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柄权走出大殿时,有人已经等在了外面。
夕阳下,一名女子面色恬静站在那,三百年不见,岁月终究在她脸上留下了印记。
女子资质本就不高,若不是王柄权强行灌注灵力,恐怕连金丹也达不到,三百年前便已是筑基巅峰,如今也仅仅到达金丹后期。
见到对方,女子嫣然一笑道:“回来了?”
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三百年前,二人在王府初次相遇……女子名叫乔巧,曾经的恬王妃。
王柄权好似偷腥被抓住的猫,有些手足无措道:
“刚回来,找掌门有点要事。”
女子点点头,一如既往通情达理,问道:“打算待多久?”
“应该待不了多长,过几天还要去三仙岛任职。”
乔巧面色如常,眼神却禁不住透出黯然,男子失踪许久,她在别人口中了解到不少有关对方的事,仙帝弟子、屡建奇功、在域外和央皇一同对敌,女子没有丝毫怀疑——在她心中,他就是无所不能的。
“对不起,没能等你回来就渡劫了。”女子突然眼帘低垂道。
王柄权一愣,没想到对方还记着这事,他摇摇头道:
“渡劫之后能多几百年阳寿,修为也更进一步,并无不妥。”
说完从储物袋取出一个木盒,递上前道:
“里面是我制作的一些丹药,有助于修行。”
他还真当对方是在为修行的事苦恼。
女子一向温柔,并未因男子会错意就闹别扭,她接过了盒子轻轻打开。
木盒纹理是桃木,刚制成不久,还带着新鲜木香,边角特意打磨过,并不硌手。
盒内放着一柄木梳,木质清香,入手沉甸甸的,是上等阴沉木。
女子拿出梳子道:“这个有助于修行?”
王柄权见状脸皮一抽,拿错了。
女子何等聪慧,将梳子重新递还回去,“是要送给姖红仙子的吧?”
王柄权却是摇摇头道;
“没有,我当初离京时进了一批货,本想着出去摆摊售卖,结果赶上两界大战,一走就是三百年,那些衣服首饰大多烂完了,这是阴沉木的,所以没受影响。
我寻思生意也做不成了,索性就做了几个盒子装起来,打算送给认识的人。”
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王柄权打开储物袋,哗啦啦倒出一大堆木盒,长的扁的方的都有。
从中扒拉了半天,他终于找到一个差不多的,递上去道:“是这个才对。”
见此场景,乔巧原本低落的心情莫名好了几分,一个女子再知书达理,终究免不了心中妒意。
她接过木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十枚丹药,颜色由浅到深,盒子里面还贴心标记了用法用量。
王柄权解释道:
“央苍界有处地方叫灵门,传闻灵门内住着圣灵,但凡去过的修士都会得到圣灵祝福,无形中根骨提高许多。我在原有洗髓丹基础上,加入圣灵界的湖水,效果比之前提升了好几倍。”
他起先以为圣灵界的湖水不能喝,直至有次外出,无意间瞧见一只耳朵奇大的小兽在湖边饮水,小兽听到声响直接蹿进高草丛没了踪影。
王柄权好奇走上前,见平坦湖面上有一道浅浅凹痕,他用勺子起一勺湖水,晶莹如果冻,入口甘甜,且灵气含量极高。
自那以后,他开始发掘湖水的各自用法,几乎到了铺张的地步,连洗澡浇地都用,效果也十分显著,皮肤光滑细腻许多,几十年才能长成的仙草几年便可成形。
……
女子收起梳子和丹药,问道:“想去山腰东侧看看吗?”
本还嬉皮笑脸的王柄权敛去笑意,面色肃穆点了点头。
待二人到达山腰东侧时,夕阳已完全下山,天际被繁星点亮,整个灵韵宗上方浮现出一道黄绿光带,如随风而起的薄纱,每天都是不同形状,在九渊,这景致被称作“极光”。
王柄权并没有心情去赏景,他面前树立着密密麻麻的墓碑,都是灵韵宗在两界大战中战死的修士,有些人前一刻刚陨落,下一刻便传来停战的消息。sxynkj.ċöm
王柄权缓缓走向墓地中央,仔细看着路过每一座墓碑上的名字,遇到认识的,停下脚步站立片刻,回想着对方在世的模样。
一路走走停停,直至来到一座白玉墓碑前,他站立良久。
坟墓的主人死于最后一战,王柄权将其带去战场,却没能将她活着带回来。
他蹲下身,仔细清理着周边杂草,墓碑上“姖绿”二字时刻刺痛着他的眼睛,在自己被幽冥女帝擒走后,这个傻姑娘跑到北部战场去找人,刚好遇上敌军来袭。
那场战斗是四大战场中最惨烈的一战,灵韵宗指挥使乌北遥战死,副指挥沈霄失踪,剑堂堂主南风傲断去一臂,朴问与黄金光身负重伤,姖绿陨落……
————
王朝,京城刑部大牢,一屁股血的年轻人被丢在地上。
“我当是什么硬骨头呢,两棍子下去就晕了。”狱卒笑骂一句,转身离去。
半晌后,年轻人悠悠转醒,再也没了昨日的嚣张劲,他一次性得罪京城三大恶,能活到今天已经算是奇迹了。
头天刚被京扈卫抓回来时,查了半天户册,也没查到这个名叫王移旌的年轻人究竟来自哪,审讯官员没多少耐心,加上李大少特意关照过,于是直接上了大刑。
夹棍、板子、皮鞭、火瓮……叫得上名字的刑具用了个遍,这家伙连皮都没破一点,官吏也不笨,知道他兴许会邪术,命人找来一大桶黑狗血,可还没等泼出去,桶就莫名其妙扣在了自己脑袋上。
眼见如此邪门,刑部只得暂时将其收监,待次日请来钦天监真人破了术法,再收拾他也不迟。
只是没想到刚过了一夜,这家伙就成了纸糊的一般,几棍子下去,屁都没出来一个,却是已经昏了。
这种事虽然罕见,但也并非没有。
……
三百年前,女帝王晚月执政时,京城出了个采花贼,一夜间接连祸害四五户人家的姑娘,闹得沸沸扬扬。
犯案现场总会留下一撮灰黄毛发,受害女子也全然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于是有人猜测是山中黄鼠成精,害了过路俊俏书生,披上人皮穿上人衣迷惑妙龄女子,传得有鼻子有眼。
甚至其中还有一类诛心言论,说女子称帝,必遭祸患,国之将亡,妖孽横行。
事情越传越邪乎,京中许多人家门口都出现了死鸟、死老鼠一类的东西,有的没了脑袋,有的被咬去大半截身子,像极了被黄鼠狼吃剩下的,一时间人心惶惶。
官府与京扈卫派出大量人手,宵禁过后封锁所有街道巷口,但每天依旧有姑娘遇害,而且行凶者慢慢从采花变成了害命,死者颈部往往留有两道细小咬痕,精准切断了气管血脉,对方似乎真就是一只无孔不入的黄鼠狼。
女帝被弄得焦头烂额,她自然不信皇气冲天的京城,会出什么妖物作祟,可若再缉拿不到凶手,会令有心之人拿此做文章,届时影响到的就是整个江山。
实在没办法的她,亲自去剑神庙上了一炷香,诚心祈求剑神庇护百姓安全。
第二天一早,顺天府衙门口多了个被五花大绑的丑陋男子。
那男子腰间两侧各别着一张黄符,怀中还揣着一条干巴的黄鼠狼尾巴,只不过毛已经被薅秃了大半。
顺天知府不是酒囊饭袋,一下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不等动用大刑,男子就主动招认,称自己正是那闹得满城风雨的采花贼。
他二十岁开始修行邪术,至三十略有小成,腰间两道灵符可扰人视线,配合专门口诀,不是得道之人压根看不见他,加上独家配置的迷魂散,全京城的闺房任其进出,就是女帝的龙榻,想去也能去得。
为了混淆视听,每次犯案都会特意留下黄鼠狼毛,并找来一些麻雀老鼠丢到别人门口,最近被逼急了,才做出害命的勾当。
罪犯招供,女帝亲自下达处斩圣命,不日执行,刽子手宽大钢刀斩下,头颅应声落地,却是不见半点鲜血。
众目睽睽之下,死囚从容捡起脑袋,又给按了回去。
这一幕可震惊了众人,眼见午时三刻将过,若不能将妖人斩首,监斩官也得跟着倒霉,正当他急得脑门冒汗时,钦天监送来了一道符纸,符纸贴于钢刀上,所有妖法皆能迎刃而解。
见到符纸,妖人不再像先前那般有恃无恐,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啪”地将身上绳索绷断,手上掐了个法决,口中轻念一声“疾”,脚下生风,踩着围观百姓的脑袋飞了出去。
他心中打定主意,若这次能逃出生天,必定要去宫闱尝尝女帝的滋味。
只是下一刻,一柄仙剑自天边飞来,轻轻一掠,他的脑袋便飞了出去,鲜血喷洒一地,这次再也活不过来了。
人死账消,一干二净,之后几个月间,却是有不少位高权重的官员被贬出京去,当中最严重的一个,举家流放三千里。
没人知道缘由,只知从那以后,无人再敢拿天灾人祸来做女帝的文章。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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