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阴厉吹着。
朝思暮念守在剑冢外,咧着夸张的嘴角,诡谲的一直笑着,在替沈轻羽把着风。
那燕南这时缓缓的抬起首来,瞳孔不再是骇人的血红色。
他茫然无措的看着笼在黑暗里的四周,双眸虽然依旧是死气沉沉的一片。
但被沈轻羽赋予了一缕神识之后,混沌的眸光中生起了一丝清明。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夜风涌进他那看上去破破烂烂的衣裳。
“燕南叔叔。”
沈轻羽眯着凤眸,长身站在燕南的面前。
一如十八年前那般,轻声唤着燕南的名字。
那时候,身为洗剑峰长老之一的燕南,对当年只有七岁的南若羽甚是疼爱。
许是因为南若宇与他早逝的爱子长得相似的缘故。
记忆里,那燕南总是呵呵笑着,一副气宇轩昂的模样。
只是后来,沈轻羽要随南阳墨去不冥域阻止那白鬼帝。
临走之前,沈轻羽去到洗剑溪旁的剑亭,想要与燕南作最后的诀别。
只是当时沈轻羽在亭子等了很久很久,燕南都没有再出现,以往他每日都来会这个亭子好几次,当时不知为何,那燕南却没有来。
当时的沈轻羽,便只好作罢。
如今,十八年过去,没有料到阔别已久的二人竟是在这般机缘巧合的场合下重逢。
只是当年的二人,皆身死道消。
“燕南叔叔......”
看到那燕南没有反应,沈轻羽又重新唤了句。
沈轻羽此息没有使用诡术控制那燕南。
他早就与那燕南的尸首结成了血契,沈轻羽的命令,那燕南是不得不从的。
这时燕南听见沈轻羽的声音,缓缓的转过首,沾着泥垢的长长乌发,垂在他的身侧。
燕南只是凝视着沈轻羽,一动不动的。
沈轻羽不禁嗤笑一声。
虽然如今,自己已将那已故燕南的一缕神识,重新招回了他的尸首里,但燕南的意念终究还是混沌迷惘的。
这般的燕南,怎么可能还会认出自己来呢?况且自己早就不是当初的南若宇了。
沈轻羽负着手,这般想着。
阴气森森笼着的坟地,有一道道缥缈苍白的云雾飘着,周遭死寂一片,只有寒鸦的几声尖唳传来。
就在此时,那一直怔怔凝视着沈轻羽的燕南,突然唇瓣缓缓开合,旋即很是艰难的发出了“宇儿”这两个字。
“宇......儿,宇......儿......”
沈轻羽心中一凛,身形一滞,好看的面上生起一道诧异的笑。
“燕南叔叔,你认得我??”
沈轻羽猛然抬起凤眸,仰看着那比自己还要高上一点的燕南。
“宇......儿,宇......儿......”
那燕南盯着沈轻羽的脸,嘴中依旧只是发出了这两个字眼。
随后,燕南转过首,眸光空洞,不再看那沈轻羽。
不知望向何处,嘴里还是喃喃道出“宇儿”这两个字眼,仿佛他只会说这两个字一样。
沈轻羽呵然一笑,明白了并不是那燕南认出了自己是当年的南若宇,而是他如今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了“宇儿”这两个字。
此息,那燕南身上散着甚是浓烈的煞气。
沈轻羽便下了命令,让那燕南将煞气收起来,以免被剑宗的人勘觉到异样。
那燕南对沈轻羽唯命是从,他发出一声闷哼,乖乖将气息隐藏了起来。
沈轻羽抬起眸来,若雪一般的月光落在他著着剑裳的长身上。
离天亮还有些时候。
沈轻羽还不打算回去。
这偌大的剑冢,对沈轻羽来说可是一个宝贝。
如今燕南已经被沈轻羽炼成了极凶极煞的邪物,但还远远不够。
虽然眼下沈轻羽已经没有余力,再炼出一只若燕南那般强悍的煞尸出来,但以沈轻羽如今的邪术修为,炼出一些小凶尸还是绰绰有余的。
总还需要些小兵小将不是。
沈轻羽自腰后拔出伞剑上邪,将手掌割伤,沈轻羽眉宇都没眨一下,反倒是冷笑着五指拢起,浓浓的烫血自他修长的指缝间源源不绝的落下。
嘴中念起诡谲多变的咒音,坠落在地上的血,若是有了生命一般,宛如一条条细细长长的小蛇一般朝四下爬去。壹趣妏敩
下一息,几乎整个坟地都传来了簌簌的声响......
而身躯高大的燕南,则守在沈轻羽的身旁,嘴里不断发出“宇儿”这两个字眼,寸步都未曾离开。
......
......
天光渐渐清明。
枫叶林间随处都漂浮着濛濛的晨雾。
沈轻羽让燕南,以及其他炼成的煞物,各自回到自己的坟中躺好。
再将周围的痕迹的掩盖好。
做完这些之后,沈轻羽拍了拍手,面上生起一道轻笑,长吐一口气道,“哎哟,可累死我了!”
一阵冻骨的秋寒袭来,沈轻羽抱着双臂,雾水濡湿沈轻羽那头长长的乌发,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将剑冢外的朝思暮念唤过来,将手掌的割伤治愈好,沈轻羽便命令它们二人下山,去寻找合适的猎物去了。
旋即打着寒颤的沈轻羽,便御起上邪,离开了阴气森森的剑冢。
此息,天才蒙蒙亮。
不过对于修道之人,正是修炼的好时候。
沈轻羽御剑飞过玉门殿,瞥见下方的练剑台,已然有许多弟子围着那南阳墨的墨色石像,在勤勉的练着剑。
沈轻羽只是凝着凤眸瞧了几眼,面上没有生出任何的神色。
回到青松阁。
沈轻羽将上邪收好,看见楚雪暖与赵青禾的房门皆是紧紧的掩着,也不知她们二人究竟是在或不在。
他行到楚雪暖的门前,停了下来,将手抬起,几息后,终是又垂了下去。
阿暖这几日的身子似是不怎么好,或许她还在睡.....沈轻羽这般想着。sxynkj.ċöm
面上满是倦意,沈轻羽回到自己的小屋中。
倒在床上,不出几息,便熟睡了起来。
......
此时。
剑宗大门外。
比试大会的第七日,一名形色有些枯槁的男子立在剑宗大门前。
他著着剑宗的剑裳,左手提着一把漆黑的长剑。
那男子紧紧的凝着眸,手指拢紧,朝着剑宗山脚下望去。
几息之后,在缥缈似梦的山雾里,一辆金光灼耀,看上去甚是奢华的车辇出现在了姬九的视线里。
姬奉来了。
只见两个车夫,坐在车辇前甩着鞭子驾着马。
车辇两旁,是两名配着刀,一身黑袍,神色看上去甚是阴狠的男子。
虽然离剑宗大门还有一段路,但姬九还是垂下首,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态。
当初姬九同那姬无常前去参加剑宗的试炼大会之前,那姬无常曾信誓旦旦的与那姬奉约好,十日后可到剑宗来为自己庆贺。
剑宗作为沈国的第一大宗,即便是皇家贵族,若是能够加入到剑宗的麾下,也是一件值得吹捧炫耀之事。
当初说出这话的姬无常,像是笃定自己一定会成为剑宗的弟子一般。
而听到这话的姬奉,也嘴里声声道好,眉开眼笑着......
可谁料到如今那姬无常却沦落成了阶下囚。
就在几日前,姬九写了书信告诉姬奉姬无常的现状,那姬奉才没有遵守与姬无常的十日之约,提前来了这剑宗。
那姬府处于沈国的安洲,即便是快马加鞭,也得要过好几日才能抵达远在苍洲的剑宗。
此息,车辇停下。
一名甚是富态的华衣男子,提起长长的衣摆一脸怒气的踏下车辇。
不顾众人的眸光,急急的行至姬九的身前,吹胡瞪眼气急败坏的抡起手掌,往那姬九的脸上狠狠的呼了过去。
啪的一声。
那姬九别过脸去,面颊通红着,依旧恭恭敬敬的垂着首,没有言语。
“混账!临行前我不是好好吩咐过你,要好好看着常儿不要让他闯祸的麽!!”
“老爷恕罪。”
姬九沉沉的说了句,没有多做辩解。
在姬奉的心里,姬无常虽然平日里是霸道贪玩了些,但他的心思其实并不坏,算得上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那姬无常七岁的时候,有一日在姬府的花园里拾到了一只受了伤的鸟儿,那姬奉看到姬无常将鸟儿捧在手心,甚是怜爱的抚着它的小脑袋。
自那时起,那姬奉便认定自己总是闯祸的爱子,其实是面恶心善罢了。
只是姬奉不知晓的是,当他转身离开,那姬无常却是狰狞着脸,亲手将那鸟儿的脖子掰断,送它归西。
所以如今那姬无常出了事,那爱子心切的姬奉便暗自笃定定是这姬九不作为,没有好好看住姬无常,才会让他酿下如此的祸事。
怒火攻心,那姬奉不住的喘着息,本是文官平日里一副温文尔雅的他,如今面色却显得甚是狰狞。
自姬九的信里,得知自己的爱子当不成剑宗的弟子,反而沦为了阶下囚,饱受皮肉之苦,姬奉可是心疼坏了。
“若是常儿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是。”
姬九的头垂得更深了。
即便是不认同那姬奉的话,那姬九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自小便被那姬奉收留,于姬九而言,恩重如山。
故那姬奉的话,在姬九的心目中就是绝对的。
将身后那两位眸光甚是不善的黑袍人,唤到身旁。
姬九将脸上的怒气收敛起,随后恢复成一副甚是和气的模样,笑容可掬的行至剑宗大门前,与守在门前的那几名剑宗弟子讲明了自己的身份与来意。
“稍等片刻。”
随之一名剑宗弟子便御剑飞往玉门主殿,向掌门谢承晚汇报此事。
姬奉一行人等了些时候。
那名弟子飞了回来,冷冷朝姬奉说了句,“进来吧。”
姬奉笑眯眯的拱手道谢,在踏入剑宗大门后,面色瞬间变冷了下来。
我堂堂姬奉,可是沈国当红的文官,我便不信那谢掌门会不卖我这个面子,不把我的常儿给放出来。
姬奉暗自想着,唇边生起一道甚是自信的笑。
此息,朝光洒下。
一行人进入到玉门殿中。
只见那龙腾凤舞的殿座上,坐着那苍发童颜的谢承晚,立在一旁的是面容清丽的北宫清。
那谢承晚一如往日那般,抚着苍须,眸光温善。
殿座下的姬奉,面生谄色,拱手垂首朝那谢承晚行了一个礼,甚是恭敬道,“在下沈国文官姬奉,参见掌门大人!!”
谢承晚眯着眸,道,“姬大人,不必多礼。我们来说正事吧。”
那姬奉千里迢迢来到剑宗,谢承晚自是知晓他是为了那姬无常而来。
姬奉这时拍了拍手,那两个车夫便扛着一个银光闪闪的箱子走上前来。
他将箱子打开,里面竟是许多修炼秘籍,以及珍宝银两。
“这是?”谢承晚眯着眸问道,一副并无意外的模样。
“谢掌门,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望笑纳。”
那姬奉笑吟吟道。
之后拱手,“听闻小儿在贵宗闯了祸,被关进牢里受了好几日的苦,还望贵宗高抬贵手,将他放出来罢。”
我的常儿,肯定在里面吃了不少苦。
姬奉垂首甚是诚恳的说出了这句话,眸中却有一股阴色一掠而过。
听姬九所言,当时常儿与一名叫做沈轻羽的人比剑,受到他的挑拨出的事。
沈轻羽......
谢承晚依旧眯着眸笑了笑,不慌不乱的道,“姬奉大人,这些珍宝你还是收回去吧。”
听到这话,那显得甚是富态的姬奉滞了滞,抬起阴鸷的眸来,“不知谢掌门是何意??”
“您家的公子姬无常目中无人,胆敢在我宗挑事,试图刺杀我宗弟子,不把我剑宗......”
谢承晚顿了顿,自殿座上站起身,随后继续道,“放在眼里。按照我宗的规矩,姬少爷得被关进地牢一个月的时间,这刚刚过了七天呢......”
谢承晚眯着眸,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
“所以,姬奉大人,你现在还不能接姬少爷回府。”
听到谢承晚的这句话,姬奉长满肥肉的脸,不住的抽搐着。
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恨恨的视着那殿座上的谢承晚,一句话都没能再说出来。
姬奉没能料到,那谢承晚仗着自己是剑宗的掌门,竟这般的不识好歹。
这时,一名剑宗弟子御剑飞入玉门殿中,神色看上去甚是焦急,不知出了何事。
在众人的眸光里,他急急的行至谢承晚的身旁,俯身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话。
随后那谢承晚的面色变得几分苍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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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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