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这边来,这三袋交给你了。”包工头老秦抹了把头顶上的汗珠,焦黄的皮肤和泥印在他那满是褶子的脸上根本分不清楚。他把铜板在手上来回来回数了好几遍,趁那个名唤“狗子”的男子转过身去的时候,悄悄落了两个,收进了自己的腰带里。
“咯,这是你今天的工钱,辛苦了。”
狗子一声不吭地接过铜板,点了点头。
“我家的屋顶又漏水了,你待会帮我去弄一下,晒的小麦一会儿也帮我收了,今晚我去香娘那,怕回来的时候就潮了。”
“嗯。”
老秦拍了拍他的肩旁,扭头就走。卖凉茶的三婆实在看不下去了:“什么烂人!天天克扣人家工钱不说,还把人家当奴隶使唤!真以为自己不得了哦!”
“管你这婆娘什么事?多嘴当心烂嘴巴!狗子没有我,他就是一条狗!谁他妈把他当人看了?!”老秦朝她喷了口口水,哼着小曲,大摇大摆地走了。
三婆看着木讷的狗子,实在气不过,她就不明白了好端端的小伙子怎么就愿意平白无故地受这种气。
狗子擦了把汗,向三婆买了碗凉茶,三婆没好气的接过铜板,向狗子伸手:“你说你怎么不反抗一下呢?就这么乖?个没出息的。”狗子把布袋里的碗递过去,三婆不给他提供喝凉茶的碗,要他自己带。旁人从他身边走过,也会惯性的隔一点距离,即使他在这里土生土长了二十年,却感觉除了和老秦一同生活的屋檐是他的归宿,就找不到一丝温暖。
因为他的身子无法完完全全直起来,看起来像一个人驼着个背,有时走快了,或者跑起来的时候,手就会情不自禁的放下去,变成四肢奔跑,这让其他人觉得很怪异,但是,不得不说,他跑起来真的很快。
他回到家里,将布包取下,放进主屋旁的一个小木屋里。小木屋只有半人高,里面铺的稻草,也不大,容他睡下刚好,他也挺满足的。收了麦子,去主屋里拿了点东西吃,天就黑了,却突然想起来,屋顶还没有补。他的弹跳力惊人,两下就蹦到屋顶上面去了。
可他才补到一半,心里猛然一颤,他的耳朵从隐藏的头发里竖了起来,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向构栏那边跑去。
“狗子又来接主人啊?他们还没......诶?你跑上去干嘛?”侍童根本拦不住他,就由他去了。
敲了香娘的房门,老秦坐在床上看见他来,意外的没有发脾气,狗子觉得不对,他的嗅觉异于常人,对气味敏感至极,现在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股血腥味!他走向老秦,门却关上了。
老秦闭上了眼,狗子凑近了才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房间里没有香娘的身影,那刚才是谁开的门呢?!想到这里他猛然回头,准备离开。可他刚转身就听到了一声“咯吱”声,老秦以一个非常诡异僵硬的姿势站了起来。
他的瞳孔灰白,突然开始呕吐,狗子清晰的看到那堆呕吐物里有头发还有一堆看不出来是什么的肉。
野兽的直觉,狗子感觉到了不详,他不再犹豫立马推门,却迎面遭到一击,幸而他反应迅速,向侧一个翻滚,躲了过去。身后的老秦的嘴突然张得好大,变成了好多瓣,像一个的大的食人花!从他嘴里喷出好几根类似肠子的东西,捆住注意力在狗子身上的来人,接着,又追着狗子去了!
门被不知明的力量给锁上了,狗子打不开,他几个跳跃,跳到横梁上,在横梁上与这个奇怪恐怖的东西周旋。
月笙此刻就不太舒服了,他被这沾着血的恶心玩意快整吐了!他是听到一声哀嚎,寻声而来的,见这个屋子被黑色的死气给环绕包裹,从里面映射在窗户上的烛影也十分怪异,门一开,一个身型似犬类的妖怪伴着血气正准备冲出来,月笙立马捏诀攻击。
而此时此刻,月笙发现了,这家伙应该和哑女一样,是个半人半妖的家伙,不管有没有攻击性,眼前这个越张越大的嘴才是个麻烦!
月笙一脚踹上这个中年男人的肚子,没想到一脚就踢爆了!老秦整片后背爆出一片血沫后,露出一个倒着的女人脸,月笙看不到,他只是明显的感到缠着他的东西的力道减弱了。在横梁上的狗子看的清清楚楚,那是香娘,她的身躯被强行挤进在老秦的肚子里,模样可怖,四肢分离,血肉模糊的一团。sxynkj.ċöm
狗子趁着这个时候,一跃而下,抱住月笙的后背,带着他跳上了房梁。月笙捏诀,百道冰刃凝空而起,将下面的老秦割成千片后,冰冻成块。
“安全了吗?”
“暂时安全了,我将他封印住了。”
“你听的到我说话?”
“?”月笙不解的看着眼前莫名兴奋激动起来的狗子,感到很奇怪,不过,他没忘正题,开口道:“快,帮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拾了烧了,不然一会还要出事。”
狗子点点头,手脚麻利的扯了床上的布单,和月笙一起把碎成千块的老秦包了,抗在背上,跟着月笙飞奔出城,两人又拾了柴火,点燃为其焚烧。只是期间,分散的一堆看不出什么玩意的肉,不停的骚动,香娘那张脸却意外的完整!让人寒颤。
月笙只得专心施法镇压,以致冰太厚,两人烧了半天都没有将火烧起来,月笙在此刻无比的想念二师兄风倾羽。
“烧完了,是不是就没事了?”
“嗯。”
“那我可以将我主人的骨灰带回去吗?”
“嗯?”月笙看着这大火恍然醒悟:“这是你的亲人啊?!”
“嗯嗯。”
“可以的,没事了。”月笙看着狗子蹲在那里,用手捧了骨灰放布里放,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他突然一股热血涌上心头,生出一种责任感:这天底下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一日不除干净,一日将有多少家庭破碎,阴阳两隔!他发誓,他将拼尽全力,将这世上的污浊清理干净!
澎湃的使命感让他直接破境了!
“你收拾好了就赶快回去!晚上不安全!我这马上要引雷劫来了,先告辞了!”月笙一边飞跑一边对着蹲在地上的狗子说道。
“......”
狗子将老秦的骨灰带回他们的住处,埋在了院子里,找了块木桩,就当墓碑了。忙完了这些,他突然想起,屋子还没有补完,他跳上去开始忙活,月下日升,他收拾好一切,正等着老秦过来踹他的小木屋,可他怔然想起,老秦已经死了。
巨大的虚无感瞬间将他包围,顿时他两眼茫然,看着老秦的主屋上面新铺的瓦,反问自己道:干嘛要去补好那个坏房子呢?他好像突然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毫无意义,了无牵挂。
从今往后,他孑然一身,再也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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