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公爵小姐房间,即便是在窗帘低垂的夜晚,奢靡家具与繁复花纹,也依旧在柔黄的罩灯下暗自生光。壹趣妏敩
在影子找不到的角落,有人在窃窃私语。
“好了吗?”
“还没……”
“能不能快点呀!”
“你小声一些……就快了……”
“反正有静音帘幕,怕什么?磨磨蹭蹭的,还是不是男人?”
“……男人这种事情有关——等、等一下!你不要那么快转过来啊!”
我面红耳赤地叫了一声,飞快地拉上了胸前的白围裙。
不远处,芙洛拉正抱臂站在我面前,满脸不耐烦地看着我:“你动作好慢啊,我的女仆穿衣服如果都是你这个速度,我早就把她们都解雇了。”
——我又不是你的女仆!
我真想这样对她说,可是不行。眼下,我正在芙洛拉的房间里,满头大汗地和最后一根束腰丝带斗争,手忙脚乱穿了半天,却总是穿不到合适的孔里头。?
一滴冷汗从我颈后滑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到这来。如果不是为了帮薇薇安调查光明神的起源,我就不会想要查阅阿尔希弥斯家族的书籍。如果不是为了查阅书籍,我就不会和芙洛拉达成交易。如果没有达成交易,我就不会大晚上潜入公爵宅邸。如果没有潜入公爵宅邸,我也就不会被芙洛拉以掩人耳目为由,被迫!穿上!女仆装!
女仆的衣装真是太复杂了,衬衣、衬裙、罩裙、围裙、假领,层层叠叠望不到头。我胡乱把那根捣乱的丝带一塞,像个装在套子里的人,硬邦邦地问:“穿好了,然后呢?”
芙洛拉没说话,我疑惑地又问了一遍:“芙洛拉?”
“啊、啊?”
芙洛拉回过神来,隔着一张小茶桌的距离,我看到她飞快地撇开了眼睛:“没事。”
“想不到你穿这个还挺顺眼的……”她嘟嚷了一声,“咳,我是说,待会跟在我身后,我带你到藏书室去。”
一顶女仆便帽被她扔过来:“戴上这个。”
我再次胡乱把自己的头发藏进帽子里,磕磕绊绊地提起长裙,跟在芙洛拉身后。
毕竟是公爵家大小姐的闺房,宽敞程度不下于皇宫的房间,我跟着她向外厅走去,眼观鼻鼻观心,余光中只能看见大小姐挺拔的后背。
……让一位陌生男性进入自己的闺房,还想出变装的主意,大概是许多名门小姐这辈子都不敢做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尽管芙洛拉常常幼稚又任性,但有时确实有着难言的魄力。
就在我的这样想着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芙洛拉发出了一声尖叫,回头一把抓住了我。
“救命!”她慌乱地叫着,像只蚱蜢一样地跳了起来,“我听到女仆长的脚步声了!”
如同验证一般,门口传来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一道严肃的女声从门外传来:“芙洛拉小姐,前几日新订的礼裙送到了,请您看一看吧?”
芙洛拉绝望地拽着我乱窜:“怎么办怎么办!让菲洛米娜知道你在我房间里就完了!”
我心一沉,正准备跃出窗外躲避,方才乱塞进去的那根丝带却滑了出来,被我不幸踩中,脚下一个踉跄。
芙洛拉尖叫一声,一把抱住了我的腰。
天旋地转间,我被她猛地甩进内间,胡乱塞进了她的被子里。
与此同时,我还听见叮当一声,我解下的佩剑被芙洛拉操控着,勾起换下的衣物,飞进了床下。
下一秒,她跳上床,一脚把我踹进了被子深处。
我:??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会儿,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女仆长菲洛米娜一把拉开门,声音带着焦灼:“小姐!为什么您的房间下了静音帘幕!您没事吧?”
然后,在锦被的黑暗中,我看见芙洛拉的身子动了动,发出了幽幽醒转的声音:“……啊?”
“我只是在睡觉呢,菲洛米娜。”她说,听起来茫然又埋怨,“花园里的蟋蟀和蝉实在是太吵了——菲洛米娜,你怎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开了我的门?”
“啊……抱歉,芙洛拉小姐,我只是担心您有什么事。”女仆长低声说,“毕竟,照顾您是我的职责。”
我忽然觉得不妙——芙洛拉的床实在是太香了!在这封闭的环境里,被褥、裙摆的熏香,以及芙洛拉身上沐浴过的味道,全都在这一刻,铺天盖地向我涌来。
——我要、我要打喷嚏了!
我竭力遏制着自己的冲动,肩膀却开始颤抖,终于,强烈的生理冲动战胜了理智:“啊——”
芙洛拉一把捂住了我的嘴——紧紧地、用力地、接近窒息地。
有一瞬间,我觉得这喷嚏的反冲力几乎可以让我飞出被窝。
菲洛米娜惊道:“什么声音?”
“哈……”芙洛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被窝下的手用力地捏住了我的脸,“太困了,菲洛米娜,你把我给吵醒了。”
她用嗔怪的语气说:“记住你的身份,身为下人,无论什么时候开门都要得到主人的同意——这难道不是你教导那些小女仆时说的话吗?”sxynkj.ċöm
“是我失职……”
“好了好了,你走吧,今晚不想看到你。”
芙洛拉说,理不直气也壮。
女仆退出了房间,随着大门关上的“咔哒”声响起,我一把掀开了被子:“你在干什么呀!”
坐在床上的芙洛拉低头与我对视,不甘示弱:“你才是在干什么!干嘛忽然要往窗户外头跳!”
我快要崩溃了:“我只是想在窗户外头躲一下!我不就是从你的窗户爬进你房间的吗?”
“谁、谁能想到啊!跳窗本来就是男人才会干的事情啊!身为淑女只会优雅地走正门!”
“这两者没有任何关联!”我气鼓鼓地抗议道。
然后,我的脸颊肉被人飞快地捏了一把。
大小姐飞快地收了手,理直气壮地顾左右言其他:“不准这样看我!你知道直勾勾地看一位淑女有多失礼吗?”
我服气了,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现在可以带我去藏书室了吧?”
“……哼。”
…
最后,我提着灯盏,跟随芙洛拉走在了走廊中。
公爵外出赴宴,偌大的宅邸便显得有些寂寥,我垂眼走在芙洛拉的阴影里,看见长廊中挂着一副副历代公爵的肖像画。
好奇怪,按理说,每一幅肖像画都应作画于不同的时代,但不知为何,从某一幅肖像画开始,接下来几幅画的笔触和色泽,看上去都像是来自相同年代。
趁着走廊上没有其他人,我忍不住向芙洛拉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哪里知道为什么,我又不是芙洛伦斯那家伙。”芙洛拉嘀咕了一句,“据说是以前发生过火灾吧,因为仆人打翻了烛台之类的原因。芙洛伦斯研究过这些画的落款和风格,的确是同一时代的画家作品。”
“她对绘画和文学倒是有点造诣,所以才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芙洛拉抱怨道,“说起来,她和那个叫维安的魔法师还有些像,都是些琢磨不透的人——真想看看他们关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感觉芙洛拉不太喜欢她的姊姊呀。
我无奈地说:“我觉得他们不大可能产生交集呢……”
然后,我们走入长廊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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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光明神殿的长廊中,一条细长的白蛇在砖石的缝隙与阴影间游走。
与白蛇一般悄无声息的,还有黑袍法师的步伐。她像一片无声的夜色,落在了圣女宫的庭前,轻轻叩响了洁白的大门。
“你终于来了。”在中庭月色中等候的芙洛伦斯,慢慢地转过身,注视着来客,“我听安洁黛尔说了你的事情。”
“犹如昼星夜行般的光辉,闪耀在西风山脉。”圣女咏叹诗一般地说道,“真是令人心生向往,也让人……多年来难以忘怀。”
“那么,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神秘的宫廷魔法师维安?”
“还是——四百年前最美丽的奥尔德林之星辰?、流淌着精灵之血的继承人、薇薇安·阿尔希弥斯小姐?”
猩红双眼的白蛇勾上芙洛伦斯的脚踝,沿着小腿向上游走,隐没在圣女纯白的裙摆中。
薇薇安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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