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彻抱着夏侯纾刚回到飞鸾殿,太医就到了。
来的正好是沈从斌。
沈从斌替夏侯纾把过脉,说是长久未进食和暑热所致,又察觉到她的的颈部有淤青,便叫了云溪进来问明了情况,然后开了个药方让人去煎,然后候在一旁说是要再观察观察。
果不出他所料,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夏侯纾就开始发烧。
云溪慌了,急得直哭。
独孤彻也慌了,命沈从斌赶紧想办法替她诊治。
飞鸾殿一下子闹得人心惶惶。
夏侯纾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被围困在火中,四周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焰,浓烟滚滚,熏得她几乎快窒息。她拼命地想喘气,想大声呼救,拼命的寻找出口,然而回应她的却只是越来越大的火势。
突然,火海中冲进来一个身影,他带着温和地笑容,缓缓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她连忙伸手去抓他,可却触不到他的手,仿佛他只是一个幻影,并且离得越来越远,无论她怎么呼救都无济于事。
再后来,那个身影消失在火海中。
世界突然开始崩溃,如那些正被烈火烧断坠落下来的房梁,渐渐将她淹没在火海中。她真切的感觉到自己被烈火炙烤着,痛彻心扉,却再也发不出一声呐喊……
夏侯纾再次有意识,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似乎是进入了另外一个梦。她努力地张开眼睛,晨光刺得眼睛生疼。待这种不适应感慢慢减退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云溪一张放大的脸。
兴许是没有休息好,云溪的眼圈上有明显的淤青,还有些红肿,咋一眼看上去着实可怕。夏侯纾吓了一跳,本能的叫出声来。
云溪也被她的动作吓得缩了回去,愣了半晌,突然就哭了起来:“姑娘,你这是在要我的命啊!”
“怎么了?”夏侯纾不明所以。她想起身,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得耐着性子问:“我这是怎么了?你又为什么哭啊?”
“姑娘……”云溪扑到她身上大声哭泣,“你知不知道你昨晚都快把我给吓死了!你的命可是从阎王爷哪儿抢回来的!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国公爷和郡主交代啊?”
“你别说得这么严重,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夏侯纾一边宽慰她,一边想用手推开被她压住身子。这丫头最近估计吃得太多了,将她抱得死死的就算了,半个身子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然而她努力的好几次,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只好咬着牙齿说:“云溪,你压得我好难受。”
云溪会意,忙坐直了身子并扶她坐起来,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滔滔不绝道:“姑娘,还好你没事了。你不知道,昨晚整个飞鸾殿上下都守了你一夜呢!还有陛下,他也守了一夜。今天早上祝总管来催,陛下才去上朝了。对了,陛下还说他下了早朝再过来看你呢!”
“你是说陛下昨晚也在这儿?”夏侯纾不敢相信的看着云溪。这两天陆续发生了好多事情,她心中的疑惑一个接一个,都快堆成小山了。但她隐约记得昏倒前自己确实看见了独孤彻,他当时还问她什么来着。可是她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要问她的是什么。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费心呢?是怕失去她这颗棋子吧?
嗯,应该是这样!
这样一安慰自己,夏侯纾就没觉得有多感动了。
云溪脸上的担忧慢慢收敛起来,看着她暧昧不清地说:“姑娘,其实我看得出,陛下心里还是有你的。不论是前晚咱们被困在济和宫,还是昨日你在毓韶宫被帝太后罚跪,陛下他是真的非常在意你。你是不知道,陛下他昨晚有多紧张,铁青着脸,我看了都害怕!”
“你懂什么!”夏侯纾淡淡的说。原本她只觉得是他欠了自己,自己恨他怨他也是理所当然。如今反倒是他在处处帮她,她心里就像有一把天平,突然见就失去了平衡。可她却又不敢承认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
夏侯纾瞥了一眼满脸期待的云溪,忙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感觉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云溪也不计较夏侯纾的故意回避,老实回答说:“你昨晚整个人都给烧糊涂了,一直说着胡话!可把我们给吓坏了,不过沈太医说没什么大问题,休养一阵子就没事了。对了,沈太医还配了一副膏药,专门用来缓解你颈部的淤青和疼痛的,一会儿我就拿来给你涂上。”
“我说什么了?”夏侯纾紧张的问。一想到自己可能当着独孤彻的面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就头皮发麻。
云溪仔细想了想说:“好像是在叫谁救你,我当时太着急了,也没听清楚。噢,陛下一直守在床边,他应该听清楚了,你可以问问陛下!”
“你说的都是真的?”夏侯纾松了口气。然而她仔细捋了一遍之后,突然又紧张起来。她叫人来救自己?那她是不是还说了其他的什么?会不会把与夏侯翊的约定也说漏了嘴?不妙啊,太不妙了!万一独孤彻知道她一心想着要逃出宫去,那还会不提防着她吗?毕竟她名义上也是他的妃子。男人的眼中向来揉不得沙子,何况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云溪不高兴的撅着嘴说:“姑娘,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夏侯纾忙冲她笑笑:“当然没有,是我多疑了,你别往心里去。”
“瞧你这话!”云溪更加不高兴,“不是说我骗你就是说我小气!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了好了,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夏侯纾忙服个软,不然这丫头闹起来还真没个正形。
云溪见她先认了错,便也不再骚扰她,转身让碧桃端些清淡养胃的粥进来给她垫垫肚子。壹趣妏敩
夏侯纾想了想,又叮嘱她:“昨天的事千万不能传出宫去,我父亲和母亲知道了会担心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云溪拍着胸脯保证,然后又小声问,“那我能告诉二公子吗?二公子很担心你的。”
“云溪啊——”夏侯纾故意漫不经心地揉着有些疼痛额头,威胁道,“原来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立场,我看我还是把你送回越国公府好了。”
“我随便问问!”云溪忙说,“你可千万别当真了!”
夏侯纾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中午独孤彻果然又来看她,对昨日的事却只字未提。他先是让沈从斌给她把了脉,确定她没有其他症状了才命太医回去。随即又让宫人将熬好的药端来,非要看着她喝下方可。
夏侯纾讨厌喝药,黑乎乎的一大碗,看着就没了勇气把它喝进肚子里。奈何独孤彻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见她迟迟不喝,又命人去弄了一碗红糖水来。夏侯纾自知躲不过去,只得满腹委屈和着眼泪咽下了一碗药。
独孤彻对她的悲壮摸样很吃惊,失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大的人了,居然也要像小孩子一样哄着才肯喝药。”
夏侯纾嘴里一片苦涩,只顾着喝红糖水改味,也没空搭理他。
独孤彻倒也不计较,闲适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盯着她把红糖水喝完。
夏侯纾在他近乎关切的目光下坐如针毡,最后把心一横,硬着头皮说:“臣妾身体已无大碍,请陛下不必在意。只是陛下若因臣妾而耽误了政务,只怕臣妾又要成罪人了。望陛下体谅臣妾,以民生大计为重。”
“你这是在下逐客令吗?”独孤彻嘴角轻轻一勾,随即露出一丝失望,“也对,你总是最特别的。宫里的女人,没有谁不盼着朕能留在她宫里,只有你,一心一意的只想着躲着朕。”
夏侯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保持沉默。
伴君如伴虎,像她这么个不守规矩又状况百出的人,又何必在自己头上悬一把刀?一层不变的生活固然是无趣了些,但是在她找到时机之前,还是有期盼的。说到底,她跟他的那些女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她的心并不在这儿,更不在他身上。
独孤彻顾自叹了一口气,甩甩袖子走了。
此后夏侯纾便安心将养了几日,身体逐渐复元。但是这片宁静很快就被福乐公主打破了。而且独孤彻不知为何也突然对福乐公主的功课上心起来,每天都会抽时间过来督促她的功课。
一个日理万机的君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时间。sxynkj.ċöm
夏侯纾对此相当不满,但是作为飞鸾殿的主人,又是福乐公主的老师,双重身份之下,不得不站在一边看他们父女情深。倒是宫中有传言说她一早就没按着什么好心,明面上教公主读书,实际是利用公主勾引陛下。
宫里的谣言传成那样,独孤彻天天往后宫跑,肯定早就听到了,可他就是不用声色,也不避讳。想来也是,别人骂的是她夏侯纾,又不是他,而且名义上她也是他的嫔妃,他根本就不用避讳什么。
“纾儿。”福乐公主突然凑了过来,一边摇着她的手臂,一边央求道,“你教我作诗如何?”
夏侯纾原本正望着窗外的一棵银杏树发呆,听了这话不免愣了一下。随即她疑惑地看向一脸期待的福乐公主,再看向不远处若无其事的独孤彻,总觉得自己中了他们父女的计。她很想问问他们,究竟对她的误解有多深,竟然敢有这样的想法?
“公主殿下,我才疏学浅,怕是不能胜任。太学里那么多大儒,个个学富五车,一定比我更懂得教。”夏侯纾委婉的表达着拒绝之意。
“你就别谦虚了。”福乐公主乐呵呵地说,“去年在临水亭比试,你作的诗就很好,父皇也说不错。”说着她看向独孤彻,甜甜道,“父皇,以后我就跟纾儿学作诗好不好?”
独孤彻起身走过来,摸着宝贝女儿的头,宠溺地说:“当然好。只要昔恬喜欢,什么都可以。”
好什么好!既然那么有闲情逸致你自己教啊!
夏侯纾悄悄瞪了正假装在给福乐公主检查功课的独孤彻一眼,有些恼怒,这分明就是他们父女俩串通好了的。心里暗暗道,昔恬啊昔恬,亏得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居然也在背后算计我。但碍于她老子在此又不好发作,只好收敛怒容。早知道作一句诗会给自己招来后祸,她当时就随便诌两句好了,当时丢脸总好过以后被他们父女俩缠着。
“公主殿下,我当日不过是信口胡诌的,当不得真才实学。”夏侯纾哭丧着脸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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