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月多月三人就要出行，柳逸竹不知道路上要耗费多少时间，也不敢懈怠课业，休整了两天便不舍的回书院了。
“我走了，月底回来，你有什么要带的吗？我们回去礼这些要提前备好，还是到你家乡再置办。”
“回去再置办吧，我们这儿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带的，路途颠簸，买了坏在路上不是浪费了。”
“好，那我走了。”
柳逸竹看向王婆子，王婆子也没什么好交代的，挥挥手：“走吧，走吧。”
李明薇也朝他挥挥手，看他走远，微微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她笑看一旁的王婆子：“娘，你去买菜吗？我跟你一起。”
王婆子目光落到她的手上，想起王春花说她力气小，去了也提不了东西，就不想让她白跑这一趟。
可转念又一想，总归有个人陪着，就应了下来：“行，走吧。”
她反手关了院门，领着李明薇出门去。
李明薇以前也经常陪王春花去买菜，原以为她讲价的本事已经够不错了，现在看王婆子这么游刃有余的在各个摊位，与摊主周旋，又觉得自己以前肤浅了。
从一个摊位买完菜，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忽的，王婆子叹息出声：“下回不来他家买了，换一家，她以前想把闺女嫁到我家，每次都跟我多便宜一些，最近都不愿意了。”
李明薇撇嘴，您儿子都成亲了，人家还愿意才奇怪好吧。
她默默的跟着王婆子前行，待到了学堂，王婆子就不要她跟着了：“做饭你也帮不上忙，你看你是先回去，等中午过来吃饭，还是就在学堂里看会儿书。”
家里也没人，李明薇不想回去，就去学堂二楼看书了。
金先生上完一节课，上来休息，看她精神不太好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舍不得柳逸竹呢，就逗她道：“刚走你就这样，再过几天你怕不是连课都上不了了。”
“啊？”李明薇蹙眉，待领会了他的意思，无奈道：“先生想什么呢？”
“不是在想逸竹？”
“没有。”李明薇下巴往后院了抬一下，然后道：“在想我婆婆。”
“嗯？”
“我今天才发现我婆婆还挺厉害的，我跟她去买菜，她好像跟谁都认识。”
卖菜的摊贩也就罢了，毕竟经常来往，可她跟路边铺面的掌柜、老板什么的，好像也很熟识，几乎每一个她都会停下来打个招呼。
就比如她第一天来住的那个小店，按理来说，她又不需要住店，两家也不是亲戚，来往应该不多，可她却与小店老板娘极其的熟络。
金先生听她这么问，苦笑着叹了口气，良久才道：“那是因为你婆婆在他们手下都讨过活计。”
“她不似你手巧又识字，力气又不比男人，你以为她是怎么靠自己把逸竹拉扯大的。”
最开始他的学堂也不过几个人，还都是镇上的，根本不用请人做饭，孩子们每日自己回家吃了再来，时间也是顶够的。
这两年因为柳逸竹，他名气大了些，附近村里的人也有人把孩子送过来了，他们中午来不及回不去，天天在饭馆吃又贵，金先生才请了王婆子，把饭堂筹备起来的。
在这之前，王婆子都是在外面那些商铺老板手里讨的零工、杂活儿，自然每一个人都认识。
“你说的那个小客栈，是她以前唯一稳定的经济来源，一个换洗床单、被套的活儿她一做就是七八年，后来逸竹中了秀才，每个月有点钱了，第一件事就让她把这个活计辞了。”
本来王婆子还不愿意的，还是金先生给了她这个做饭的活计，她才勉强接受了。
李明薇咬了咬手指头，她以前也听春花姐说过她不容易，却不想她这么艰难，夏天也就罢了，冬天水那么冷，她是这么熬过来的。
金先生想起以前那些事，都还有些感伤，他轻声道：“冬日难熬啊，再加上一两个时辰的泡在凉水里，她的手就没好过，全是裂口，严重的时候里头还直渗血，逸竹那会儿也不大，被她吓得不行，打死都不愿意读书了。”
“他跑来跟我道歉，说他要辞学，帮他娘洗衣服赚钱去，我那会儿境况也不好，帮不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背着小包袱走远。”
“后头不知他们娘俩怎么说的，第二天他红着眼睛又被送回来了。”
前一天因为无力帮忙，内疚了一夜没睡的金先生，从那天起，对柳逸竹的关心就高了几成，或许对其他孩子有些不公平，但他当时真的很庆幸他能回来，能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李明薇抚去眼中泪花，抱在膝盖呆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里一片悲凉。
青石镇的日子虽清贫，但她依旧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离了家也能养活自己，甚至过得还不错，可惜她忘了，她赖以生存的资本，全是家里给的。
读书识字是跟着外公学的，刺绣是家里请绣娘教的，她虽离了家，却又处处没能离了家。
如果她什么都不会，还身无分文，又能活成什么样呢，连洗衣服的钱她都赚不了，或许只能饿死在某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她从来向往没有规矩、没有礼教的生活，可她若是真的出生在这样贫穷的小镇或是乡村，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孩子，自小不受那些约束，她又能真的笑得如今日这般开心吗？
自以为靠自己得到了一切，却发现一切不过都是虚妄，京城的桎梏她永远逃不掉。
李明薇自嘲的笑笑，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她突然不想回去了，之前光想着怎么跟娘斗，太心急了。壹趣妏敩
柳逸竹未曾经受过这些，如果现在带他回去，他稍有不慎，出了差错，京城的流言蜚语就如洪水猛兽，将他吞噬，届时不止她会被人笑话，李家也会沦落成笑柄。
还有婆婆，她不曾学过礼数，恐遭他人笑话。
让她逃离的桩桩件件，条条款款，都将成为他们的负担。
她应该再等等，或许等柳逸竹顺利过了秋闱，来年就是中个进士，她再带他回去，都不至于太丢家里的脸面。
至少这是他凭自己的本事考上的，如此家世、如此年纪，能中进士已是不易，也不算她眼光差了，要是能中个状元，她就是慧眼识珠，不愧是李家的女儿，跟她外公一样有远见。
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要是万一…壹趣妏敩
没有这个万一！
咬了咬嘴唇，李明薇铺好纸笔，给柳逸竹写了一封劝学信，顺带告诉他暂时先不回去了。
将信装好，她又针对婆婆，画了一本礼仪大全，打算闲时给她看一看，记一记。
她偷偷摸摸的溜出来，怎么也得昂首挺胸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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