站在那里,一直回想着,刚才黑衣首领那最后的回眸,意味深长的眼神里竟毫无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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