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赟道：“是的。”
李赟开始说起自己的办法：“比如您这封拜帖，吕维祺吕先生想要组建富商豪绅们赈灾对吧？您又不想被朝廷误会对吧？那您大可以见他，然后义正言辞的拒绝他。”
“拒绝他？”福王搞不懂了，这不正是如了自己心愿了吗？www.sxynkj.ċöm
李赟点头说道：“没错，最好全城都知道您拒绝了他，拒绝了赈灾。然后，暗地里，您可以拿粮出来。”
福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听懂了，你的意思是，我拒绝了他，我还得拿粮出来？！那我为什么拒绝他？”
李赟严肃说道：“因为咱们不能要名啊！既然如此，那咱们不要名，但是事仍然要做。”
福王被李赟的逻辑气笑了：“我图什么？！我拒绝了吕维祺后，这传出去，我不被人骂？完事了，我被骂了，还得拿粮出来？你当孤是什么！”
李赟耸了耸肩说道：“这不是满足你的恤民之心吗？您想想，这时候您虽然看上去受了委屈，会被人骂，但实际上，您拿粮出来，救活了人，事后，想要正名，那随时都可以把吕维祺拉出来正名啊！”
福王无奈了：“所以横竖你还是盯上了孤的府库……孤也和你说实话，上回你拿走了五十两白银！孤的府库都快空了……实在是有心无力。”
李赟道：“其实孩儿觉得，府库也是时候盘点一番了，别落了什么硕鼠在里头……”
福王沉默了，扭过头去。
李赟说道：“咱们的粮库肯定是不缺的，甚至肯定有些都霉了，咱们不能一直做守财奴不是？这万一贼寇打过来，这不肥了贼寇吗？”
福王转回头瞪了李赟一眼，随后又转回去不说话。
李赟说道：“粮食没了，但是田还在，以孩儿的赚钱速度，赚回来还不是容易吗？”
福王忍无可忍了，直接摊牌说道：“实话和你说了吧，这粮不是我不想出，但是你也知道，如今这粮价几何，这时候不拿出去大赚一笔，反而赈出去，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是不是有粮商找您了？”李赟问道。
福王道：“这重要吗？”
李赟叹息道：“父王，怕您连您有多少粮都不知道啊，您如此之富，何至于与民争利？”
福王道：“我又没打算自己卖，可转卖于粮商。”
李赟道：“可这样又能赚几个钱？您看看，您都拥有天上人间，足球，玻璃工坊，铁匠坊，酒业……这些犹如印钞机一般的存在，何至于再玩这点不入流的粮食？”
福王听的有些惭愧，却说道：“谁还能嫌钱多？”
“可是钱再多又如何？现在的您，还不够钱多吗？”
福王沉默。
“如今兵荒马乱，总得积德行善啊，我前日听闻府上人说，粮库都有堆积发霉的粮食了，这些粮食卖不上价，不能拿出来赈灾吗？而且，偷偷的赈，待到时机成熟，吕维祺为您正名，怕是受您恩惠的人都会给您立长生牌位。”
福王叹了口气：“不要叨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但是，只限那些霉了的粮食，那些好的，不要动，你也说了，兵荒马乱，到处打仗，又是大旱大涝，今年收成不指望，明年也未必能指望，别看咱们有点小粮小钱，但是王府人多，消耗也大呐。”
李赟露出了笑容：“您答应就成，其实粮食这东西不用愁，老天爷确实不长眼，但咱们不是可以改更加耐旱的红薯吗？还有一种叫土豆的，也是耐旱且量大，待到收获时，便不愁出路。”
“随便吧。”福王闭着眼闷声说道，显然尽管答应了李赟，福王的心却在流血，根本无暇再去听李赟说的话。
李赟见状，也就见好就收，便行礼告退。
李赟走后，福王瘫坐在摇椅上，以手遮面哀嚎：“我的佃租，我的粮啊……这败家玩意，败家玩意啊……”
……
……
李赟打书房出来后，唯恐福王反悔，便直接拽着李总管去了府库。
王宫的府库有很多，粮库在外宫，整个王宫全部府库面积加起来怕是得有王宫的五分之一，没办法，福王是真的有钱，光是金银珠宝塞满的库房就有好几个，价值甚至可以说是上亿白银，大概是万历皇帝是真的怕福王饿瘦了，所以在就藩时，啥都往里塞，然后福王就藩后，自然也是要买买买，这些年攒下来的家底，没几个府库还真装不下。
而除此之外，福王的田地更多了，刨去洛阳周边的，还有涉及到山东、湖广的良田。
外宫的粮库有三个大仓，除却单纯的佃租粮仓，在旁边还有税权收上来的杂税库。
来到了粮仓后，在李赟的监督下，李总管只能硬着头皮喊来人过来盘点。
这不盘不知道，一盘连李赟都吓一大跳。
三个仓，都没有精细盘点，只粗略的盘点，便发现发霉的粮食，竟有十五万石之多。
李赟听到数字时都懵逼了。
他一直到处收粮，各种遮掩克制，还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在广积粮，拢共也才收购不到二十万石粮食……
而近在眼前的王府内，竟然光是发霉的粮食就有十五万石。
李赟便觉得自己先前想的偷偷广积粮实在是愚蠢万分。
活脱脱舍近求远的傻逼行为啊。
李赟眼睛瞥向那三个大仓直冒光。
一旁的李总管看到世子爷这幅神情便心惊肉跳，赶忙挥手叫走盘点人员，拉着世子爷便离开。
“我就想不通，先前父王就没有想过往外卖吗？如何能把粮食放到发霉？”
一边朝外走，李赟一边跟李总管吐槽。
李总管只笑，不说话。
“记住了，这十万石粮食单独放好，父王是答应过我的，这批粮食可不能再入库了。”来到门口，李赟都还不忘嘱咐。
李总管说道：“是……世子爷吩咐，一定办到。”
李赟回到天上人间时，天色早已经黑了，陪着盘了一天的仓库，李赟也觉得有些累了，不过心中想法却活络的不行，正待整理整理以后该如何去忽悠福王的这些府库时，恰好碰到杨琦玉回来汇报工作。
“快请他进来。”李赟赶紧说道。
杨琦玉很快走进了李赟的别墅，被引入到书房相见。
看到杨琦玉要行礼，李赟摆摆手道：“不用行礼了，速速说事。”
杨琦玉这才赶紧说事：“已经查清楚了，派人来买咱们红薯的，是乃粮商之一的关德曜，还有一个姓卢的粮商。”
李赟听完，面色也冷了下来，嗤笑道：“很好，让他们买，非常时候，是得用点非常招数，他们既然想要碰一碰，那就碰一碰吧，他们想发国难财，就看他们有没有本事不被撑死。”壹趣妏敩
杨琦玉头一回听国难财这几个字，却觉得十分贴切，笑道：“万事皆以具备，大约最快三日，最多五日，他们便差不多排队买了有三万石红薯了。”
“也是辛苦他们了，呵，这数也差不多了，让两庄不要再运了，等卖完，便关店，按计划行事。”
杨琦玉点头：“明白。”
李赟看向杨琦玉说道：“另一个计划，也该开始了，你可以去寻吕维祺了。”
杨琦玉愣了下，不由问道：“您说服王爷了？”
李赟摆摆手说道：“父王那边还是简单的，哄哄便好，按计划进行吧。”
“是！”杨琦玉赶忙应道。
杨琦玉动作也是很快，便在当晚，便让三儿朝着吕维祺的府邸递了帖子。
帖子以世子门客自居，内容倒是切中吕维祺当前的心情。
吕维祺看着手上的帖子，眉头紧皱。
“师尊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有弟子看到吕维祺皱起眉头，不由问道。
看着吕维祺手上是拿着刚刚送进来的帖子，不由心想，这送贴人真没有规矩，岂有晚上送贴的道理？
但是看到师尊表情如此凝重，怕上边内容很是关键。
“无事。”吕维祺表情恢复平静，将帖子放到案前，然后吩咐下人：
“告诉门外递帖之人，明日吕某在此相候。”
下人赶紧应声，然后离开。
“你也快去睡吧。”吕维祺对弟子说道。
弟子赶忙行礼称是。
到了第二天，杨琦玉便登门拜访。
吕维祺不苟言笑，将对方迎至书房后，驱散闲杂人等，便直接直言相问：“世子递帖何意？帖子上说有解我之急的法子又是何意？”
“你怎知我现在急什么？”
“又怎么会有解我之急的法子？”
吕维祺一连串的直问，杨琦玉微微一笑。
“吕老悲天悯人，近日来，怜粮价上涨，灾民增多，四处奔走意图筹粮赈灾，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吕维祺奇怪的看了眼杨琦玉，问道：：“那又如何？世子自是经商的天才，莫不是也对灾民有怜悯？”
“世子自是慈悲之心。”杨琦玉说道。
吕维祺心中一动，问道：“那，世子是如何做？出多少粮？”
杨琦玉说道：“你要多少，世子便给多少。”
吕维祺眼睛都亮了起来：“当真？！”
杨琦玉笑着道：“自是当真，但是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吕维祺也没有意外，知道不会那么简单，便问道：“什么问题？”
杨琦玉说道：“世子不想被别人知道他赈灾。”
吕维祺愣了下：“为何？如此大的美名缘何不要……”
杨琦玉却没等吕维祺说完，便摆手打断他的话，道：“对别人来说是美名，但是对世子来说，就未必了，您也久居官场不是？有些东西，暗箭冷箭，难防啊。”
吕维祺也顿时恍然起来，皱起眉头：“世子当真是如此想？其实不然，此事乃大好的善事，便是禀报于圣上，也会获得圣上嘉奖，何至于冷箭暗箭……”
但说归说，吕维祺多少也是南京到顶的官员出身，自是明白对方的顾虑，便说道：“那待如何？取一伪称？”
杨琦玉笑道：“简单，怎么做都无妨，但当先一点，自然是要将藩王于此事撇的越清越好，你不是向福王递了拜帖？”
“是……”吕维祺对于对方知道此事，倒也不意外。
“不日，拜帖便会被福王允了，届时，你去到福王宫中，自会被福王婉拒。”
吕维祺点头说道：“懂了。”
“之后，你照常寻人赈灾，但是这只是因，吕大人乃菩萨之心，但也久居官场，应当也知赈一时并不去根。”
吕维祺疑惑看着杨琦玉：“有何良策？”
杨琦玉说道：“世子会提供一批粮，会以高利贷的方式放给那些受赈民众。”
吕维祺顿时脸色都黑了：“放贷？！”
杨琦玉却一脸正色：“正是放贷，世子会以放贷的名义赈灾，但是不会催收这笔钱，甚至所有借条都可送往吕大人处，任凭吕大人烧了还是撕了。”
吕维祺刚升上来的这股气便又消了一些，有些反应过来：“是为了掩人耳目？”
“正是。”
吕维祺觉得有些天方夜谭：“何至于此……便是大大方方出粮赈灾，老夫倒是看看谁敢说三道四！”
杨琦玉说道：“自太祖以来，藩王自是遭到非议，出此下策，亦是世子觉得小心为上。”
“那岂不是让世子委屈了？放贷一出，岂不遭受骂名？何苦来哉？”
杨琦玉露出无奈的神色：“生在宗室，自是小心谨慎，还望吕大人配合一二。”
吕维祺正色道：“赈灾当前，老夫自当义不容辞。”
“那白身便替世子多谢吕大人了。”
“不，应当是我要多谢世子！”吕维祺正色说道。
随后，吕维祺亲自送着杨琦玉到了大门，目送对方离开后，这才面色严肃的回到书房，正好看到案前早已经写好弹劾世子的奏章。
吕维祺露出愧色。
“幸好未曾托人传递，是老夫识人不明，先入为主了。”吕维祺感慨一声，当即便将那封奏章直接撕毁。
撕毁之后，再次感慨，自己先前也是对宗室藩王有了偏见，倘若不是杨琦玉来这一遭，怕是自己也会带着偏见攻讦对方，如此想来，对方为了赈灾都这般谨慎也是可以理解了。
若是大张旗鼓，除却自己，怕旁人也是会带着偏见揣测。
“世子，实在良心也，是老夫以小人之心揣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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