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中介词穷。换了甚尔接电话。
他们果然已经通过气,否则不会知道你提出的目标是你自己。
“确定吗,生活很美好的。没必要找刺激。认定目标之后可不能反悔了。”
“那么严格?”
“当然。买卖要讲究信用,我可是凭借良好的信誉混到今天的。”他短暂地笑了一下,带着点“小屁孩懂什么”“咒术师懂什么”的意味,也可能是你想多了。
“名誉?是谁欠我一个录像没给?”
“……”甚尔卡壳。摄像机在赛马场就被摔坏,哪里拿得出什么录像。他的的确确、结结实实欠你一笔。
那头传来中介笑话他的声音。甚尔低声辩解——不是那种录像之类的……
你握着手机不说话,此刻还是不要深究那种录像是哪种录像为妙。
你蛮以为可以呛他一个狠的,没想到甚尔充满了混日子的狡猾和厚脸皮,很快堵回来:“那时已经交给你了,委托人没接稳吗?”
“……”
对叛逃禅院的滤镜已经稀碎——你当初还将他当做刀口舐血的孤狼呢!
“有什么要求么?”他问,“斩首?水刑?有什么怨恨尽可由我报来。”
依然是吓唬人的语气,等你知难而退似的。
但你的确是有要求的。
你还没莽到将自己彻底置于暗杀的阴影下,因此同甚尔约定了时刻——五天后的月圆夜,二十三点猎取目标性命——早一分钟晚一分钟,都算甚尔任务失败,拿不到尾款。最重要的是任务失败便不能重启,从此往后甚尔不能再对你出手。这是规矩。
“可以,但是得加钱。这难度上升了可不是一点半点。你的钱够吗。”
“我给自己定了保险。死了能拿到两千万。”
“受益人是?”
“丈夫。如何伪装身份骗保就不用我说明了吧。信息到时候会给你。”通着电话,你差点顺手在日历上画圈,幸好及时反应过来,擦除铅笔印,想了想还是不保险,索性销毁整个日历,一同清理的还有与甚尔联系的痕迹。
至少从你这里入手无法得知你才是委托人的。
第五天,你溜出高专,直奔叛逃时预留的安全屋。你当时只想布置一个暂时的落脚点,没想过会加入高专,因此安全屋远离高专,却离加茂本宅不远。
绝对不会连累高专。
另一个好消息是它至今没被加茂发现,如果有什么秘密行动,当初的安全屋再合适不过。
题外话,安全屋没用上的原因是通向它的必经之路被山石截断,你不得已绕路,才被一帮加茂追上。后来你问起同学为什么在关键时刻现身,才知道他们正好在附近执行任务,山石滑坡截断路面正是他们干的好事。
八百万神明啊,你忍了又忍才没敲同学一顿。
背后似有风声。
你暂停脚步,对上一双狼似的绿眼。甚尔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
“去加茂的方向?想杀哪个加茂?”
你摇头:“猜错了。”
他走上来,没动手,与你并肩走在夜晚的道路上,像是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已经将近夏天,夜风带些燥热,送来土腥气和虫鸣声。
腕表的指针片刻不停地向十一点奔去。
“哪怕用临死的遗言哀求我,我也不会去和加茂动手的。你付不起这个价。”话语冷酷,语气轻松,面容平静。
“这个我也知道。”
他打量你一眼。也许他故意露出行迹,就是因为他知道你已接受——但既然接受,为什么还要前往加茂呢?他想不明白,所以他现身。
“答案其实很简单。”
你要杀加茂,但不需要借他的手,或求他的手。
你远望本宅,停住脚步:“我最多就走到这里,再往前就会被发现,可以请你捎我一程吗?”
他露出“这时候还要差使我”的微妙表情:“我也不一定要为一点好奇冒这么大风险吧。”
“我请你看烟花。”
“加茂家的烟花?”
“是。”
对视片刻,他忽然蹲下来。
“?”
“上来。公主抱空不出手,有点麻烦。”
你环住他的颈项。他身上很热。如果在热像仪上,一定是火红的一团。
甚尔背你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你身上装了炸|药包,要舍身炸加茂。”
“不至于。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
“但刺激还是要追求一下的。”
背着一个你,也不影响甚尔的行动,他依旧灵活轻盈,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巡逻者的耳目。要是你能那么敏捷,当初早就顺利抵达安全屋了。
“回神,烟花呢?”
他往后瞥你一眼,碎发扫过你的脸庞。
“别急。”你在他耳边数秒,“三,二,一。”
时间仿若停滞,分拆为秒,秒拆为帧,气味、声音,细微的迹象令甚尔的瞳孔扩大。
“是血。”
你点头:“是血。谁叫他们还敢留着。”
藏在加茂本宅的“炸|药”是你的血。血被咒语唤醒,迫不及待回归本体,为此不惜撕裂寄身的肌体。www.sxynkj.ċöm
修行中的族人发出哀嚎。加茂们撞破纸障,跌倒在回廊,手按住颈项的伤口,血从指缝里涌出,带着晦暗的咒力,足以令任何一个咒灵疯狂。
是盛放在土地而非天空的,吸引咒灵而非人类的烟花。它和真正的烟花一样响亮,爆发时伴随人类肉身坠地嘭的沉响。
作为血夜的罪魁祸首,你并不为此愧疚。你离开加茂,能够祝福的血便失去源泉,变得更为珍贵。够资格使用的都是大人物,他们也许曾是古老而扭曲的家族传统的受害者,但而今都成了维护这个庞然大物的伥鬼。不然他们凭什么坐到这个位置,又凭什么心安理得地使用着你的鲜血。你明明已经用叛逃表示过不情愿、不屈服了。
落在地上的血受你吸引,如活蛇朝你爬来,在夜色中并不明显。甚尔发现了:“可以让它停下吗?”
“是被动效果。我无法控制。超出距离就失效了。”你老老实实说。
甚尔瞪你一眼,不消提醒,已经架着你跑了起来。如果原地不动,加茂迟早会发现血流的异常,届时血将成为指向你们的路标。
“……”
其实他没必要带着你。但你没提醒。
甚尔发出微喘。只有伏在他身上的你才听得见。他跑得太快,你不得不紧紧勒住他的脖颈。屋宇两旁的树木向你们倾倒。
“那边。”
你指出了安全屋的方位。但甚尔偏了轨道,足足绕了加茂本宅一圈,险些被戒严者发现。
“万一有漏网之鱼呢,得叫他们都中招才划算。”他说,“好不容易放一次烟花,可不能请我看哑弹啊。”
他忽而腿软跪地,攀住树木干呕,呼吸节奏紊乱。身后不远是沸腾的本宅,你可不敢停下,牵住他的手循先前的道路匆匆行走。
半途中甚尔终于吐出什么,咒灵球滚地,俄而化出原形。你目瞪口呆:“你携带咒灵?”
糟了,忘了同他说,施加的诅咒还有吸引咒灵,令其狂化的效果。大约是他肌体阻隔,才延缓诅咒作用。
甚尔比你还莫名其妙:“我本该免疫诅咒……”
但它也不是正儿八经的诅咒,更类似于将血变成咒灵欲罢不能的佳肴,让咒灵闻着味陷入暴动。甚尔的肉身本能掩住香气,但他和你贴得太近又贴得太久。壹趣妏敩
“也许吧,”他自认倒霉,“趁加茂还没追上来,赶紧走,准备好的地方在哪里?”
安全屋干净整洁,所以东西很好找。抽屉里的身份证件和现金都被翻出来。他毫不客气地收缴了:“怎么现在想到放烟花?”
你苦恼地拉了下头发:“欸,都说求爱必备是烟花。没成功吗?”
“……真会骗人。”甚尔盯了你一会,“我问的明明是为什么是现在。”
过去的话,同学跟你跟得太紧,夏油杰也会受影响。你不想拿同伴犯险。咒灵顺着他的喉管跳出来怎么办,万一夏油杰因大量胃酸倒流患上食道癌,为此找你报销呢。
比起他,五条悟是个好同伙,他更肆无忌惮,也承担得起加茂家的怒火,你准备拉他下水。摆烂计划如愿劝退夏油杰,给你们独处的时间,但你始终没能坦白。他已经因为出众被针对,不能再背负“对御三家怀有致其于死地的恶意”的罪名。
也可能是因为你不想告诉同伴自己杀过同族并准备杀死更多同族。也可能是因为你不想解释自己的能力,比起他们,这项能力太软弱又太恶毒。
但现在你有了借口——你可以推说是暗杀令你爆发,觉醒了你自己也不清楚用途的能力。反正别人也不知道暗杀的发起者是你自己。他们想从杀手这一条线索查谁要夺走你的性命,你也可以作为唯一亲历者误导调查。哪怕他们找到甚尔,你也已为甚尔准备好借口——他杀的是保险回单上的女人,至于加茂,不认识。
你回避问题:“现在,不是个正好的时候吗?”
甚尔露齿一笑:“十一点差十分钟,的确是动手的好时候。”
他对你的避而不谈不满。
下一眨眼,你被推上墙壁,后背剧痛无比。甚尔也没好受到哪里去。你重启诅咒,全力引|诱他腹中的咒灵。他以掌为刀劈来,你勉力抵挡,几下招架后发现不对劲,比起厮杀,更似玩闹。他甚至都没动武器。
“我可不敢叫你流血。”
你明白了甚尔的担忧:“我又不是富江。不会每滴血都长成一个人的。”
局势顷刻落定。
他用膝盖压制你双腿,一手束住你的双手,一手抵住你的脖颈,暂停,留给你说话的时间:“不会吗?我看到伤口了,都是颈动脉。如果血只是单纯回归本体的话,应该走直线,伤口不会如此一致。这种流法……”
简直就像血液拥有自己的思维,想要以更顺畅、更快捷并且更残忍的方式离开寄宿的肌体一样。
“别告诉我说这种伤口是你微操的结果。”
“用距离限制等等负面效果换来的。你不也见证了吗,我没法针对特定对象,只能无差别群攻,也不能呆在高专远距离操控。不然何必出这趟远门。别说得那么像恐怖片。我只是设定限制的时候没想过同伴。”
确切地说,是设定的时候还没有同伴。
他的手比之前牵住时更热。
“真是可怕的决心。怪不得不敢叫同学知晓。被我知道就没关系?求爱的态度是不是敷衍了点?”
“我只是觉得,也许你能够,嗯,理解?虽然绕了一大圈,但是我最开始想说的只是,嗯,我想表明的是,我很谢谢你。”
比起说谎,真话有些太难了。
何况吐露对象离得那么近。
“什么?”他像没听清。
绿眼睛逼近,宛若确认猎物是否断气的狼,闪烁的目光表明它随时会在喉咙补上一口。
“你离开禅院的经历至少鼓舞了一个人。如果不是听说你的经历,我不会下定决心走出去,所以……谢谢……?”
甚尔游刃有余的笑容凝固,忽然凑近嗅嗅,以至于你的道谢有几分迟疑。
“?”
他起身,翻过床板,露出绑在上面的装血的真空瓶。“这是求爱吗,这明明是公开弱点和束缚提升术式效果。你还在这里藏了血。”
他展示蛛网状裂纹的真空瓶,语气带上控诉:“现在装没发生也晚了。刚才就是在撞瓶子吧。亏我还担心是不是把你弄出血了。”
也不知道是在和你说话,还是在和你的血红细胞说话。
“这下窒息而死也不能保证安全。万一你是死后能力失控的类型就麻烦了。整个人变成大型血包。咒灵都会乱来的。要层层扣除的两千万保险可赔不起我的损失。”
控诉谁还不会。你不甘示弱:“那我也要留后手的,万一你真的要杀我怎么办。”
甚尔:“谁说我是假的要杀你。”
真要杀你,那时将你丢在加茂家不是更方便。
他一噎:“那不是不是十一点么。”
你们两人同时抬头看钟表。你露出胜利的笑容:“只剩一分半,你来不及处理血瓶并杀死我了。”
“谁说呢。”游刃有余的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还有别的、完全不流血的死法。”
他低头找到你的嘴唇。起初很慢,只是绵密的啄吻,如漫至脚踝的海水,令人难起防备——区区九十秒,他能做什么。
事实证明,九十秒足够甚尔做很多事。等海水涨潮时,游人已经丧失逃离的最佳时机,浪头眨眼将人淹没,夺走所有呼吸,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
感官陷入暴|乱,理智濒临失控的时刻的确无限逼近死亡。你仿佛漂浮,定神了很久,才越过甚尔的脊背,看清墙上的挂钟。十一点零两分,除却理智回笼的时间,甚尔的确在十一点让你“死去”了一次。
他的手指离开,你便回魂嘴硬:“我还活蹦乱跳着呢。”
“你好了?那接下来到我了。”
甚尔绿眼幽深,像狼挑剔从何处下口。脂肪越丰厚的地方,对猎手来说便越甘美。
你抗议:“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他纠正:“过的是东京时区的二十三点正。今天我们还有很多个二十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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