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顾景延揉着太阳穴,起身坐起来,神色阴郁,睨着房中的香炉看。
“公子,赵府派人过来了。”
昨夜被这安神香熏得头疼,顾景延不由凝眉:“这么早?”
那人回答得一板一眼:“说是那赵知州今晚设席,宴请青州铁骑营里的几个兵官,特地遣人来问问公子有何忌口。”
呵……欲盖弥彰。
顾景延下了榻,自一旁取了衣裳,慢悠悠地往身上套,面上不显,心里也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人还在外面?”
“是。”
顾景延低头,状似正专注的扣着护手,一边往卧房外走:“去叫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顾景延听见有脚步声,他不急不缓的抬头,面无表情的对上来人,然后,眼底透出些许惊奇。
“你?”
他没想到,赵府打发过来的,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瞧她穿着打扮,兴许是赵府的家奴。
“奴婢是赵府管家的干女儿,受干爹吩咐,不知世……公子有何吩咐?”
小姑娘怯生生的,头也不敢抬,福一福身,手指尖发着颤,话却说得利落。
“你是来问我,我有何忌口?”
顾景延站在桌上,捞过水壶,垂眸倒茶,随后拎着茶杯,三两步坐回椅子上,一边打量眼前的小姑娘,一边暗自思量赵府管家派她上门的用意何在。
“是,家中主人唯恐怠慢不周,特遣奴婢前来相询。”
“忌口啊……这可多了,你能记得住?”
“……烦请公子赐奴婢纸笔,奴婢会一一记下,绝不遗漏。”
顾景延点头:“吴工,给她。”
小姑娘动作利索,自己一个人,很快就磨好了墨,润好了笔。
“公子请讲。”
“我不吃鱼。”
小姑娘簌簌落笔,写的速度很快。
“不吃禽卵。”
“不吃葱,姜,蒜。”
“不吃香叶,不吃茴香。”
“不吃重油重盐。”
“酢不能太多。”
“不食生。”
……
最后,他略带嫌弃,看了一眼手里的茶,随手搁下,盯着屋角的一尊花瓶,又说了一条:“还有,茶,我喝不惯普洱。”
“勉强……就先这些吧。”
小姑娘终于记完,密密麻麻写了四五列,松了一口气,手心有些发酸,低声道:“是。”
“公子若无其他吩咐,那奴婢便告退了。”
“去吧。”
话音未落,顾景延定定看着门旁的吴工,后者会意点头,默默随着那小姑娘一道儿行出去。
顾景延起身,在书架旁止步,随手抽出一册闲书,翻开来粗略看着。
这是一话本子,里面讲了有一位猎户走进深山打猎,发现了一只幼狐,幼狐绕过他,一路沿着猎户的足迹,蹿进了猎户家里,猎户匆匆赶回家,只见家门前站着一美貌少女,怯懦又无助,他便动了恻隐之心……
屋里忽的响起两声嗤笑。
“荒谬。”
顾景延又把本子扔了回去,忽觉门后光线一暗,他头也不必抬。
“回来了,怎么样?”
吴工面无表情回答:“两幅面孔。”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顾景延出了名的谁也不卖面子,所以赵成毅这个远房堂侄儿就另辟蹊径,八成是知道他在琼都与左禁统军府上的姑娘有些交情,便寻了个差不多十七岁的小姑娘过来,叫他不好发难,甘心配合。
他半讽半嘲道:“笑死人了,像怜香惜玉这么有风度的事,真是难为我了。”
吴工像个工具人,闻言只是默默点头。
……
县主府夜里起了大火,从西院烧起来,险些烧到了韶漫的园子。
万幸昨夜城中巡卫见着火光,立即感到,大火灭得及时。
但,任是谁的住处出了这档子事,都不会轻轻揭过。
半夜被吵起来的韶漫,被人叫到正堂里,她此时格外的没有耐心,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唇线抿得笔直,孟然很有眼色,早早就搬了把椅子过来,供她落座。
“我再问你一遍,张嬷嬷呢?”
此时此刻,还没人过来押着季嬷嬷不放,她发丝凌乱,衣裳穿得也没有平日里板正,姿态摆得甚高,似乎难以忍受这般被人质问。
“县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害她不成?”
韶漫的语气轻飘飘的,带着凉意,像是寒冬腊月里飘飞的小雪:“那你的意思是,本县主没资格怀疑你?”
众目睽睽之下,平日里没脾气的煜宁县主骤然发难,季嬷嬷也难免心虚,气焰一弱。
“……县主言重,奴婢不敢。”
“毕竟,张嬷嬷与季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光临我这县主府,那是承蒙天家厚爱,煜宁是半分不敢怠慢的,可眼下张嬷嬷被困火海,生死不明,若白白害得张嬷嬷命陨于此,本县主便是辜负了皇恩。”
夜里风凉,韶漫吸了不少冷气,偏头小咳两声,引得孟然侧目,替她去寻了衣裳来遮风。
韶漫低头,纤细的手指在系带间穿引:“张嬷嬷,当时到底情况如何,事情轻重缓急,你应当心中有数。”
话说到这份上,季嬷嬷也有些发慌:“奴婢……”
“禀告县主,属下的人方才在西院后门发现了季嬷嬷,只是叫烟燎了嗓子,受了些轻伤。”
“还醒着吗?”
“回县主,醒着。”
韶漫不经意间转眼,忽的捕捉到季嬷嬷眼里有一瞬而过的悔意,她目光微微一闪,话到嘴边:“既然这样,便带她过来。”www.sxynkj.ċöm
韶漫说完,继续饶有趣味的盯着季嬷嬷看,连困意也没了。
不多时,灰头土脸,一身狼狈的张嬷嬷被人带了过来,岂料她方一瞧见韶漫,眼睛登时一亮,仿佛冤民看到了青天大老爷,连滚带爬的扑上前,又将将在离韶漫两步远的距离停下,一个响头磕下来:“请县主为奴婢主持公道。”
韶漫似乎并未意外,面色淡淡,语气中带着不解。
“嬷嬷刚刚死里逃生,阿然,扶嬷嬷起来,另外取杯热茶来,压一压惊,”至于季嬷嬷那边,她刻意看也不看一眼,“张嬷嬷慢些说话。”
“奴婢不敢劳烦县主!”
张嬷嬷不肯起来,声音嘶哑难听,额头抵地:“季嬷嬷见死不救,奴婢身陷火海,她却看见了奴婢放在桌上的财物……那些金银,还是今日县主赏的啊!”
“奴婢求县主为奴婢主持公道!”
韶漫诧异的看了季嬷嬷一眼,接着问道:“你有何证据?”www.sxynkj.ċöm
“季嬷嬷与奴婢在宫中时便有旧怨,她当时年满二十五,正值出宫自行婚嫁之时,她在宫外瞧上了李家男人,可李家男人不愿娶她入门……”
季嬷嬷被踩住了痛脚:“你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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