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有苗头，一起势就不可收拾。
这种动静自然不可能瞒过皇帝的眼，皇帝有心遏制，却始终不得其法。
晌午刚过，初秋的天气还有些闷热，皇帝在书房坐着，手边是摊开的奏折。
“德胜，你说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难不成是因为他这皇位得来不正，才不得上天庇佑？
皇帝将一切归咎于天时，归咎于旁人，却不肯承认是他先做了错事。
德胜看着皇帝日渐憔悴，入秋才没多久，他鬓边的白发就多了几簇。
“陛下，您……”
张了张口，德胜想不出宽慰的话，当下形势一目了然，大厦倾颓之势已经无可挽回。
“罢了，去叫——”
皇帝抬手，话到喉间却是一梗。
他的心腹都被逐渐打压，如今能叫来的又有几个？
“去叫孙绫来，拟一道旨。”
闻言，德胜心中打了个磕绊。
孙绫是翰林院编修，常为皇帝代笔，既叫了他来，只怕要有变动了。
同一时间，五皇子迈入得月楼，直往最顶楼去。
最上层只一间房，内里早已有人候着。
挥手打发了跟上来的伙计，五皇子也不敲门，直接将半掩的房门推开。
帘子遮挡严实的室内，九皇子端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椅子上。
“嗬，你这是要吓谁？”
五皇子剑眉一拢，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
“若不是皇兄想吓唬我，又怎么会被我吓到？”
九皇子好笑地起身，桌上两杯茶都是他亲自冲泡。
“可算来了，请你几次也没见你应，今天是怎么，心情好了？”
不算这次，他隔日就往五皇子府送拜帖，五皇子倒是都收了，却没一次赴约。
五皇子先没回话，饮了满杯的茶。
“别试探我，这么大的事总得容我琢磨琢磨吧？”
他心思都在边关，对京城这些事情实在没什么想法，可也架不住旁人防备。
他这些天一直对九皇子避而不见，也是想躲过这些事。
本来今天五皇子仍旧没打算见九皇子，还是闻惊舞去了趟五皇子府，才让他改变了主意。
“我可以答应跟你合作，只一件事，边境十万大军要全权交到我手里。”
五皇子一上来就避过那些弯弯绕，提了自己的要求。
十万大军不是小数目，况且边境那样的地方。
九皇子桌下的手蜷了蜷，慕舆凛川说过的，会想办法让五皇子跟他见面，至于如何说服五皇子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可以，但是——”
九皇子先应了下来，旋即拉长尾音，“兵权给你，我要你手上另一样东西。”
他在赌，赌五皇子对皇位没有企图。
屋内静了许久，五皇子忽然笑出声，“成交。”
桌下，九皇子紧攥的手松开，眉眼弯了弯。
“多谢皇兄。”
宫中的消息半点瞒不住，皇帝刚见过孙绫，消息就递到了慕舆凛川桌上。
一旁闲坐的闻惊舞探身看了看，随口道：“他这是要退位？”
无怪乎闻惊舞会这样想，相比于慕舆凛川的其他计划，皇帝自己写一道退位诏书是最为体面的。
慕舆凛川却摇了摇头。
“没这么简单。”
依着皇帝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这么轻易让他们入如愿。
况且闻惊舞不知道，慕舆凛川却很清楚他对权力的痴迷。
正说着这事，管家领了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进来。
“王爷。”
向慕舆凛川行过礼，他又转向闻惊舞，并不因为她是内眷而有轻视。
“说吧。”
慕舆凛川身子往后靠了靠，显然这孙绫是个自己人。
闻惊舞还没反应过来，孙绫就道：“如您所想的一样，陛下的意思是将势头正旺的九皇子送出京城，此外……”
孙绫迟疑了一瞬，余光似乎从闻惊舞身上掠过。
“还有先前的三皇子，赐封地福州，无诏不得回京。”
这么说来，京城中剩下的人就只有四皇子五皇子两个。
五皇子手握兵权，常年在外，莫非皇帝中意的继承人是四皇子？
闻惊舞总觉得这事情说不过去，眉头紧锁着，试图想明白其中关窍。
“他倒是会打如意算盘。”
闻惊舞还在思量，慕舆凛川却冷哼一声。
当着孙绫的面，闻惊舞没好问出口，只多看了他一眼。
眼下玄王府正是众矢之的，尽管在争夺皇位的是九皇子，却无人不知他背后是谁，是以孙绫并未久待，几句话说了要紧的消息就匆匆告辞。
圣旨虽已拟定，皇帝心中却仍有犹疑，并未第一时间传旨。
九皇子有慕舆凛川，对这消息知道的早些，三皇子就不一样，他早先就已经失势，也就没了接收消息的渠道。
“殿下，并非老臣不想帮您，可时局如此，您又何必非要争个高低，如今您是正儿八经的王爷，将来无论哪位继位，您都能得个亲王之尊，也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地位了。”
与皇后母家有故交的几位大臣都对三皇子的拉拢婉言相拒，更有甚者，连他的面都没见就称病推托。
接连碰了好几个软钉子，三皇子的气性也被激了出来。
“孔大人，您不肯冒进我可以理解，但您总得给个说法吧？”
他已然屈尊至此，逐一上门拜访，这些人的说词却一个比一个含糊，怎么能不让人起疑心。
孔令方看着三皇子的面色，直觉若是在含糊下去，恐怕就要惹恼这位了。
“这……并非是老臣有意欺瞒，这两日宫里递出了新消息，其余人恐怕是畏惧着殿下，没敢告知。”
只听前言，三皇子脸色就变得阴沉不少。
两天前就有消息从宫里传出来，他却直到现在才知道有这么回事。www.sxynkj.ċöm
这些人到底还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说什么？”
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火气，三皇子粗声问道。
孔令方抹了抹额角的汗，将那两道似是而非的圣旨提了提。
三皇子瞬间如遭雷击，脸色青白。
这样关键的时候，皇帝却有意让他离开京城，任谁都看得出这其中意思。
“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的，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我要亲自进宫去问！”
说着，三皇子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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