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都掀帘说话了,林昭不敢不从。她与任初原道:“不如师父随我一同回府?”
任初原思索了片刻,同意下来。义诊已有好几日,这边已没有什么病患,去公主府也不耽误什么事。
林昭又看向谢明渊,早在公主府来人之时,他隐到了人群中。此时,林昭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况且谢明堂还在护国寺,谢明渊自然不能也不会跟她一起回公主府去。
随后,林昭带着锦时锦月上了长公主的马车,任初原则上了他们来时的马车,一行人往城中而去。
谢明渊在人群中目送他们远去,而后走上与他们不同方向的路,回了护国寺。
长公主的马车中,气氛沉默。车中的人全都噤若寒蝉。林昭被长公主怒目而视,还有些不明所以。
长公主努力压下自己被林正卿气出来的怒火,拿出了公主的威势,肃然问道:“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林昭点点头。
“那你知道什么是规矩吗?”长公主又问道。
林昭还是点点头,道:“母亲……”
长公主瞪着她打断她的话,“既然都知道,那你为何骗太后说在护国寺清修,却穿成这样和那些流民混在一起?”
林昭嗫嚅解释道:“我这也是……”
“你别说了,本宫不想听你的借口。只是让你知道,你此番所做之事已被皇上、太后知晓,你父亲帮你求情才保下你的郡主之位,但圣旨言明,罚你禁足三月,你回府后好好面门思过吧。”长公主一口气把话都说完,便把头撇向一边,不再理她。
林昭摸了摸鼻子,看了看锦时、锦月,想说些什么,却见她们都对着她摇了摇头。
她们这番眉来眼去正好被长公主抓个正着,长公主才想起还未发落这两个大丫鬟,复又发声道:“锦时、锦月,你们作为郡主的贴身侍女,主子行事不端却不知劝阻,罚半年月银,这三个月同你们主子一样,禁足。若是以后再发生这种事,就拖出去发卖了。”
林昭听她这么轻易说出把人发卖了的话来,觉得不寒而栗。
这就是封建社会,她第一次感受如此深刻。
锦时、锦月连忙跪下磕头,齐声道:“谢公主。”
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跪着的锦时、锦月被晃倒,林昭伸手去扶她们,又被长公主瞪了一眼。
同行的江嬷嬷拦住林昭,道:“郡主,您是主子,不需做这些自降身份的事,让老奴来吧。”
林昭坚持要伸手拉锦时、锦月,被她们躲开。
林昭端正坐好,挺直腰肢,脸上没了一贯的笑,看着江嬷嬷道:“既然本郡主在你眼里是主子,那主子说话做事又何须江嬷嬷置喙?”
江嬷嬷是宫中出来的人,被林昭噎了一句,脸色有些难看。见长公主并没有替她出头的打算,反而对林昭此举颇算赞同。江嬷嬷便知自个儿刚才逾矩,她连忙垂下头,恭敬道:“郡主所言极是,老奴知错。”
林昭也转头不再言语。
一路安静着回了长公主府,长公主下了马车往府中走,见林昭还候在门口,问道:“还有何事?”
林昭道:“母亲,我邀了师父来府上暂住。”
“师父?什么师父?”长公主皱眉道,看来还有些事是她不知道的。
林昭详细说道:“我在护国寺时,拜了任神医为师,跟他学习医术。未曾想到他与母亲是旧识。”
长公主刚想说些什么,另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口。m.sxynkj.ċöm
林昭走到马车前,候着任初原下车。
先下车的是提着医箱的医僮,然后才是任初原。
他向长公主拱了拱手,道:“近来就在府上叨扰了。”
神医能来府上住,长公主自然是欢迎的,任初原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到的。
长公主露出一抹笑,道:“任神医愿意赏脸,本宫扫榻相迎。只是刚才听小女说,你收了她为徒,可有此事?”
任初原摸了摸胡子,点点头:“郡主天资聪颖,在医道上极有天赋,老夫有意让她承我衣钵。”
长公主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她道:“昭儿年纪还小,有些事她……”www.sxynkj.ċöm
林昭知道她要说些什么,连忙插嘴打断道:“母亲,不如进府坐下慢慢聊?”
长公主眼神锋利地扫了她一眼,道:“倒是本宫失礼了,任神医里面请。”
任初原落后长公主一步进入府中,林昭则跟在他们身后。
三人在正院中坐下,下人们奉上茶,长公主才把在门口没说完的话接着说出来:“任神医,小女年纪小,有些事她做不了主,拜你为师之事,你就当她是说笑。”
任初原老神在在的用茶杯盖拨了拨茶叶,悠悠地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才道:“公主,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若昭丫头说不认我这个师父,老夫必转身就走。”
林昭笑道:“师父说笑了,我怎么会不认您呢。”
“嗯”,任初原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在府上住下。”
长公主不想同他们纠缠此事,便道:“江嬷嬷,你先带任神医去客房休息吧。”
任初原一走,林昭也想跟着走。谁知被长公主叫住:“昭儿,你留下。”
林昭只好无奈地坐下,道:“母亲还有何事吩咐?”
长公主将落到脸颊的鬓发拢回耳后,才慢声说道:“本宫自知长久以来,不算一个合格的母亲,往日对你也关心不足。”
林昭没料到向来强硬的长公主突然开始走柔情路线,有些不适应。她道:“母亲多虑了。”
长公主接着道:“身处你我这样的位置,看似比寻常女子更自由一些,实则束缚更多。你懂吗?”
林昭当然是懂的。特权阶级上面还有更高的特权阶级,所做一切如果符合上位者的喜好,则万事顺心,如果不符合,上位者就有权利把她们打落云端。
然而,林昭并不想做一个提线木偶。她的灵魂,是土生土长的现代人,身处开放社会,接受的教育就是人人平等,互相尊重。如果不能坚持自己所想,连想做的事都不能做的话,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林昭心中想了许多,面上却不能表现出分毫。这等离经叛道的思想在现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比动手术还难以让他们接受。
她最终点了点头。
长公主见她脸色不快,破天荒的摸了摸她的头,“回去休息吧,近三个月就先别出去了。任神医你想留在府中便让他留下吧。”
“谢谢母亲。”林昭说完,给长公主行了一礼,缓缓走了出去。
长公主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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