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各家开始走亲访友,拜年道贺。
越国公府一大早就迎来了许多宾客,有夏侯氏的族亲、姻亲和庄子上的管事,也有夏侯渊的好友、同僚以及下属,夏侯渊和钟玉卿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忙得不可开交,分身乏术。夏侯翊兄妹与夏侯翓兄妹则各自去自己的外家拜年。郭夫人的外家在浔州,天寒地冻的不便出行,打算等到三月夏侯绮出阁后再回去一趟。
夏侯翊兄妹是恭王府的常客,所以他们去那里,倒也不像是客人,反而像是半个主人。尤其是夏侯翊,刚进门就被钟瓒叫去帮着宴客了。恭王妃也忙得不可开交,就打发夏侯纾自己去后院找钟青葵玩。
钟青葵说她除夕那天就已经收到了符止偷偷给她送的礼物,是一只会说话的鹦鹉。这几天她就天天对着鹦鹉说话,觉得十分有趣。
夏侯纾扫了那只毛色鲜亮的鹦鹉一眼,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符止不愧是灵丘道人的徒弟,连送礼都那么相似。之前灵丘道人送了夏侯翊一对画眉,如今符止居然送心上人一只鹦鹉。果然是徒弟随师父。
不过看着钟青葵兴致勃勃的跟鹦鹉说话,夏侯纾突然又觉得符止这回送礼送得正正好。对钟青葵这种爱八卦又藏不住事的人,送给她一只会说话的鹦鹉,岂不正好给她解解闷吗?
钟青葵有了这只鹦鹉,眼里就装不下夏侯纾了。姐妹俩没说几句,夏侯纾就从她的院子里出来,往钟绿芙的院子走去。
钟绿芙的住处大门紧闭,夏侯纾敲了前门,才来了一个丫鬟开门。那丫鬟看到夏侯纾,显示很吃惊,接着又说钟绿芙最近感染风寒,不方便见客,请夏侯纾改日再来。
夏侯纾早就在钟青葵那里听说钟绿芙已经开始待在屋子里绣嫁妆了,只是因为婚事还没定下,所以不好对外声张。她之所以过来,就是想来确认一下,顺便看看事情过了这么久,他们之间的轻易还有没有缓和的余地。既然钟绿芙不愿见人,她也不强求,便去外院找夏侯翊。
从恭王府回来已经是下午了,兄妹俩一进门就听说徐暮山来了,跟着其他客人坐着等了一个早上。吃完午饭后,符息和符止兄弟俩又带他去转了一圈,后来实在是太冷,他们又像往常一样送他去春熹居待着。
夏侯纾跟夏侯翊交代了几句,然后先回清风阁。她让雨湖从库房里把徐暮山送的麒麟牡丹玉佩找了出来,打算趁此机会还给他。
夏侯翊先回春熹居跟徐暮山打了招呼,顺便聊了几句,但却迟迟不忍心告知他夏侯纾的心意。直到看见夏侯纾也过来了,他才松了口气,借故要帮着父母宴客先行离开了。
春熹居里顿时只剩心事重重的夏侯纾和满心欢喜的徐暮山。
徐暮山受了家法之后,这是第一次出门,表面上看着已无大碍,但是走起路来还是有些不自然,随时都会牵动旧伤,疼得他眉头紧皱。
夏侯纾看着他见了自己后满心欢喜的样子,心里顿时充满了愧疚。
徐暮山其实也很忐忑,连忙将那天在暖玉阁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说:“纾儿妹妹,那日我听了你的话,在恭王府外瞪了一个时辰,然后把二哥骗到了暖玉阁喝酒,灌醉之后我就把服侍的人都赶了出去。但是不知道为何我们醒来的时候那个花魁娘子正好就在房间里,这才引起了误会。当时我跟二哥都喝多了,记得不清楚,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和二哥绝对没有做出任何违背道义,天理不容之事。”
夏侯纾抬头迷惑地看着他,很快就猜到夏侯翊还没有跟他说清楚。她一面暗骂夏侯翊说话不算数,一面又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
“徐五哥,这些二哥都跟我说过了,我相信你和二哥的人品。”夏侯纾一边说,一边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开口。
听到夏侯纾说相信他的人品,徐暮山愣住,心里有些感动,然而当他看清夏侯纾的脸上并没有喜色,他自觉的就认为对方只是在安慰他,并不是真的相信他。他心里又有些失落和难过。
半晌,他才又支支吾吾了说:“纾儿妹妹,其实那晚我跟二哥都喝醉了,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就只是在暖玉阁睡了一觉。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去找暖玉阁的花魁来作证。”
找个青楼花魁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光是听着夏侯纾就觉得徐暮山有点魔怔了,也不希望他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徐五哥。”夏侯纾看着他真诚道,“我说了我相信你,所以你不用急着证明什么,也没有必要证明。”
“那你为何还是这个表情?”徐暮山不解道,并再次确认,“你真的相信我吗?”
夏侯纾觉得他此刻看上去有几分孩子气,不由得笑道:“徐五哥,我相信你,真的相信你。这个世界上,我相信你永远都不会骗我。”
徐暮山闻言立刻露出了纯真的笑容来,像是冬雪里的一抹阳光,干净、明亮、温和,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夏侯纾便将他送来的麒麟牡丹玉佩交还给他。
“徐五哥,先前我不知道这块玉佩是你们徐家的传家之宝,后来才从二哥那里得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还是拿回去吧。”夏侯纾说。
“纾儿妹妹?”徐暮山看着那块玉佩,又抬头看向夏侯纾,眼神里全是疑惑和惊讶,嘴唇也微微颤抖,却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夏侯纾已经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必须同他把话说清楚。尽管她知道徐暮山很难过,依然决绝地说:“你之前说想娶我,我很感激。其实仔细想想,你跟二哥一样,只是把我当妹妹疼爱罢了,而不是所谓的男女之情。按理说,兄妹之间赠送礼物是无可厚非的,但是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收。”
“不!”徐暮山突然激动起来,“纾儿妹妹,你知道的,我并不只是把你当作妹妹看待,我……”
“徐五哥!”夏侯纾赶紧叫住他,生怕他再次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然后温言劝说道,“这块玉牌你还是收回去吧,等你以后遇到了真心喜爱的姑娘,再将此物赠予她。”
“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会相信我!”徐暮山转过身去不看她。
“我相信,我当然相信!”夏侯纾连忙向他保证,“我把你当成哥哥看,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徐暮山缓缓的转过身,一脸悲伤地看着夏侯纾,半晌才艰难的问:“这些年,你只是把我当哥哥?”
“是啊,从我回京到现在,快八年了,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玩耍,虽不是亲兄妹,却也胜似亲兄妹。”夏侯纾尽量表现出很轻松的样子。
爱情这种事情,如果不想接受,除了直截了当的拒绝,大概就只能装傻充愣了。夏侯纾只是一个初学者,着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徐暮山颤抖着双手接过玉佩,仿佛吃了败仗等待着判决的将军,一步一步往外走,嘴里念念有词:“如此也好。”
他渐渐走远,直至消失在园子里。
都说下雪不冷融雪冷,这园子当真是冷得很。夏侯纾打了一个冷颤,赶紧用手紧了紧自己的衣襟,又把还没来得及解下的红披风裹了裹。m.sxynkj.ċöm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看来他得伤心好一阵子了。”夏侯翊不知从哪里走到了夏侯纾身边,一袭白衣显得几分落寞与惋惜。
这个人不是说他帮着父母宴客去了吗?怎么出现得这么快?怕不是一直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听吧?
夏侯纾侧目扫了他一眼,竟然从他脸上看到了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她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坏,低头喃喃道:“徐五哥是个好人,是我对不起他。”
“就你那一箭双雕的计策,也怕只有这傻小子还蒙在鼓里。”夏侯翊一语点破,“他要是知道你一开始就算计他,肯定更伤心。”
“他知道也好。”夏侯纾平复了情绪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继续骗他,不如让他早点看清我。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徐五哥是个真君子,我相信他会遇到真正喜欢他且懂得珍惜他的姑娘。”
夏侯翊看着夏侯纾一阵沉默。很久才说:“暮山长大这么大,驱敌无数,没想到竟然栽在你手里。这件事对他打击一定很大,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以后应该是不会再纠缠你了。”
这确实是夏侯纾希望得到的效果。
“但是。”夏侯翊突然提高了声量,“作为暮山的好兄弟,我也得提醒你一句,你错过了这么好的夫婿人选,日后不管你喜欢上什么样的人,都不要在他面前提及或者抱怨。”
“你真当我是没有心的啊!”夏侯纾脸色顿时黑如锅底,微怒道,“这件事情拖到今天,你也有责任。若是你能早点跟他说清楚,也不至于让他真心错付这么久。”
“这事怎么还怪起我来了?”夏侯翊立刻反驳起来,“你是我亲妹妹,你求到我,我理应帮你,但暮山也是我的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我怎么去当这个恶人?”
夏侯纾并不认同他的说法,继续说:“你若觉得不合适,当初我请你帮忙的时候,你就应该立马说出来,而不是等到今天才说你做不到。如果你早点告诉他,他就不会有那么多期待,今天也就不会这么难过。”壹趣妏敩
夏侯翊知道自己理亏,但是碍于自己的面子以及替徐暮山打抱不平,始终不肯认错,坚持道:“早说完说都是你伤害了他!”
兄妹俩就着这个话题辩论了好几句,知道撷英赶来,说是前院那边需要夏侯翊去宴客,他们才结束争辩。
夏侯纾觉得,这又是夏侯翊跟撷英提前串通好了的。
事实上,夏侯纾对徐暮山的愧疚也只是一时而已。过了几天,又听说原本打算等过完元宵节再离京的徐暮山,提前随他父亲赶回居雁关去了。
夏侯纾先是吃惊,后来变成了安心。
他走了也好,不论他会不会很她,时间都会冲淡一切。
至此,夏侯纾与徐暮山的婚事,夏侯渊与钟玉卿再也没有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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