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陡然让原本轻松的席间冷了下来。
实际上是——
原本置身之外,正在吃冰淇淋的柏修雅瞥了眼时霁,只见他的脸色蓦地沉了几分。
她心底咯噔一下,擦了把嘴,赶紧将话题岔开,“嗨,我哪懂解梦,就瞎说的,什么想见不敢见,哪有这么个人?”
说完,她向方露月挑了下巴,“是吧!”
方露月闷闷地戳着冰淇淋,没什么表情道,“这也得等哪天梦到月亮的脸才知道。”
“……”
“……”
柏修雅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发现自己这张嘴就不该说话。
此时从门口突然涌进来一群年轻女孩,她们说说笑笑地往时霁他们这桌走,席间冷寂的气氛陡然被这些声音给打破。
随即,时霁也收回觑向方露月时凉飕飕的目光,颇为平静地点了下头,端起桌上的咖啡杯,还没送进嘴中,曲起的胳膊突然被撞——
完全避之不及,三四滴棕褐色的水渍从茶杯中蹦出,毫无保留地泼在他白衬衫上。
……
这动静在旁边喧闹声的衬托下不算大。
几个拿着灯牌的女孩子压根就没察觉到,继续热情高涨地讨论着楼下偶像团体中的某某今天的颜值如何如何惊艳。
……
时霁闭眼,气闷地放下茶杯,从口袋掏出纸巾,顺带将另一条薄纸片给带了出来。
看他已经拿了纸巾在擦,方露月伸手拿纸巾的动作收回。
同时她看到散落在桌子上的创口贴,对面的柏修雅已经嘴快问了出来,“时老板,你这是受伤了?要不要紧?伤得重不重。”
受伤。
时霁擦水渍的动作一顿,将这个词放在心里品了品。
很快,他擦完将纸巾往桌上随意一丢,勾唇冷笑,“不要紧——”
方露月提起的心瞬间松懈,目光不由得看向他,似是在找他受伤的地方。
就在这时,身旁那道瘦长的身影倏地站起身,续上前面的话,“的位置,但伤得有点重。”
“……”
“……”
随即,他像是忍耐到了极限,捞起桌面上的手机,“我去治病,单买了。”
“……”
“……”
*
或许是吃人手短的心里,柏修雅总觉得自己刚刚那番话说得不妥,才让局面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看了眼放在桌上的创口贴,问,“拾月,这是不是他看到你脚后跟磨出了皮,才拿来的。”
方露月想起最后他离开时,那副似是得了心悸的模样,想了下,“他自己也受伤了。”
“……真这么巧?”
“不然,他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
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柏修雅想起这问题的源头是那个梦,“拾月,你真的梦到月亮是个人?”
想起最近连续好几天都做同样的梦。
她仔细回忆了下,点点头,“是啊,好奇怪,等我想看清月亮的模样时,他转身就走了,那个背影我还挺熟悉的。”
自从方露月去了海城,柏修雅和她的联系除了重大节假日的问候,平时的联系也并不多。
去年年初,看她在朋友圈转发了江城拆迁政策的链接,柏修雅立马敲开她的对话框,询问她是不是要回来。
一来二去,两人这才联系上。
只是回来也快一年了,方露月并没有和她说起在海城的事,一时间,她也不清楚她这些年来的感情经历。
柏修雅想了想,看着她,犹疑地问,“熟悉?难道不是时老板吗?”
光凭背影还无法完全确定什么。方露月摇头,如实道,“不知道。”
“不过很奇怪,对方转身走时,走得很着急,似乎并不想让我发现。”
“你在做梦,还能有这样的感受?”
方露月托腮回想着,“也不是感受,就是和曾经某个发生过的场景很类似。”
不知想到什么,柏修雅也突然兴奋起来,“拾月,高三文理分科后,唐洲有段时间放学后被时霁抛弃,说是他在给你当护花使者。”
“记得我有次去找你,你班上人说你被警察带走了。他可能是担心你出什么事,护送你回家。”
柏修雅提到这,看了眼方露月,小心地问了句,“警察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方露月翘睫向下阖,缓缓搅着被子里的奶茶,轻声道,“那警察是暮阳哥,当时我们两家住得近,家里有什么事都是他来找我。”
见她并不想继续说这些,柏修雅也就点到即止。
只是想起时老板听说方露月心里有人的模样,像是十分不悦。
柏修雅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拾月,我怎么感觉时老板好像知道你心里那个人是谁呢?”
方露月舒展的眉慢慢蹙了起来,“他,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柏修雅叹气道,“我说的是你心里的那个人,他是不是在你身边发现过令他地位危险的人。”
见她陷入沉思中,柏修雅将话撕开,“你最近和他一起工作,有出现过其他男人吗?”
“……”
方露月想了想,“唐洲算吗?”
“狗不算,单身的,人。”
“……那还蛮多的。”
“……”
“我们一部的男同事除了倪承,其他的都单身额。”方露月想起什么,“不过——暮阳哥也是单身,他们还见过几次面。”
柏修雅两手一拍,摇摇头定下结论,“这不就结了,以前他可能就看到你那警察邻居找你,现在又看见你两在一起,估计这心里不太好受。”
“……”
短暂地默了几秒,方露月抿了抿唇,虽然觉得这想法有点荒诞。
她仍然是说了出来,“我想他有句话倒是没说错,日有所思夜就有所梦。”
“其实梦算是种心里暗示。”
“嗯。”
方露月点点头,“之前我以为是跟他走得太近,所以也觉得梦中的背影是他。后来我躲了他一段时间,可那个梦仍然会持续不断地出现。”
说到这,她停顿了下,望着远处的虚点,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中。
“你知道吗?梦中四下昏暗无边,没有尽头。但看到那轮挂在山巅的月亮,心底莫名就涌现一种极度强烈的渴望,渴望飞到他身边去。”
“刚开始我也很想看清楚这月亮到底是谁,但后来想——
既然梦中的月亮都照不到现实,那就永远留在幻境中吧。”
她清亮的眸子闪了下,红唇微翘,很清丽的笑了下,“因为,就算是,我偶尔会生出的渴望,都是他。”
柏修雅看向她,满脸欣慰握住她的手。
方露月喉底渐渐发酸,轻轻吞咽着,“其实我心里早就有答案,只是没勇气去承认罢了。”
“那你现在承认,是想跟他告白?”
方露月看着她,想了想摇头,“要去遇见光,势必我也要成为光。我想先成为一个发光的人,让他想抬头时,就能被我照亮。”
“……额,你这进度会不会让对方以为你压根就不在意他。”
这倒是将她问住了。
方露月好像没想过这点,“他要被我照亮了,就不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要是真这样的话,那可能他心底对过去的事还挺耿耿于怀的。”
“……”
*
早先研究院内部邮件下达,一部的副主编位置一直悬空,公司决定可以内竞。
方露月看到这封邮件时,便动了要去竞聘的心思。
因为副主编比她现在编辑的位阶高点,这样听上去和时霁更配点。
听说副主编的考核内容也很粗暴,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平时项目的服务满意度。
因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方露月多接了不少项目。
一部的人看她像是疯魔了般。
群里领导的修改意见,无论多晚她都第一时间修改完成并发送至群内,无论对方提什么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无条件满足。
有些意见在陈晴他们看来,明明就是他们自己不清楚,瞎指挥,但方露月依旧一遍一遍地耐心跟进,案场公司两边奔波。
但也是从那天开始,时霁便不经常出现在公司,看上去甚是忙碌。
方露月想展现自己的光,此时也没有机会。
时霁划拉着四五个微信群内99+的回复对话,如此前所未有的高质量服务,让他下意识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所以这段时间冷她这阵子,反倒激发了她高涨的工作热情?
他有些无言地碾灭烟头,从地下停车场上到十二楼。
从透明玻璃门望过去,方露月的位置竟然是空的,听说她这段日子总是跑案场,为的就是更好的服务项目。
他停在原地思忖了下,看来这工作是让她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这工作的老板是他。m.sxynkj.ċöm
……
往常这个时间点确实方露月会在案场,但今天她接到齐暮阳的电话,说是栏目组今晚要在警局拍点晚间纪录片的素材,他身为其中主要拍摄对象,没法脱身,让她帮忙去接下星星。
方露月给沈丹琴打了招呼,沈丹琴只让她多注意下合作项目,也没说什么。
此时沈丹琴看到许久不曾来视察的投资人过来,这时也赶紧收拾收拾好电脑,准备向他汇报最近的工作。
听到她推门的动静,时霁正在转魔方的动作停下,看她一眼,又往她身后停了一秒。
这么久以来的习惯,沈丹琴每每汇报工作都会带上方露月。
时总后面停的那一秒,沈丹琴自然清楚,“哦,时总,今天方露月有点私事请假了。”
时霁愣了下,“私事?请假?”
沈丹琴听他说了两个词,什么私事她倒是不清楚,只好点头,“是的,请假了,走得时候挺着急的,没说什么事。”
时霁转着魔方犹疑一秒,只“嗯”了声。
偌大的会议室里,沈丹琴这边汇报完,其他部门接连汇报近况。
财务部汇报时,着重提出研究院第一季度同比盈利50%,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时霁边听边盯着手机看,倦怠无比的脸上并没有财务部预想的喜悦。
就在财务部惴惴不安地继续时,她不知道时霁正盯着瑞达的项目群看。
这是方露月接受的项目之一,瑞达新项目已经进入正式的宣传周期。
此时项目群内经理正在群里发来了最新的产品解析,只是群内的方露月却迟迟没有回应。
项目经理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尽快将稿子修改出来。
接二连三信息发了出去,但方露月并无任何回应。
这种迟迟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令人产生了强烈的不安。
时霁暂停会议后,将人都清了出去,这才开始给她打电话。
电话接通,但没人接。
语音通,也没人接。
时霁愣了神,强烈的不安感席卷,大约过了几分钟,再打电话,却被人按断。
很快对方便发来了微信。
这次不是文字,是语音。
她的嗓音听上去有些虚弱,背景音也有些杂乱。
【时总,群里的消息我看到了。】
【我已经回复了,您还有事吗?】
【你在哪?】
【怎么了?我现在有点事情,今晚一点能修改好的,请您放心。】
这次语音里的背景音,是一句“二号床是空的……”,并不清晰,但能听出大概意思。
【哪家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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