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乘扶梯下楼的时候看见了柯茜,想着好久不见,准确上前打个招呼的,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一幕。
柯爸爸一手搭在柯妈妈的肩膀上,一手扶着墙,踉踉跄跄往前,柯茜则跟在他们身后,似乎怕被他们发现,不时寻遮掩物躲藏。
柯爸爸走几步停下来,喘了两口气后望着前方无力问道“快到了吗?”
柯妈妈一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哽咽安抚道“快到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快到了”
柯爸爸嘴角挂着笑容,喃喃自语道“嗯,见到林医生就好了,见到林医生就好了...”
柯妈妈轻声附和“嗯~”
柯茜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柯妈妈扶着柯爸爸走走停停近十来分钟,才走到走廊的尽头。柯爸爸抽回搭在柯妈妈肩上的那只手,低头细心地整理衣服,可是手不太灵活,事与愿违,有些懊恼,小嘴翘得高高的,像极了个跟自己赌气的小孩子。
柯妈妈噗嗤一声笑,抬手替他整理“都说越老越像小孩,以前总是不信,今天可算见识到了。”
柯爸爸有些羞愧地低下头“辛苦你了。”
柯妈妈轻锤了他一下“辛苦什么,只要你能好起来,再辛苦我也不怕”
柯爸爸面露难色“对不起”
柯妈妈吸了两下鼻子“都老夫老妻的了,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
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时间里,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从里推门而出,柯爸爸和柯妈妈见到他立马恭恭敬敬侧让到一边“林医生好。”
林医生看到两人杵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有些诧异也有些不悦“你怎么下床了,不是让你好生卧床休养的嘛,不要命了,还不快回去躺着去。”
林医生说完便伸手欲扶他回去,可是柯爸爸笑着拒绝了“林医生,我是特意来找您的。”
“有事?有事你跟护士说一声便是,何苦劳您亲自走这一趟。”
柯爸爸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小声道“是这样的林医生,小女大后天有个家长会,我想...”
林医生打断道“你想去?”
“嗳~”被猜中心思的柯爸爸笑着连连点头。
林医生这边则连连摇头“你现在自己身体什么情况,还需要我多说嘛,你自己也该意识到了,你走到我这都要了小半条命了,更别说去学校参加什么家长会了,还是先好生休养着,把病先治好了的吧,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柯爸爸哽咽道“林医生,我就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怕等不到这来日方才,所以...才想着珍惜眼前,不知道自己哪天突然就...我怕...我怕赶不上下一次了,我不想留有遗憾的离开,所以,林医生求您了,求您那天允许我出院吧”www.sxynkj.ċöm
柯爸爸一手轻拽着林医生的手,恳切地抬头望着他。
林医生心里明了,其实柯爸爸那天大可以私自出院,不必同他说,可是他不辞辛苦亲自来征询他意见,无疑不是对他表以尊敬,这份情感难得,他又怎能泼他心头的一盆冷水呢?更何况,他比柯爸爸更清楚了解他的身体情况,恐真的就赶不上下一次了。
“那好吧,但是接下来的两天,你都要乖乖听话,配合治疗”
“哎~”听闻林医生点头答应,如吃了灵丹妙药,柯爸爸脸上立马容光焕发,激动得一手握住柯妈妈的手“听见没,林医生答应了,我可以去茜茜的家长会了”
柯妈妈笑并泪流着,连连点头。
躲藏在角落里的柯茜听了这一席对话后,内心百感交集,同她一样百感交集的还有罗一。
罗一选择不去打扰,径直下楼,出了医院大门,抬头望天,泪眼婆娑,如果条件允许,她的爸爸是不是也会拼尽一切来参加她的家长会?
临近中午,于是罗一下去买垃圾桶的时候,顺带着把三人的午饭也买了回来。李雅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此刻看见饭菜,两眼不由放光,肚子也适时咕咕叫了两声,她极为不好意思地将头藏进了被子里。
“好了,好了,没人笑话你的,你现在有伤在身,别再给自己闷坏了,你不心疼你自己,我还心疼呢。”罗佳笑着将她的头从被子里解救出来。
罗一和罗佳将打包的饭菜盒一一打开放在床头柜上,李雅想帮忙一起,但被罗佳制止了“你现在是病人,病人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好好休息,来,张嘴,啊~”
罗佳用勺子挖了一点米饭配着李雅喜欢的西红柿炒鸡蛋,凑到她嘴边喂她。
李雅难为情的羞红了脸,迟迟不张嘴,罗佳耐心哄道“啊~”
李雅无奈笑了笑,张嘴将那一勺子全部送进嘴里,快速咀嚼吞下去,再罗佳要喂她第二勺之前,抢先说道“佳佳,我可以自己吃的”。
“你忘了,我方才说的,你现在是病人,病人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好好休息,听话,来~”
李雅乖乖听话吃了第二口,虽有点难为情,可是心底确是难以言喻的喜悦,吃着吃着竟滴落下了泪珠。
罗佳立马扯了纸巾给她擦拭,不禁跟着她一同也落了泪“你哭什么呀,你哭起来真丑。”
李雅抬头望她,破涕为笑“你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
罗一在一旁看着俩人这样也欣慰地笑了。
吃过午饭,罗佳执意要晚上留下来照顾李雅,于是罗一让她留下陪着李雅,自己则回去给她取换洗衣服。sxynkj.ċöm
柯蓝听说李雅出事了,立马拉着李嫂去厨房里忙活着。
罗一则上楼进了罗佳的房间,替她取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转身要出去的时候,无意瞄见她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框,立面放着的是罗佳生日那天一家人的合影。
罗一伸手将相框拿起,一手轻轻拂过,嘴角上扬,拿出手机对准相片,将这张照片保存在手机相册里。
罗一收拾完再下楼准备去医院的时候,柯蓝急匆匆从厨房奔跑出来“一一,等等,再等一会儿,我和李嫂给李雅煲了骨头汤,以前常听别人说吃啥补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希望有用吧,你坐着吃点水果,等妈妈一下吧,一会儿就好了。”
罗一乖乖坐在沙发里边看电视边吃水果等着,柯蓝则又转身进了厨房忙活。
一手滑,一颗葡萄从手里滑落滚到了地上,她弯腰去捡的时候,发现了沙发下面的一本画册,轻拍了两下外面的灰尘,一页页翻开,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画册是南辰平时闲来无聊时画着玩的,大概是上午的时候忙急忙慌收拾给落下了。
南辰的画册里有两个卡通人物,男生顶着一个南瓜头,卑微痴情,一直默默期待着自己的女神能望着自己开怀大笑,女生衣服上一副拳套,和他之前送她的项链一模一样,女生腰间还挂了一个小锣,锣面上画着的是迷你版的他,每幅画面女生都不苟言笑,冷若冰霜,就如同现实里的她一样。
罗一翻看到后面,渐渐的笑容僵硬了,她对待南辰真的太冷漠了。可是脑海里一想到罗佳生日那天对她说的话,便也只好将心头油然生出的念头以苦笑作罢。
罗一合上画册,拿上楼锁在抽屉里。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那棵银杏树,树叶已经由最初的绿色渐泛黄,一阵风吹来,几片枯黄的叶子纷纷扬飘落在地,也许她和那几片落叶一样,在南辰的世界里很快的就会尘埃落土,被遗忘,而他也会遇见新的嫩叶们。
她默默告诉自己:她和南辰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罗佳和他才是一个世界的。
罗一低头苦笑,伸手抹掉了眼角那落下滚烫的一滴泪。
柯蓝将煲好的汤和做的几个小菜打包好拿出来,在楼下寻了她一圈没找到,于是上楼来寻她,见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地站在窗口,不由眼眶泛红,轻走过去,一手将她揽在自己怀里,柔声问道“看什么呢?”
“突然想起来,以前我们住的家外面也有这样的一片银杏林,爸爸只要有空,就会牵着我的手带我去捡凋落的银杏叶,然后收集起来,他手把手教我做跳舞的小女孩、做玫瑰花、做蝴蝶、做小金鱼...”
柯蓝揽着罗一的那只手更用力了三分“你想你爸爸了是吗?”
“是啊,后天就是他生日了,我想去看看他”
“我陪你一起。”
罗一正面对着柯蓝,笑道“妈,你还是留下来照顾罗佳吧,我不在,她和李雅得麻烦你了。”
柯蓝望着自己这么懂事的女儿,更觉得心酸,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那你带我向他问好”
罗一低头苦笑“好。”
柯蓝亲自开车送罗一去医院,放下东西,对李雅嘘寒问暖了一番后,识相地抽身离开,罗一见她们晚饭有了着落,便跟着柯蓝一同回去了。
晚上,罗佳在医院里租了一个折叠床,与李雅并肩躺着,各有所思。
罗佳先开口问道“YY,你睡了吗?”
李雅轻声回了一个“嗯”。
罗佳嘴角上扬,侧了个身背对着李雅,小声说道“佳佳,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就像不管我曾经有多任性,你都站在我身边那样。”
所有的感情都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像春秋播种那样,撒了种子,悉心栽培后,才会开花结果。
李雅泪流沾湿了枕头套,转身对着罗佳,小声回道“谢谢你,佳佳。”
我们都是如此的不幸,却又如此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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