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年不是我运气好，怕是早就转世投胎到别人家了，哪还有机会站在这儿和您说话？”秦绍点了支烟，靠着墙。“父亲，这么多年，你面对我的时候，心里就不害怕吗？我就像个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有引爆的可能，只要我点燃，您无处可躲，只能粉身碎骨。”
秦绍的话阴森森的，秦松靠着椅背没吭声。
这么长时间，秦绍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他心里都清楚。
亲儿子要为16年前死去的母亲翻案，秦松不聋不瞎定有耳闻。但秦绍出手太快，秦松知道得太晚。集团司庆开始之前，秦绍对集团动手，温炳兰和秦松本想去国外避难，却不想秦绍直接申请破产，让董事必须回国。那之后周家人被调查，温靳被秦绍放回来，秦松眼见着大势已去，却也无计可施。
“当年你不顾我外婆的阻拦，不顾我的阻拦，强行接温炳兰进门，我以为你们感情能有多深，现在看也不过如此，她为了保全自己人工受孕，真不知道把您置于何地。”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秦松轻哼一声，“我已经看开了。”
“看开是一方面，能受得住流言蜚语是另一方面。她怀孕的事情按不住，医院里人多口杂，用不了多久，这事儿就会传得满城风雨。父亲，您当真无所畏惧吗？”
“哼。”
沉默是秦松最好的保护伞。
言多必失，他比谁都明白。
秦绍拉开椅子坐下来，和秦松距离不远，他压低声音问了句：“结局您能看到，我呢，也可以快刀斩乱麻。也可以但我今天学会了一个新词，叫体面，薇薇告诉我要体面，老二也跟我说要体面，那么父亲，我留给您一点体面，您也给我一句真话。当年陷害我母亲那件事，到底谁是主谋？是你，还是温家人！”
秦松浑身一抖，明显被秦绍这句话吓住了。壹趣妏敩
他颤抖着抬起手，指了指秦绍，而后又重重垂下。
垂垂老矣，风烛残年。
这一刻我突然在秦松身上，看到了一种与他本身年龄并不相符的衰老颓败。他有钱，保养得当，身材良好，甚至从前从未听说过什么大病大灾，可就从司庆开始前，他去了芝加哥开始，身体情况一日不如一日。
温炳兰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他心里，一定无法把那个女人再划归到自己家人之列。
秦松揉了一把脸：“有什么意义？知道答案，又有什么意义？”他冷笑一声，“秦绍，你让人把我带走吧，也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胆，在家里等，等你什么时候出手，等警车什么时候过来接我。”
秦绍转了转桌子，把烟灰缸转到自己一侧，抬手按灭了烟，明明还剩一半，但他不抽了。秦松浑身一抖，似乎在那半截烟里，看到了自己的命运。www.sxynkj.ċöm
无法翻身，任人宰割。
“是你，是吗？”秦绍不甘心，他所有的私心，不过是想让秦松亲口说一句“主谋不是我”，但他失败了，他的父亲，给他生命的男人，相当于跟他亲口承认了“我就是杀人犯”。
“你真让我惊喜。”秦绍站起身，“特别惊喜。”
“秦绍。”秦松喊住他，“……当年那件事，确实是我不好。”
这话听得我想笑。
他说，确实是他不好。不好两个字，怎么能够形容他的心狠手辣！
我甚至想要冲到墙那边，拎着他的衣服暴揍他一顿，但我不能。体面，不仅仅对于他，也对于秦绍。
“不好？”秦绍也笑了，“你甚至想让我也死在那场大火里，你只是说自己不好？”
“……我知道你恨我。”
“我是被逼无奈。”秦绍声音低沉，“我是你的亲儿子，但你想让我和我母亲一起死，我从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会让你这么恨我。你从不知道，那天之后的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好在老天有眼，你的报应到了，妻离子散，一无所有，多好的结局。”
“什么时候让人来带我走？”秦松似乎迫不及待，或许只有进去了，他才能安心。
也只有进去了，他才安全。
秦绍知道他想什么，笑着不搭话。
秦松沉不住气，问道：“你是想让我生不如死对吧？”
“你早就该体验什么是生不如死。”秦绍说完，或许又觉得这话恶毒，摇头轻笑：“不是我有意咒你，这是你罪有应得。”
“呵。”
“今天之前，我甚至还想，如果你不是主谋，那我多少欣慰一些。”他声音低得吓人，“现在看，薇薇是对的，我就不应该对你有什么期待。”
从秦松家里出来，我开车，秦绍坐副驾驶。
我不让他开，怕他状态不好总分心，再出什么意外。
一路上秦绍始终沉默，后来林硕打来电话，说把温靳送回庄园了，温炳兰要怎么处理。
秦绍没犹豫：“想办法让她流产，做干净点，别留把柄。”
“好的九爷。”
“如果有人发现，就说年龄太大风险太大，一切为了身体着想。”秦绍顿了顿又补充：“不，就说她身体本身就有问题，根本留不住孩子。”
“好的九爷。”
秦绍挂了电话，我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主动问我：“够体面吗？”
“……嗯。”
当晚秦慕铭没在31号院过夜，他去了哪儿我不清楚，秦绍也不问。
但半夜的时候林硕回来，喊秦绍出去说话。
彼时我快要睡着，听见两个人在门口窃窃私语。林硕的意思，秦慕铭在温炳兰的病房门口停留很久，最后还是进去了。
“说什么了？”
“监控画面都在这儿，二公子比我们还狠。”林硕压低声音，“他劝温炳兰流产。”
“……是他能做出来的事。”秦绍又问林硕下一步怎么做，秦绍说静观其变。
“还观？您不怕夜长梦多吗？”
“现在温炳兰有身孕，贸然动手反而对我们不利。今天我见过秦松，他给我的答案让我很失望，可即便温炳兰不是主谋，我也不能让她逃脱制裁。她和温靳该遭的罪，一样不能少。”
“好，我懂了。”
秦绍在等一个结果。
如果温炳兰明天就流产，那检举揭发翻案的事儿再往前推，如果她不肯，那秦绍就要来硬的了。
我躲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周身发寒。
恶有恶报，因果轮回，没有人能逍遥法外。
可这一场斗争里，赢家到底是谁呢？
秦松妻离子散，温炳兰以命相搏，周家人落马双规，他们也曾风光半世，却全都没能换回一个平静安稳的结局。这一场仗打得太累了，我们也好，他们也好，全都筋疲力竭。
“先休息，对了老二人在哪儿？”
“回南城了，自己会所。我估计明天他得去见董事长。”
“嗯，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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