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大周围有不少摊位店铺,最热闹的当属校园西侧的长青村了。学生们日常吃喝拉撒睡所需要的物件在这里应有尽有,因此常常还没到傍晚时分,这里操着各地口音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被赚钱的群体,如果说大学生这个群体排在第二位,那绝不会有其他群体敢排在首位。首先,这个群体数量庞大,几乎占到了全国人口总数的2.8%。再者,组成这么庞大的群体的人,都是刚刚涉世不久的孩子们,他们对于物质品质的要求整体上还不算高,对于缺斤短两的事情也极少计较。所以做这个群体的生意,只要自己吃得了苦、忍得了磨,就能赚到钱。
于是,在每个大学的周边,都能够养活着一大批小摊小贩,甚至有些摊位的祖辈三代都守在这里。他们甚至足可以见证一所学校的兴衰成败。
也是出于为学生方便的考虑,学校在周边都设立了专门的摊位片区。他们所在的、街道、片区常常被冠以“美食街”的称号。
J大长青村和校园的衔接出入口处有一个水果摊,每天在这个摊位处买水果的学生们最多。有些同学是为了图方便,出了校门就能买到,买到后就转头回了学校。有些同学觉得这个摊位的水果相对比较便宜一点,而且份量总是给的高高的。
池旭阳也经常在这个摊位买水果,但既不是为了方便,也不是因为份量十足(池旭阳不喜欢较真,总觉得那样费时费力还伤神),而是因为这个摊位的其中一个小售货员。
这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孩。他的肤色偏黑,短短的头发下是一双直扑愣愣的耳朵,这孩子的叫卖声即热情又干净,池旭阳总觉得这个小孩很会做生意,说不定以后的某一天这孩子能够称为中国的乔·吉拉德。直到后来才发现,这位只有七八岁的小售货员原来是个女孩儿,池旭阳苦笑称:那她就是中国的女版乔·吉拉德。
池旭阳每次到那里买水果,总会和小女孩简单的聊几句,日子长了小女孩对这位大哥哥也熟识了一些。今天,当池旭阳情绪低落的和唐丛莱走过摊位时,小姑娘热情喊道:“大哥哥,买点水果吧,新来的草莓特别好吃,我给你优惠。”很显然,小姑娘并没有注意到池旭阳与往日的不同,只是以为他像往常一样来长青村买东西。
“今天不了,谢谢小苗苗。”池旭阳又强迫自己在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让人无法察觉的笑容回应道。
“兄弟,我看着小姑娘不错。”唐丛莱打趣道。
“禽兽!”池旭阳白了唐丛莱一眼。
穿过拥挤的长青村,右拐,迎面就是一家名为“小馆”的酒馆儿,开业不久。门头的匾额用正楷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写着小馆二字,左右的楹联为:人生漫漫十分事,一分经历九分思。
小馆不大,只有七张原生态纯木小桌,最大的桌子也只能勉强容纳四人,但却布置的颇为雅致,舒缓的音乐、略微昏暗的灯光,在人们推门踏入的那一刻起,漂泊忙碌的身心随之安然落地。
酒馆的老板是一位80后的年轻后生。传说也是J大得学生,因留恋J大又重新回到这里。小馆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老板从不接受一行超过四人的顾客,也从不允许任何一位顾客在这里大声说话。他只想营造一个能让身心俱乏的顾客充分放松心灵、重新审视自身的环境,盈利对于他来说似乎不是那么的重要!但反而这里日日爆满。
唐丛莱看着池旭阳带路奔小馆而去,赶紧说道:“唉唉唉,旭阳,听说这地儿不适合酒肉穿肠过,太过于小资。咱换一个!”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哥们的酒肉朋友了!”池旭阳头也没回的推门而入。
唐丛莱“哧”的笑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跟着走进了小馆。
他们来的刚刚好,老板正在收拾唯一一张刚刚空出来的餐桌,听到门上的风铃轻轻的发出悦耳的撞击声,他赶紧迎了上来,柔声地说道:“二位来的真巧,正好空出一个位置,只是比较靠近吧台,如果不介意话,可以选择这里。”
“都是大老爷们,没什么好介意的。”唐丛莱道。老板看唐丛莱说话有些粗俗,心里有些不畅。但又不能把顾客干出去,不爽之意只能默埋心里。
于是他赶紧又回道桌子前,迅速地把桌子收拾的干净利落。说话之际早已摆好两套新的餐具,然后绅士般地站在桌旁,双手搭在小腹前,等待着池旭阳和唐丛莱的回应。
“就这个位置吧!”池旭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手抱头,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想喝点啥,点吧。”
“我什么都行,今天你定,我只陪君畅谈!”
池旭阳抬头问道:“老板,你们这儿有什么特别的酒水?”
“先生您好,最近我们刚推出了一款名为‘卡拉’调制品,该款饮品入口微苦、细品味甜,为本店所创,不知您二位可否试品一下?本店承诺只收半价,如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本店照单全收,分文不取。”老板依旧十分有礼貌地回答道,“只是......”
“就它了。两杯‘卡拉’,一份坚果拼盘。杯要大的。”
齐宸本想说“只是后劲大”,却早被唐丛莱打断。齐宸快速记录下了订单,转身就去准备。
对于这种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获得免单的机会,唐丛莱可从来不会放弃。他不仅仅要证明自己的嘴皮子够遛,他还要证明自己提出的建议一定中肯且会被老板采纳。“今天可便宜你小子了,看在最近半死不活的样子的份上,哥们绝对保证让你不花一分钱。”
几口酒下肚,如神催一般地池旭阳逐渐打开了话匣子,诉说的冲动也越来越强,还没等唐丛莱一一追问,池旭阳就开始了倾吐。
“丛莱,我最近的状况你应该也大概看出了一二,说实话我也特别不想让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整天就跟丢了魂似的六神无主。自从那次和你在宿舍的开怀畅饮后,我一直在很努力的去忘记过去的一些事、一些人,可是,越到后来,我就越发现,徐佳婧这三个字就像是一个欲打出的喷嚏,我越是忍耐,越是无法抑制的出现在我的脑海!上个学期末的那一次QQ留言,半年来我所做的所有克制,被彻底冲垮了。或许你和崔倩都看不起我这个被你们称为‘痴情白萝卜’所作所为,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摆脱她重新开始!”池旭阳双手交叉着垂放在桌子下方,胸膛有规律性地撞击着桌沿儿,从始至终他没有抬起一下头。如同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在等待着聆听谆谆教诲。
“旭阳,要说瞧不起你,我俩还真没有。否则今天我就不会陪你坐在这里,崔倩也不会给我一个只可在你这里使用的酒精许可证。如果说你在这短时间里一直在努力忘记徐佳婧,我举双手不同意。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只是在想着去忘记她,但你的行动呢?你依旧没有参加任何社团组织,依旧不和其他女同胞搭话,当然崔倩除外。依旧是在闲暇时光闷在宿舍看那本叫什么的书。没有行动的思想,只能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对了,那句什么破话,就你刚才说的什么爱上你的时候你却离开了我,一定是从那书上面读到的......”这是唐丛莱大学之中第二次以哲人的身份露相,上一次同样是酒后在感情的问题上教育池旭阳。
“是啊,那是她最喜欢看的书!”
“我就纳了闷了,一群小清新式的作文集有那么好看吗?还徐佳婧最爱读的一类书籍,说不定那妞现在又有什么别的爱好了。我就觉得,你们这些个爱读什么青年文学之类的男人,都渐渐的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本该属于我们男青年人的阳刚之气越来越弱。”说完后唐丛莱的眼睛一边死死地盯着池旭阳看,一边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卡拉”,却猛然惊呼道:“呵!还味道真是够冲的啊!”
他这一个惊呼打破了周围本应具备的和谐和宁静,其他桌的顾客大都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有的甚至还转身来看。本就对这两位有些不爽的酒馆老板更是对这里怒目横视。
此时,唐丛莱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当。为了不引起老板的反感,他起身向周围人连连鞠躬致歉。坐下之后的他低声道:“你看,我说这个小馆不适合我吧,你非要来这里!”
池旭阳没有理会唐丛莱的抱怨:“至少我知道以前的徐佳婧喜欢这类文学,每当她读到用情颇深的地方,脸颊上总会有几道泪痕。”
“大哥,那是以前!你心里所挂念的徐佳婧是曾经的徐佳婧,现在的她如果还喜欢着你,大学这一年半以来她为何没有一次来找你?还有上次,既然你心里有人家,为什么不在QQ上跟她聊聊,只知道把头扎在被子里逃避现实。再不出手,天下的好姑娘都被猪拱了。”
情感经验丰富的唐丛莱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戳在池旭阳的心上,其实这些他又何尝没有思考过,但是他始终不敢面对的是:若果徐佳婧不喜欢他了,他该怎么办?如果徐佳婧已经有了男朋友了,他又该怎么办?与其让自己直面这些问题,倒不如把自己焖在一个密闭的罐子里,不再去触碰这些问题。他承认自己有些懦弱,尤其是在面对和徐佳婧这段感情时,他尤其的踌躇不前。sxynkj.ċöm
池旭阳沉默了,唐丛莱之后说了什么他只是在不经大脑的应付着回答,一杯“卡拉”早已见底儿了,他依旧把杯子端在嘴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坚果拼盘。徐佳婧她还爱我吗?她是不是真的有男朋友了?她还爱读书吗?……一系列看似无关紧要却又让他不由自主关注的问题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已经喝下了几杯“卡拉”。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小馆打烊的时间了,小馆老板看池旭阳和唐丛莱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出于对顾客的尊敬,他没有急着催促他们,而是先把其余六张桌子收拾干净、分别摆上新的餐具。为了让他俩可以再多聊一会,他还特意放慢了打理的节奏。
小馆的老板名叫齐宸,标准一米八零的个头、梳着一头一律向左看齐的短发、金属边框的眼镜下是一双浓眉大眼、再加上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如果是在影视剧中,绝对数得上是一个十分正派的形象。
此时,眼看着钟表已向着十点过半去报道了,齐宸终于走向桌前轻声提醒到:“您好,现在已过打烊时间了,如果二位愿意,明天可以继续来这里续话,本店热烈欢迎二位的光临,并且承诺所有菜品、饮品均享半价优惠!只是今天,时间确实有些晚了,可不可以先…….”
还未等齐宸说完,唐丛莱起身笑着抢说道:“老板,今天能不能略微通融一下,十一点,就十一点,我俩一定走。再说了,您都许诺我们用餐五折优惠了,索性好人做到底,再给我们半个点儿的时间,”sxynkj.ċöm
齐宸踌躇了一下,但还是勉强同意了。但他依旧不忘再强调道:“就十一点!”。随后回到吧台。
酒后的人,本就喜欢絮叨,更何况今日两人聊得更是深入。酒早已空杯,但两人还是手里抱着杯子,侃侃而谈......
时针终于准时停在了十一点,齐宸同样准时地来到桌前,平和地说道:“现在已经夜间十一点零一分五十八秒,您二位再回得晚,宿舍都要锁门了。另外本店也得闭门谢客了,请二位......”
还没等齐宸说完,唐丛莱再次站了起来:“你不是说如果能给这杯酒提出妥善建议,本次免单吗?我现在就要和你说说这个酒的问题。”他看了一眼池旭阳也还没有动身的意思,便附耳齐宸:“我哥们最近有病,再过半个点儿,我准帮他治好!另外,你的这个酒调的不错,只是还缺一味东西,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可以无偿提供的我品尝感受和算的上专业的建议。”
齐宸疑惑地眼神看着唐丛莱。唐丛莱不得不再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真有病”。
“相思病?”齐宸终于被唐丛莱绕开了思路。
唐丛莱一边看着池旭阳,一边傻笑着又坐回了座位上,指了指齐宸:“俗,什么相思病,这叫回忆过去、痛苦现在、忧虑未来!”
“如果二位不介意,反正今天我也没事儿,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这个所谓的回忆过去、痛苦现在、忧虑未来的过程中呢?”说着他就随手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他本想通过这种方式倒逼他二人离开。这要是在平时,他两人早就乖乖地埋单离开,今晚可是在酒后,怎么能如往常一般行事。没想到唐丛莱立刻回道:“没问题啊!有问题吗旭阳?”唐丛莱来回扫视着池旭阳和齐宸。
池旭阳没有吭声,只是扬了扬空空的“卡拉”杯子,放在了桌上:“只要有故事,怎么都可以。你要说话算数!”他晃晃悠悠地抬起头,迷离的眼睛盯着齐宸。显然,他已经有点超量了。
齐宸已被赶鸭子上架,另外一想自己今日也无事,索性就起身走到吧台前:“本店最不缺的就是酒,本人也更不缺少故事。既然是回忆过去、痛苦现在、忧虑未来,何不来点烈性酒,让暴风雨来的更加猛烈些!”
“没问题啊!有问题吗旭阳?”唐丛莱再次来回扫视着池旭阳和齐宸。
“好!今天不醉不归!”池旭阳用杯磕着桌子。
“奉陪到底!”
“好!”唐丛莱的爽快劲儿终于起来了。
素来不被允许大吵大闹的小馆,今晚捏碎了这个规矩。江湖中不打不相识,酒桌上不醉不真情!就这样,三条汉子一杯接着一杯、一句赶着一句。这一次,齐宸的人生中多了一个池旭阳一个唐丛莱,池旭阳和唐丛莱也知晓了齐宸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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