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媚的房间里,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纸洒进来,暖洋洋的照在床上的少女身上。夏侯纾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慢慢睁开了眼睛,趴着睡太久了,她觉得浑身都有些僵硬,便尝试着换个姿势,可她刚一动,一阵剧痛传遍全身,侵噬着她脆弱的神经。
痛!太痛了!比被打的时候还痛!
意识到自己不是在梦中,夏侯纾终于还是疼得叫出声来。
立刻有一个身着绯色宫女服饰的女子跑进来,十分稳重地向她欠了欠身,关切道:“姑娘你终于醒了,是不是又疼了?可有什么需要?”
绯色是一等宫女的服饰,看来对方来头不小。同时也侧面反映她目前仍然还在宫里。
“你是何人?”夏侯纾警惕地看着她,“我又是在哪里?”
绯衣女子并不计较夏侯纾的无礼,温柔的答道:“这里是临枫斋,奴婢梅影。姑娘若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夏侯纾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房间的布置,家居和装饰并不奢华,却处处透露着一种凊贵。靠窗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歪脖子美人瓤,里面插着一支开得正好的淡青色的不知名的花。香炉里燃着香料,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淡淡的百合香,十分好闻。
如此高雅的所在必然会有一个不寻常的主子,至于这里的主人是谁,夏侯纾很是好奇。
“这里是何人的寝殿?”夏侯纾问道。
梅影微微一笑,回答道:“姑娘不必担心,这里是福乐公主的寝殿,姑娘尽管安心在此养伤便是。”
福乐公主?这又是哪号人物?sxynkj.ċöm
等等,福乐这个封号,好像是独孤彻的女儿……
都闹成这样了,他为什么还要将她留在宫里?夏侯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神情严肃的看向梅影,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梅影浅浅一笑,道:“姑娘的问题奴婢回答不了。”
说完梅影又转身出去了。
夏侯纾撇了撇嘴,不是要问她还有什么需要吗?怎么就走得这么干脆?她还饿着呢!或者说,帮她换个姿势也行啊!
日中十分,夏侯纾总算见到了传闻中的福乐公主,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乌黑发亮的齐刘海下是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烁着莹莹星光,小巧粉嫩的嘴唇微微上翘,粉雕玉琢般可爱。
福乐公主看了看她,却吐出了一句冷冰冰的话:“若不是父皇下了命令,我才不会让你留在这里。”
果然是独孤彻的亲女儿,连说话的冷漠神情都那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夏侯纾轻轻一笑,道:“多谢!”
小女孩冷哼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夏侯纾生平第一次遭人白眼,而且还是一个乳臭味干小女孩,难免让她有点消化不良。人好像就是这样,当他习惯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之后,就很难再回到原来的生活。人,果然也是健忘的。
傍晚时分梅影来送汤药,黑乎乎的一大碗。
夏侯纾端起又放下,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虑,“梅影姑娘,是谁救了我?是陛下吗?”
她隐约记得那个温暖而结实的胸膛,静宜长公主应该是没有勇气和立场去求助独孤彻的。
梅影依然浅笑着不肯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姑娘这次受苦了,不过照太医的方子,不出一个月,姑娘的伤便可痊愈。”
她不回答,那肯定就是了。
“还请姑娘替我传个话,我要见陛下。”夏侯纾的语气骤然变冷。她得亲口问问他为什么非要把她留在宫里。
“姑娘,你还是好好养伤吧。”梅影迟疑道,“奴婢万万没有这个胆。”
夏侯纾看了看桌上的药,决绝的说:“我若是见不到陛下,这药我也不喝了。如若我在这宫里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日我父亲追问起,还劳姑娘带个话,就说是我造化不好。”
“姑娘还是不要任性,陛下近来政务繁忙,怕是没时间来见你。”梅影蹙眉道。
“那就等陛下什么时候有空了麻烦姑娘替我转告一声。掖庭狱我都挺过来了,说不定我真的命硬,这几日倒还是能挺过去的。”夏侯纾说完后也不喝药,趴回床上闭目养神。
梅影轻声的叹息,之后便没了动静。
特殊情况就的特殊对待,夏侯纾的任性还是有了成效,第二天独孤彻果然来了。看来她的命还是挺有价值的。
夏侯纾费力的起身要给他行礼。
独孤彻示意她不要乱动,也不必行礼,然后说:“朕听梅影说你不肯喝药,这又是何必?”
“是你把我从掖庭狱带出来的,对吗?”夏侯纾问。她自醒过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相信静宜长公主一定也做了很多努力,但是她绝对不会去找独孤彻求情。那么独孤彻来救她,多半是看在越国公府的面子上。
独孤彻看着她,并未回答。
见他毫无反应,夏侯纾心里大概就明白了,又说:“虽然你勉强算是救了我,可是我并不会感激你。”
独孤彻听了微微有些诧异,但仔细想想,夏侯纾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旁边的梅影也是一愣,心想这个夏侯姑娘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陛下冒着忤逆姚太后的风险将她从掖庭狱带出来,又安置在临枫斋里,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她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连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夏侯纾也不多做理会,接着说:“因为,这本就是你们对不住我。”
梅影惊得目瞪口呆,大概是从未见到谁像夏侯纾这样大逆不道。半晌才反应过来,微怒道:“夏侯姑娘,请慎言!”
夏侯纾却不以为然,目光直直的看向独孤彻,满是挑衅道:“陛下,你不妨扪心自问,我说的难道错了吗?”
“我在宫外过得好好的,跟你们井水不犯河水,是你突发奇想的把我召进了宫,让我无条件的接受你们的规矩,听从你们的差使,彰显你们的高贵与权势。这些我都不计较了,可是你们带给了我什么?”夏侯纾又不解气,继续说,“我在宫里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独孤彻嘴角微扬道:“你见朕就是要告诉朕这个吗?”
“也不全是。”夏侯纾冷静的说道,“我并非不识抬举,只是如今也算是仁至义尽,请你放我出宫,还我自由。”
独孤彻终于笑了一下,说:“你的情况朕已经派人通知了越国公,你只管安心养伤便是。至于出宫的事,朕希望你不要急。”
“在这宫里,连人心都是肮脏的,陛下叫我如何安心?”夏侯纾冷冷道,“难不成一定要我把命搭在这里了,才能如你们的愿吗?”
独孤彻的脸僵了一下,却又马上恢复平静,沉声道:“你若不把伤养好,朕如何给越国公一个交代?”
“陛下是万民之主,难道还需要向一个臣子交代吗?”夏侯纾嘲讽道,“若是陛下真的在意这个,那么,陛下能保住民女的性命便已经是给家父最好的交代了。不然以民女的愚钝,不知哪日再得罪了太后、公主、或者哪位娘娘,只怕连命都没有了。到时候陛下岂不更难向我父亲交代?”
独孤彻看着她,似笑非笑,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父皇!父皇!”福乐公主欢快的从外面跑进来。见了夏侯纾,立马不悦的说:“父皇,你怎么来看她却不看我?”
独孤彻弯下腰理了理福乐公主脖子上挂着的璎珞,温和地说:“父皇只是顺道来看看她。”
“这还差不多。”小女孩说着甜甜的冲独孤彻笑了笑,拉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父皇,你别来这里,晦气!走,去我屋里,你好久都没有陪我玩游戏了。”
夏侯纾看着远去的父女,不由的心中一阵酸楚。她的父亲,虽然是个武将,但也是将她视作掌上明珠的。壹趣妏敩
夏侯纾在床上躺了七八天,身上的伤也好了许多,可以慢慢的下地走动了。可她又不知道可以干什么,反正有人伺候着,索性整日呆在房间里发呆,连保持了多年的早起晨练习惯都丢在一边了。
独孤彻自那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却也一直没有放她出宫的意思。倒是原本对她一脸淡漠的福乐公主因为听了她偶然给她讲的一个民间故事便经常往她屋里跑。久而久之竟把她当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纾儿!”福乐公主像一阵风一样跑进夏侯纾的房间,拉着她的手直摇,像只小狗一样央求道,“你说过等你病好了就给我讲故事的,如今大夫都说没什么大碍了,你可不许抵赖!”
夏侯纾笑了笑说:“怎么?你现在不嫌我这儿晦气了?”
“呸呸呸!谁说的!”福乐公主唾了一口,跟健忘似的说着讨好的话,“纾儿你最好了,讲的故事也最有趣!你快给我讲故事嘛!”
福乐公主说着抓着夏侯纾的手又是一阵乱摇,摇得夏侯纾头脑发昏,险些要站不住。无奈之下,她只得耐着性子给她讲了个自己从前在话本子上看来的故事,大意是闺阁千金与柔弱书生相爱被继母阻拦,最后冲破重重束缚,有情人终成眷属。
“唉,我就是那个姑娘啊。”昔恬听完故事后感叹道,睫毛上居然沾有少许雾气,完全不像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她见夏侯纾没做声,又转头说:“那个继母太恶毒了!我一定不能放过她!”
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不简单。
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后宫里这么多女人,谁都知道在福乐公主的世界里扮演这个恶毒的继母的是何人。福乐公主作为当事人,更加清楚。
夏侯纾笑而不语。
“不过还好书生救了那位姑娘,也算是圆满了。”昔恬说这话时眼睛里的雾气已全然不见,带着几分期待的说,“纾儿,我相信我也会找到这样的一位书生的!”
夏侯纾惊讶的这位有着不属于她的年龄的成熟的小公主,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语出惊人了。她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变得如此早熟。但她知道,福乐公主虽有万人羡慕的身份,有疼爱她的父亲,却也有着不幸的童年。
夏侯纾笑道:“公主,你还小呢。这个世界很大,人可以有很多的生活方式,就算没有这样一位书生,公主也会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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