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剑台上的骚乱渐渐平息了下来。

  沈泛舟手中的雪剑飞到他的脚边。

  面色重新归于寡淡的那沈国太子,没有再看处于擂台边缘眸光阴厉的沈轻羽。

  他轻身一跃,跳到了那散着冷光的雪剑上,胸前的那道剑伤,还不歇的往外沁出殷血,但沈泛舟却完全不管不顾,连秀眉都没有眨一下。

  他一副准备要走的姿态。

  谢承晚这时站了出来,手抚着苍白的长须,自玉门殿前飞身而下。

  一道清湛通明的青光划过。

  在沈泛舟面前轻逸落下身,谢承晚眸光甚是心疼的看了沈轻羽一眼,垂袖对沈泛舟道,“不知泛舟皇子的伤,可有大碍?”

  谢承晚的模样毕恭毕敬。

  “无碍。”

  已金身立在那柄长长雪剑上的沈泛舟,朝着谢承晚,别过那双清冷的凤眸。

  “那便好。”谢承晚抚须点了点头,旋即又说,“不知泛舟皇子为何要这般对待沈少侠,是他有做的不对之处麽?”

  沈泛舟仍旧没有再看沈轻羽一眼,凝着凤眸,沈泛舟面无神色道,“无他,一时兴起而已。”

  那看上去一向温善的谢承晚听到沈泛舟的这句话,仙气缭缭的眉宇间生起一丝愠怒。

  依仗自己那皇族太子举世无双的高贵身世,便可为所欲为的对待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无辜之人麽?

  更何况,那白裳少年还是自己这几年来,在比剑大会上见到的最为欣赏的一位。

  明明身上几乎没有什么修为,方才却能领悟出无上剑谛,将境界高深的沈泛舟逼到那般狼狈的境地。

  可见他在修剑上的天赋,就算在沈国,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的。

  得亏是让他们剑宗先发觉了这根修道的好苗子,若是被沈国其他宗抢了去,那就可惜了。

  一头苍发的谢承晚,眸光再次落在一袭血衣,满身是伤的沈轻羽身上,面上满蕴着怜惜。

  但毕竟对方是沈国尊贵的太子,谢承晚作为剑宗的掌门,以他的立场,不好对沈泛舟的行事指指点点。

  但看到那沈泛舟一人,将他今日钦点的两名比剑胜出者,都莫名的重伤至此,就算是平日里看上去甚是温和的谢承晚,也终是忍不住对沈泛舟说了句。

  “沈师弟,比试大会再怎么说,都是咱们剑宗一年一度甚是重要的庆典。

  希望师弟下次不要再生出什么随心所欲的念头了。

  毕竟咱们剑宗只是沈国的一个小宗的罢了,可经不起师弟的这番闹腾哟。”

  沈泛舟秀眉稍蹙,什么都没有说。

  以他的阅历城府,沈泛舟当然听得出谢承晚话中所藏着的愠怒。

  他冷哼一声,金袖一甩,沈泛舟便直直御剑朝上飞去。

  “哎,沈师弟你别走啊,那我让沈少侠纳入旭阳峰麾下,你可还有异议啊?”

  谢承晚举着目,甩着清袖望向那道朝外飞去的金影,扯着嗓子大喊着。

  擂台下的看剑之人,看到此景,都不禁生出一道好笑。

  沈泛舟没有再停留半分,只留下了“随意”清冷两个二字,便御剑刺入阴云中,消失在了天外。

  谢承晚站在擂台中央,抚须大声道,“各位都听见了麽。现在我宣布,沈轻羽少侠,被我宗旭阳峰纳入麾下!”

  见到沈泛舟已经离开,沈轻羽面上的凶厉渐渐褪了去。

  还未等到那谢承晚说完,满身是血的沈轻羽便踉踉跄跄的站起身,随之撞下擂台,朝方才楚雪暖坠去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行去。

  “阿暖!”

  沈轻羽一声哀唳,额前凌乱的乌发下,沈轻羽眸光颤着。

  他从看剑的众人中穿过,看到擂台后一身艳丽红衣的温窈窈将紧闭着月眸的楚雪暖抱着。

  沈轻羽急忙行过去,俨然不顾那因沈泛舟已经重伤累累的身子。

  将楚雪暖自温窈窈的玉手中抱过怀里,沈轻羽神色哀恸。

  他轻轻摇了摇楚雪暖的肩膀,唤了一句阿暖,但怀里的青裳少女却依旧紧闭着月眸没有醒过来。

  难道......

  沈轻羽红身一滞,低下眸来,沾染着触目血迹的十指紧紧的拢着。

  难道阿暖,因为我的没用,再次丢了一条性命麽?

  温窈窈怜惜的视着眼前这双原本若碧玉一般无暇,此息却被沾染着血的少年少女,看见沈轻羽那副极其哀恸的面色,温窈窈道了句,“沈公子,楚姑娘并没有死,只是被沈泛舟方才的那道剑意,震昏了过去。”

  沈轻羽蓦然抬眸,颤声道,“此言当真?”

  “当真。方才我用剑觉自沈姑娘身上勘查过,那道剑意并未是冲着楚雪暖的要害去的,也不知是不是那沈泛舟手下留情......”

  沈轻羽听到沈泛舟这一名字,那双好看的凤眸再次涌起了一丝凶光。

  沈泛舟......

  擂台上的谢承晚看到抱在一起的沈轻羽和楚雪暖,温善的面上怜意更浓了。

  “青禾。”

  他朝玉门殿的方向喊了句。

  随即一道著着雪白剑裳,纤净无尘的白影,便翩翩落到了擂台上。

  “快带这对受了重伤的师弟师妹,去玄天宝洞好生休养着。”

  “是!”

  赵青禾朝着那谢承晚拱手作了个礼。

  “青禾啊!从今日起,轻羽和雪暖就是你们旭阳峰的新弟子,你作为旭阳峰的大弟子,可要与不辞师弟好生指导他们二人修剑。”

  谢承晚望向百里不辞,只见他依旧一副凌厉模样坐在宝座上。

  赵青禾再次垂下秦首道了声“是”,下一息便在众人惊吟的眸光中,似出尘绝世的仙子一般,一身雪白的自比试擂台飞下,在沈轻羽和楚雪暖的身旁落下。

  她雪眸泛起一道心疼,轻声对沈轻羽道,“阿羽,我们走吧。”

  “好,再次劳烦小禾了。”

  阿暖受的伤很重,只有那玄天宝洞的玄奥,才能将她身上的伤很快治好。

  沈轻羽半睁着满是颓势的凤眸,抱紧怀里的青裳少女。

  赵青禾一声叹息,若之前那般,自雪白的剑袖里掏出那只钧天宝葫,将葫盖拧开,沈轻羽二人便化作两道流光钻入了宝葫之中。

  紧接着,赵青禾将她的命剑自剑鞘中召出,随即便踏着青松离开练剑台,往旭阳峰的方向飞去。

  沈轻羽二人离开后,谢承晚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息自比试擂台上飞回宝座坐下,他示意北宫清,继续接下来的比剑。

  ......

  一身艳丽红裳的温窈窈见到沈轻羽的离去,便也媚笑这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比剑,温窈窈不用看也知道,定会相当无聊得很。

  少顷后,玄天宝洞内。

  就如上次那般,赵青禾将他们二人自钧天宝葫中放了出来。

  沈轻羽紧紧抱着楚雪暖倚靠在山壁上,面色甚是惨白的凄然一笑,虚弱的对赵青禾道,“小禾,你说好不好笑,这才还没过几天,我们三人就又回到这玄天宝洞里来啦。”

  说过这句话,沈轻羽的眸光显得甚是失色。

  或许,自己当初就不应该拉着阿暖加入这剑宗。

  都怪自己太弱,才会让那沈泛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得寸进尺,让阿暖受到伤害。

  “阿羽......”

  视着满身是血的沈轻羽,赵青禾只是低吟了一声,不知如何安慰。

  在玄天宝洞的治愈下,楚雪暖的面色慢慢好了起来。

  只有沈轻羽的面上还是一片苍白。

  像是迟疑了许久,赵青禾终是开口问道,“阿羽,沈泛舟作为你的皇兄,方才为何要这般刁难你?”

  沈轻羽凄然的嗤笑一声,“小禾,我早就与沈氏皇族没有任何瓜葛了。那沈泛舟,从今日起,我也便不会将他当做兄长。”

  自沈泛舟对楚雪暖下手的那一刻开始,这十多年来,沈轻羽心里对作为兄长的沈泛舟仅存的那一丝敬仰,也便消弥不见。壹趣妏敩

  赵青禾黛眉一蹙,低声问道,“阿羽,当年我离开沈宫后,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罢了。”

  沈轻羽似是不愿再对赵青禾提起当年所发生的事情。

  沈氏皇族麽,沈天还有那沈泛舟......

  忆起当年的种种,以及方才伤了楚雪暖的沈泛舟,沈轻羽的凤眸里,生起了一道缭缭的恨意和凶光。

  “自是你不愿说,那我便不再过问了。”

  赵青禾清笑一声,黛首上别着的精致发簪,于充满玄意的玄天宝洞里散着雪白的幽光。

  沈轻羽气息微弱的倚靠在山墙上,看到楚雪暖的面色渐渐恢复了过来,原本对沈泛舟还留着几分凶厉之色的面上,重新变得温润起来。

  他面上只是轻笑,对那青禾便什么都没有再说。

  在这沈国,沈轻羽完全信得过的人,便只有楚雪暖。而对赵青禾,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得好。

  “阿羽,今后我们便同是旭阳峰的弟子了。”

  赵青禾一袭雪白剑裳立在幽暗的玄天宝洞里,精致的眉眼,窈窕的身段,美得甚是过分。

  看到沈轻羽能够成为旭阳峰的弟子,一向清清冷冷的赵青禾,似是很开心。

  “是的,小禾,往后就要指靠你指导我与阿暖学剑啦。”

  因没有道心的缘故,这玄天宝洞的玄奥,对沈轻羽身上的伤并没有作用。沈轻羽的面色变的越来越苍白。

  在被赵青禾收入钧天宝葫之后,沈轻羽便已将朝思暮放了出去,为沈轻羽寻找适合以命养命的人。

  但此息,赵青禾依旧待在玄天宝洞里,这次不知为何,一副不打算走的姿态。

  “瞧阿羽这话说得,方才你刺伤沈泛舟所使出的那剑诀,其上含着的无上剑意,就算是我的剑,也不一定能够比得上,所以照我说,应是阿羽你指导我学剑才对。”

  赵青禾看起来有些清冷的笑了笑。

  “不敢当,我修为低微,尚未入境,方才对那沈泛舟所使出的那一剑,不过是凑巧罢了。”

  沈轻羽想要摆摆手,这息却发现自己已经虚弱到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赵青禾雪眸清亮,身上的剑裳无风自动。

  凌厉的剑觉自沈轻羽身上扫过。

  声音寒下,赵青禾凝眸视了一眼已经面色好转的楚雪暖,凝声道,“阿羽,我记得上次你说过,这玄天宝洞治愈你身上的伤,要比寻常人要快许多。”

  赵青禾顿了顿,心中对沈轻羽生起一道嫌隙,“可这次,为何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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