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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中,二十多位朝中重臣齐聚在此。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啊!”
“陛下乃天子,龙体向来康健,龙精虎猛,立太子也就罢,如今又要禅位给太子,老臣等实在舍不得陛下。”
见太和帝实在没有动容之色,又有大臣拿江山社稷来说事:“陛下忽然立太子,忽然又要禅位,朝中动荡,时局不稳,实在不能如此匆忙,陛下哪怕不看着朝廷,也要看看江山社稷。”
那话意俨然是,就算你想禅位,你也等等啊,连着搞事,这是想要翻天覆地啊。
“田大人所言甚是,还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太和帝神色动容、惆怅、感慨万千,良久才叹了口气,道:“诸位大人都是大梁的中流砥柱,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其实以前诸位大人让朕立太子的话,朕不是没听进去,只是朕不知如何抉择,朕不舍、不忍,总想寻得两全之法,勿要让朕的儿子经历嘉成年间的夺嫡之惨烈。”
这是太和帝自继位以来,第一次在人前谈论当年诸王夺嫡之事。
“朕经历过,才懂得这也是最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的时刻。朕总想着朕的儿子也许不会,总是抱着侥幸心,可随着时间过去,朕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奢望,皇子成年,即使是他不动心思,总有无数人在背后推着他往前。”
说到这里时,太和帝往下面扫视了一圈。
问心无愧之人自是稳如泰山,那些问心有愧之人,免不得又往下低了低头。
“其实也是朕想岔了!”太和帝长出一口气道,“此事越拖只会越乱,不光宫里乱,朝堂上也乱,所以朕才想来修正朕之前犯下的错误,朕为何先立太子又打算禅位,你们都是朝中老臣,辅佐朕多年,应该懂朕的意思才是。”
太子终究是太子,只要他一天没登基,他就是太子。只要没登基,就还有斡旋的余地,例如把这个太子弄死,或者让太子失宠、失德,总之把太子弄下去后,大家自然又回到同一起点,再次竞争。
那太和帝立这个太子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立太子还不能让你们死心,那直接传位如何?彻底绝了你们的心思。
毕竟大梁遵循嫡长制度,只要太子登基,哪怕他哪天死了,皇位也只会是他的儿子继承,而不会是兄弟。
太和帝的话令人深思,见大多数人都沉默着,即使有人有异议,也不敢在此时出声。
“你们都退下吧,朕说的话你们都好好想想。”
一众大臣鱼贯退出大殿,临走前望了望太和帝沉着的脸庞,心想这次陛下是动真格的了。
.
就是让他们以为在动真格。
时间倒回一个多月前。
魏王对无双说,他会去问问太和帝有关安王之事,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真去了。
到时,太和帝正在用膳。
见魏王来了,就留他一同用膳。
这是多年来,父子二人第一次在如此氛围下相处。太和帝也看出魏王找自己是有事,便让一旁服侍的人都下去了。
食不言寝不语,用膳时二人都没有说话。
太和帝用膳历来节俭,无需摆满一桌,无需多昂贵难得的食材,只是普普通通六个热菜,两个凉菜,一个汤锅。
听着似乎不少,但对一个坐拥天下的皇帝来说,算得上是节俭了。而且太和帝一个人用膳时,从不用大盘大碗,每碟菜的菜量不过是普通的一半,如此一来,既不显寡淡,又避免铺张浪费。
这个习性曾被很多宫妃效仿,魏王似乎也并不陌生他这种用膳的方式,与太和帝一样,面前放着一碗粳米饭,默默地吃着。
其实若是无双在就能发现,魏王用膳的姿势和太和帝简直一样,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也似。
吃罢了饭,放下筷子。
若在平时,会有内侍适时为太和帝递上擦嘴的帕子,可现在人都被遣下去了,太和帝抬起了手才想起来。
正想收回,手边被人递了一块帕子,正是魏王递过来的。
太和帝接过来,擦了擦嘴,放下道:“找朕有什么事?”
魏王又回到他侧面去坐下,道:“儿臣想向父皇打听一些安王的事。”
“为何会打听安王?”
显然比起无双,魏王要缜密的多,脑子也要够用的多。无双没办法避开自己重活去说清楚这些事,但魏王可以。
他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查晋王,查出了些端倪,这些端倪似乎与安王与胡太妃有些牵扯。他说了那个教晋王识字读书的老太监,又说了那个打从晋王出生就照顾他的老嬷嬷。
……
所以说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看似魏王言语莽撞,上来就直奔主题,但他说起主要内容时,却只是轻描淡写几句。
说话的最高境界不是舌辩群雄,而是怎么用简简单单一两句话,勾动对方的心思,让对方帮你补足你想知道的事,又或是用一两句话就扎中对方内心深处最忌讳人知晓的存在。
太和帝为何厌恶晋王?
不光是因为那次的事造成了他和宸妃的隔阂,也是因为那个宫女的出现戳破一直以来他和宸妃之间的假象。
宸妃自打进宫后,一直受他专宠,他花了很多时间才擒获她的芳心,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有皇后还有其他妃嫔,宸妃也似乎忘了他是个帝王。
可醉酒误认临幸了宫女一事,却毁掉了这一切。
宸妃是个真诚而感情热烈的女子,敢爱敢恨,她生气了就是生气了,吃醋了就是吃醋了,从不在人前遮掩。
太和帝何曾见过这般女子,一直以来女子出现在太和帝面前,都是恭顺婉约的,都是不嫉不妒,可她却明晃晃告诉他,她吃醋了,她不希望他有别的女人。
两人因此大吵一架,虽事后误会冰释,却也留下了隐患和裂痕。
两个初识情为何物的人学着相互退让,彼此包容,太和帝身为皇帝,无法专宠于她,但他尽力给她最好的。她知晓他是皇帝,在以后的岁月里也慢慢学会容忍,学会视而不见。
可隐患还在伤口也还在,两人因为一个宫女闹别扭的事,怎可能瞒过其他宫妃,于是专门针对宸妃的手段接踵而来。
一两句挑唆的话,一两个小举动,一个小小的局,就足以让身处异乡表面刚烈实则内心敏感的她一次次心伤。
这些伤一点点累积在她看似明媚的笑颜之下,宸妃开始变得越来越不正常,越来越暴躁易怒,情绪波动越来越大,渐渐宫里有了宸妃疯癫之说。
扯得有些远了。
但这恰恰是太和帝为何厌恶晋王,十多年都不招他回宫的主要原因。宸妃疯了后,他每次去探望她,都会想起那个宫女,自然就迁怒了晋王。
还有一个让他一直如噎在喉的原因是,那次表面上似乎是他酒醉认错人,才临幸了那宫女,但其实是他被下了药。
事后太和帝查过,什么也没查到,似乎那药就是凭空而来,这药也不是那宫女所下,她也只是巧合下出现,被他认错强要了。m.sxynkj.ċöm
如此的窝火憋屈!
……
这件事少有人知,却是藏在太和帝内心深处的一根刺。
也所以魏王只是简短几句话,就让太和帝想了很多。
“你怀疑晋王来历,觉得是和安王有关?”
太和帝说得还算含蓄,若是不含蓄的,大概就是你怀疑晋王不是朕的种,是安王的种?
“若是无关,为何两个和安王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宫人,竟会同去照顾一个刚出生的婴孩?一个可以说是巧合,两个还能算是巧合?”
即使不说这些巧合,晋王刚回宫时的表现,也惊诧了许多人,这其中也包含了太和帝。
大概就是你觉得他平平无奇,谁知他让你一再诧异。
一次诧异两次诧异……当年晋王回宫后,为了站稳脚跟,可是在人前展现出不同一般的天资,让人们都感叹奕皇子竟如此聪慧过人,
尤其是那些文臣。
晋王为何身边能聚集一群文臣,对他推崇至极?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从晋王十多岁就对他十分推崇的,晋王的才名也是从此时就打下的。壹趣妏敩
可此事若是细想,就会让人有一种突兀之感,一个行宫的老太监何德何能能教出这样的神童?
太和帝生为皇帝,坐拥辽阔江山,见过听说过很多所谓的神童,这些神童从不会出身普通农户家,多是望族世家名门之后,多是在极少时,就有家中长辈作为引导,为其启蒙,听、读、看的多,才能小小年纪就能吟诗作赋,通背四书五经。
一个只在内书堂学过几个字的老太监,绝不可能把幼年时的晋王教成那样,不过当时晋王也给出理由,说他会读书识字后,就经常往行宫的藏书阁里跑。
这些事当时不显,但也说了,凡事经不起猜疑经不起细想,一旦细想就会觉得处处都是疑点。
“还有武定侯。若儿臣了解无误,当年武定侯和安王的关系极好,安王死时,武定侯大恸,还病了一阵子。”
太和帝失态一动,手旁的筷子被撞落了。
听见声响,冯喜忙快步走了进来,“殿下……”
太和帝站起来道:“把这些撤了。朕和魏王去书房说话,不用让人跟过来。”
……
所以说,有些事是经不起细想的。
太和帝当年用武定侯,何尝不是因为武定侯和安王关系极好,有安王给他作保。
当年初登基的他,帝位尚未坐稳,却外有西境之祸,内还有诸王遗留的党羽为他添堵生难,他苦于手中无放心武将可用,正发愁时,安王为他荐了武定侯。
可以这么说,武定侯就是这么才崛起的,后来更一举成了太和帝的心腹,并提督了五军营。
一去这么多年过去,太和帝以为武定侯是把女儿嫁给晋王后,才慢慢生了异心。如今看来,倒是他想错了,也许人家一开始就存着异心?
太和帝甚至想到当年武定侯要把女儿嫁给晋王时的情形。
当时武定侯来找他,说女儿不懂事,对晋王一见倾心,他才厚着脸皮来找陛下,太和帝当时并未多想,还当是小女儿家的事。
“你怎会查到安王头上?”太和帝有些艰涩道,“难道是……”
其实魏王今日直接来找太和帝说这些,并不明智。
所谓天家无父子,并不是说说而已,父疑子,子疑父,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通过晋王之事就能看出太和帝对亲儿子们的态度,与其说是父子,不如说更像君臣。
可之前也说了,连冯喜都低估了魏王和太和帝的相处模式,这种模式其实并不是魏王所为,恰恰是纪昜的意见。
当初回京的第一日见到太和帝后,纪昜就与魏王说,你这么跟他相处不成,你应该怎么怎么做。
实际上纪昜教的没错,儿子对父亲就应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虽然被魏王执行时打了些折,但也让太和帝宛如重回到魏王幼年时期,那个儿子还跟父皇很亲密无间的时候。
“那次有人在慈宁宫动手脚,儿子就猜疑上了。当日儿子把王妃托付于太后,就是断定后宫无人敢在慈宁宫下手,谁知却被狠狠地打脸。但这恰恰也透露出一种讯息,动手之人乃狂悖之辈,不然何至于胆大包天,还敢明着栽赃陷害给常明惠?
“明知常明惠乃太后逆鳞,还敢如此动手,说明她从没有把太后放进眼里,她也并不在意事发后,太后会不会震怒,会不会查到自己身上,显然这不是后宫嫔妃所为。既然不是后宫嫔妃,他们几人不借用后宫嫔妃之手,不可能把手伸到慈宁宫,所以……”
所以魏王猜到局外人的身上。
当然这是太和帝顺着话想的,他还在想,既然是局外人,又能如此轻易在太后宫里动手,必然是经常出入慈宁宫,并对慈宁宫十分了解才是。
那么会是谁呢?
一直和太后交好的胡太妃不免进入眼中。
其实太和帝哪里知道,魏王是从无双口中得知了端倪,才逆向去推去查,这番说辞不过是为了让太和帝顺着他的思路去想,以此来隐藏无双在其中的作用。
“再加上这种做事手法,和当年席芙之死手法极像。”
提到当年席芙之死,太和帝不免又愧疚上了心头。
当年事情错综复杂,背后牵扯之人众多,扯出哪一个,都能牵连出众多人。再加上魏王当时发病,太和帝只顾儿子去了,实在无暇多管,就把事情直接压了下去。
可这不代表太和帝暗中没有查。
那席芙因是隆安公主之女,又和四公主和五公主交好,一直是宫中常客,经常出入宫闱之间。
她年纪和晋王、秦王、魏王相仿,又仗着自己美貌,不光和秦王有些私情,竟和晋王私下也有来往。
一个女人牵扯了自己三个儿子,还是隆安公主之女,这事若是被人知晓,就是皇家最大的丑事。
这才是当年为何太和帝把事情压下去,隆安公主忧虑成疾早亡,太和帝在其死后不光没让席芙入玉牒,连妹妹死了都没有追封的原因所在。
“还有儿子听姑母说,当年胡太妃曾在祖母温宪皇后的宫里住过,怀上安王后,才搬去了别的宫殿当了主位。”
每个宫里都有一个主位,主位之下有若干妃嫔,当年胡太妃就是附庸在彼时还是贵妃的温宪皇后的主位之下。
提到这个,太和帝不免脸色又沉了沉。
胡太妃怀上安王那时,他年纪还小,刚记事,只知晓母妃很不高兴,伤心了一阵,但由于胡太妃会做人,即使搬走了,还不忘日日来给贵妃请安,又一副以贵妃为马首是瞻的模样,后来母妃就没有再不高兴了,甚至对她多有照拂。
因为这层关系,他对安王也比其他兄弟亲近。
不过太和帝终究是太和帝,他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
“这些事千头万绪,也没有直接的证据,如今还是先从行宫那查,你不管,朕命人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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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帝速度极快,很快就查出了一些事情。
既然查行宫,自然要从行宫的管事太监查起,这管事太监经过这么多年,如今早已不在其位,但幸亏还没死,所以还是从他嘴里问出些东西。
据他所言,当年他之所以安排那两人去照顾刚出生的晋王,并非受了别人收买,而是他手下的一个太监提的人,他也没多想就安排上了。
又去找那个提名给管事太监的人,这人竟然死了,他年纪比管事太监要轻,竟然死在了前头,据说是一次意外摔在湖里淹死的。
线索自此中断。
不过那年迈的管事太监倒说了一件事,说当年安王向他问过刚出生的小皇子,还与他说小皇子可怜,让他多照顾一二,到底是皇兄的皇子,指不定何时就回宫去了。
这也是那几年管事太监一直照料晋王的原因。
虽没有给他太多优待,但也没让他在行宫里吃苦受委屈,甚至晋王说过去藏书阁,也是这管事太监破的例。
其实事情到了现在,太和帝心中已经相信晋王不是自己儿子的事,但他不敢置信这事竟跟安王有关。
当年宸妃发疯一事,太和帝曾多次查过,发现暗中有一只不属于后宫妃嫔的手,似乎在其中做了什么。他以为是他那些兄弟死而不僵,留有余孽还在作祟。
他甚至怀疑过陈王,唯独没有怀疑过已经死了的安王,更没有怀疑上胡太妃。
因为在太和帝心中,安王和胡太妃,一直是自己人。
如果真照魏王所言,胡太妃表面安居在寿康宫,实际上暗中一直兴风作浪,那会不会是对方所为?
还有太后。
当年母妃死后,父皇见只有德妃老实,就把他给了德妃养,晋王当年回宫,是太后所提,他当时碍于太后颜面就答应了。
此时再来想,太后是不是也牵扯再其中?更甚者太后是不是早就和胡太妃联手了?
因为太后无子,所以看中了他做儿子。母妃早死,是不是和太后也有关系?
所以说很多事经不起细想,这几日太和帝表面无事,实则已多日夜里无法安眠。
母妃之死,所爱之死,还有最爱儿子的屡遭磨难,一个不是自己儿子的皇子,深受自己信任的太后如今看起来也疑点重重……
越想,太和帝越觉得心寒、心伤。
举目四望,他身边值得信任的人,竟除了胞妹、魏王,再无他人。
太和帝病了。
当晚秘密宣了太医院院正入宫,次日宣了昌河公主和魏王入宫,也就是这个时候,太和帝定下一个足以震动朝野的大计。
其实也不算是大计,他一直想立魏王为太子,只是这一切促使了事情提早发生,更让他做下了禅位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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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临走时望太和帝,太和帝又何尝不是在望他们。
等人走后,殿中恢复了宁静。
冯喜走上前来道:“陛下,太后那……”
是啊,太和帝做出禅位决定,惹来群臣震动,大臣们震动,太后又怎可能不过问?
太和帝站起来道:“去慈宁宫。”
……
慈宁宫里,太后忧心忡忡。
“你说皇帝怎会下出这种决定?他龙体尚佳,近多年也未曾听过有什么病痛,立太子也就罢,怎么就想到要禅位了?”
胡太妃坐在她身边,也露出凝重之色。听完,她叹了口气道:“按理说,有些话我不该说。”
“你我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太后忘了温宪皇后?”
怎么可能忘!?甚至可以这么说,太后活了一把岁数,能在她心上留有痕迹的人不多,但当年的贵妃也是后来的温宪皇后,却在上面留下了一抹浓墨重彩。
此女就像一场烂漫至极的烟火,给当年的皇宫带来一抹秾艳的色彩。其出身低微,不过是宫中的舞伶,却在和先帝相遇后,迅速得了圣宠,甚至是专宠,这一宠就是十多年,那些年里,后宫其他妃嫔就像一群摆设。
先帝不该破的例,为她破了,不该做的事也为她做了,在有皇后的情况下,封了她做贵妃皇贵妃,甚至这都还嫌不够,还想废后封她做皇后,却遭受群臣极力反对,只能作罢。
只可惜此女命短,生昌河公主时留了病根,没两年就去了。
她死的时候先帝哀恸不已,辍朝七日,在皇后还在的情况下,硬生生顶着群臣反对加封她为皇后,并拟定谥号温宪,以皇后之仪下葬。
温宪皇后死时,后宫之人无不欢庆,有几个傻子可能高兴太过,被先帝发现,先帝震怒,大骂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面目丑陋,并褫夺封号打入冷宫,甚至连家里都受到牵连。
这其中不乏妃位,甚至还有一位皇子,也因此惹怒先帝。
可以这么说,温宪皇后的死,也成就了如今的太后。
如果不是先帝把当时的六皇子给她养,日后六皇子登基成了太和帝,当年的德妃应该跟现在的胡太妃一样是太妃。可能连太妃都做不了,因为她无宠也无子,应该是去守皇陵了,而不是高居太后之位,受天下人奉养。
当年温宪皇后死后,看似先帝对六皇子并不看重,甚至颇多冷待,但看得日子久了就能明白,先帝还记着温宪皇后呢,之后的每一桩事每一步棋,无不是在给六皇子铺路,一直到把他拱上帝王之位。
就跟现在的太和帝做得一模一样。
所以还难理解陛下为何想禅位给魏王吗?
胡太妃口中虽没说,但眼中是这么表述。
太后怔了怔,良久才吐出一口气道:“即是如此,也该考虑群臣的反应,和给朝堂带来的震荡,这连着两桩事,隔得太近也太急了些。”
可不是急吗?
别看胡太妃对太后说的挺好,其实她也不能理解。在她来想,皇帝都是不到临死不放权的,古往今来多少帝王都快死了,还不想挪位置的,为何纪家的男人就是要和人不一样。
可恰恰也是这不一样,彻底让胡太妃急了、慌了、乱了。
她心里既埋怨晋王为何还不归来,又有些绝望的发现就算晋王回来了,也许也无法动摇下了决心的太和帝。
她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恨纪家男人的痴情长情,都说帝王多是薄幸人,纪家的男人是薄幸了所有人,只长情那一个。
“所以太后您也该劝一劝陛下,如此作为引来朝堂震荡,实非朝廷之福事。”
大抵是胡太妃一直给太后的印象,都是老实的只知埋头做针线的,少有谈论朝政的时候,她的这一番话让太后不禁侧目。
不过太后也没多想,只当是胡太妃是忧她所忧。
“哀家不一定能劝得了皇帝……”
这时,有人来禀报,陛下来了。
胡太妃忙站起来想离开,可此时已经晚了,太和帝从门外走了进来,她这时再避太难看,只能又坐下来。
“不知母后唤儿臣来是有何事?”
太后叹了口气道:“哀家听说皇帝要禅位给太子,皇帝怎会无缘无故做下如此决定?”
太和帝把说给群臣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给太后听,大致就是不忍儿子们再争来争去,不如他早下决断,一锤定音,打消他们的心思,免得兄弟阋墙。
太和帝的说法倒让太后有些感同身受,毕竟当年诸王夺嫡的惨烈,她也历历在目。
先帝再是偏向六儿子又有何用,儿子们大了不听爹的话,各自都有各自的势力,哪怕是先帝也有压不住的时候,于是朝堂倾轧,京中乱象一片,各处异动不止。后来太和帝千辛万苦登了基,面对的不光是废弛的朝事,还有诸王余下的党羽,花费了数年,才将朝堂纲纪肃之一清。
“皇帝想法不错,就是稍显急了些。”
太和帝看了低着头的胡太妃一眼,道:“不急,其实朕就是想趁着晋王秦王他们都不在京里,就把事情办了,等事情已成定局,他们也不用胡思乱想了,好好的为人子为人臣,尽心辅佐太子,何愁我大梁不昌盛万年。”
他都如此说了,太后能说什么呢?
胡太妃突然站了起来,惹得太后和太和帝都看了过来。
她略有些局促道:“太后,陛下,妾身才想起宫里还有件事没做,就先回寿康宫了。”
太后也没留她,任她走了。
等人走后,太后道:“她大抵是觉得这些话不该她听,都一把岁数了,处事还是如此小心。”
太和帝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睛却看了冯喜身后的赵全一眼。
赵全悄无声息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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