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验了近期的回执,一切倒是都还如期进行,如此几日之后便可收网了。不过终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梅衣问道:“除了这些,京中可还有什么我们需要提防的?”
栎丽回道:“回夫人,国师犴客有通灵之术,夫人的命格过于特殊,容易被掌控方位,栎丽觉得还应尽快解决犴客。”
梅衣早就听说过犴客,此人不除,原国的确难降,点头认可道:“犴客的确是解决原国最大的阻碍。犴客与我师伯灵泰先生是多年宿敌,这么多年两人明争暗斗尚无胜负,足见犴客的难缠,不过知己知彼方不殆矣。想来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师伯更了解犴客的了,我这就去请教师伯。”
“武圣先生在原京?”栎丽猛地将头抬起,先是惊叹,很快又谄媚地凑到梅衣身旁,笑道,“夫人,您能不能带我去啊?”
梅衣可是记得那天栎丽的‘仇’呢,故意摇头逗她:“夫人的话去不了,公子倒是可以考虑。”
栎丽倒是能屈能伸,挽着梅衣的臂弯谄媚道:“小人错了,公子,您带我去吧。”
两人大概行了半个时辰,在一家铁匠铺前停下了。即便明白大隐隐于市的道理,栎丽还是难掩震惊之色,名震天下的武圣灵泰先生竟然就在这样一家不起眼的打铁铺子中打铁!
可还没等栎丽看清这店内里的模样,梅衣便匆匆转身拉着栎丽要离开,不过这一切终究没躲过屋中那人的火眼金睛,梅衣只听身后传来熟悉的‘聒噪’声道:“小师妹,来了就坐坐吧。”
梅衣还是一个劲将栎丽往门外拖,只将头转过来谄媚笑着:“嘿嘿,那个,师兄啊,我忽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办,改日再来拜访啊。”
还不等半只脚踏过门槛,一枚脱手镖便直直嵌入门框。梅衣当然还是识时务的,转身就说教起身边的栎丽道:“我就说你家有事可以明天再说嘛,我这么久没见师伯了,这还没见到怎么能走呢?”
栎丽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这夫人三日便有三副面孔,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着实让她反应不过来,后知后觉才回应道:“公子我错了。”
听到是梅衣,灵泰难得能立刻放下手中尚未打磨好的兵器进到屋内,进门便笑道:“小霸王终于舍得来看我这孤寡老人了?”
栎丽本以为灵泰先生即使没有三头六臂,也该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怎会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大高个?不过即便栎丽的表情吃惊得有多离谱,这屋内众人也顾不上她。梅衣轻‘切’一声,继而抱怨道:“师伯还不是没来看我和师姐?再说了有师兄陪着,师伯哪里是什么孤寡老人?”
灵泰将擦过手的毛巾甩在肩上,佯装叹道:“诶,你个小没良心的,本来还为你准备了个与少玥弓相配为一套的袖箭呢?如此看来还是熔了吧。”
梅衣听到袖箭,即刻便蹦跶到灵泰面前,满面笑意地撒娇:“嘿嘿,师伯。不能熔,不能熔,你家衣儿一直少个近身的武器呢。”
看到灵泰的眼神指令,一直想凑上来搭话的罕达师兄也只好先去内室取袖箭了。见梅衣终于松了口气,灵泰一脸看热闹地玩笑道:“今日怎么没见你那夫君?我还想看他与罕达大打一架呢。”
“大师兄可是您武圣老人家的徒弟,我家哥哥才不和他打呢。”梅衣阴阳怪气地回应这逗她的话,余光忽然瞥到身旁的栎丽,又赶忙补了句:“再说了,大师兄是我兄长,您见过大舅哥和妹夫打架的吗?”
接受到梅衣的死亡凝视,灵泰也不敢再开玩笑,正经憨厚地问道:“那衣儿今天来有什么事?”
梅衣倒也是直来直入,问道:“我记得师伯与原国国师犴客很熟?”
灵泰倒是毫不惊讶,饮下桌上的那碗酒,点头道:“犴客,我的确挺了解他的,不过有个人比我更了解他,衣儿也认识。”
梅衣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取胜的机会,继续问道:“谁?”
灵泰道:“犴客有个儿子,如今二十有三,只是鲜少有人见过。”
梅衣盘算着认识的人的年龄,小声反问:“二十有三?”
听着内屋不断临近的脚步声,灵泰笑道:“诺,这不是来了?”
梅衣抬头,只见那面带愁容、消瘦憔悴的罕达正掀帘进来,下意识地回了句:“他?”
这句话任谁听来都觉得是梅衣对他的戏谑,最讽刺的是这件事真的发生在了自诩最为刚正不阿平视众生的梅衣身上,这些年多多少少在梅衣的潜意识里是不认可这个大师兄的,说是年少轻狂也好,目中无人也罢,反正在梅衣看来,这个孱弱且缠人的大师兄并不讨喜,是很难得的梅衣讨厌的人。
梅衣接过罕达手中的木盒,眼神中多少还有些震惊,狐疑地问道:“大师兄,你是犴客的儿子?”
罕达下意识地往灵泰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刚递出木盒的手也一时无处安放,只是微微攥拳点头回应,仿佛身为这原国第一大国师的儿子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似的。而梅衣本就对罕达避之不及,更是最不喜这扭捏态势的,强强压制了呼之欲出的白眼,转身去戴木盒中的袖箭,不再看他。不过还没等她试发,罕达有气无力地问了句:“小师妹,你找他有何事?”
梅衣还没有傻到去问一个儿子怎么杀他父亲,只得打诨道:“额,没事,我就是问问。”
一番有的没的的寒暄后,梅衣也只好毫无所获地离开,但没想到送她回家的罕达却劝告她:“小师妹,你不要相信师父所说的关于犴客的任何话,在你和犴客之间,他更偏向犴客。你若有什么想知道的,来问我就好,我一定不会骗你。”
梅衣在罕达的眼神中感受不到一丝虚情假意,而那张苍白病态的脸上满溢着真诚,倒让梅衣觉得像是在接受一句将死之言,回问道:“师伯和犴客?他们不是宿敌吗?”
罕达还是面无表情地点头,只是脸色更为惨白地切齿道:“是,他们是对手,是以世间一切为赌注来对赌的两个疯子。”还没等梅衣接着问,罕达猛地抓住梅衣的手,神态惊慌地乞求道:“小师妹,你快走,不要在这儿待着,他们也会把你拉入赌局的。听我一次话,就一次。”
还没等梅衣抽出手来,身旁一直在‘神游’的栎丽倒是反映了过来,将罕达的手从梅衣的手上拽开,制止道:“诶诶诶,你放手,这是我家夫人。”
梅衣僵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那乞求者,只觉得他可悲的就像难以拯救迷途浪子的‘无能’父母,待回过神时已经被栎丽‘拖’走了好一段路。耳畔渐渐响起栎丽的吐槽:“这人是个疯子吧,就这种人怎么还能是犴客国师的儿子?关键他怎么还能是武圣的徒弟呢?看着就病恹恹的……”
梅衣刚约摸着听清栎丽的话,便冷声斥责道:“栎丽,不要再说了。”
栎丽见她不悦,倒是有眼色的噤了声:“哦。”
回到园中,栎丽便去找扶弘公子回报情况。大致过了半个时辰,梅衣才回到正厅,虽脸上挂着笑,但稍显僵硬,面无血色。
杜若抬眼见她如此,也顾不得明日的部署,急急接她倚靠到交椅上,本欲为她切脉查探身体情况,梅衣却将手抽了回去,笑道:“哥哥,我没事儿,我们还是先商榷明日穿针楼的事吧。”
杜若半蹲在她面前,忧心地盯着面前这笑得没心没肺的女子,嗔怪道:“什么没事?你大病初愈,身体可是又有不适了?”
梅衣很少见到生气的杜若,在不适之余倒也觉得有些可爱,忙忙笑着摆手道:“没有,可能是我一日都没吃饭,饿的有点晕。”
“还笑,就一日不跟着你,你就不吃饭了?”杜若听到这回答实在是又气又心疼,不过他还是把气全留给了一旁凑热闹的那个人,起身沉声斥责道:栎丽,你怎么照顾她的?”
栎丽倒是没想到这事还能牵扯上她,明明是夫人自己说不想吃饭的啊,不过对于这种事情,该认错的时候动作还是要快的,只见她瞬时便请罪道:“属下照料不周,请公子责罚。”
梅衣见他是真生了气,也不敢再玩笑,主动牵上杜若的手安慰道:“好啦,是我不想吃的,他们这儿的饭菜不好吃,我要吃哥哥做的。”
这一番撒娇过后,杜若心中的怒火也被浇灭了大半,脸色也不似刚刚那么沉郁,轻轻将牵着他的那只手放回,双唇轻动挤出几个字:“等着。”
本来还有些懵,可看着杜若直接大步出了房门,梅衣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给自己做饭去了,忙起身制止道:“诶诶诶,不着急的,我们还没定明天的事呢。”
还没等追到门口,梅衣便听身后的‘忠言’相劝道:“夫人,您还是坐下歇着吧。我这就先把少爷已经部署好的发令出去。”
梅衣见杜若已经快步走出了好远,便也就转身先敲定明日的事,听到发令忙制止道:“等等,你先起来,你们谈到哪步了?”
栎丽起身回应:“已训好明日扮宇文皇后的死士,在穿针楼上安排了我们的人手,做好了机关,足以掩众人耳目。只是公子觉得明日犴客必然不会坐以待毙,尚未有万全的应对之法。”
梅衣点头,认真分析道:“犴客行事怪诞,常棋出险招。自入孟秋,城中灵异之事便不断。从正常的角度来看,无论宫内外,明日七夕都是众女乞巧的大日子,定然要严加防范,尽一切可能阻止灵异之事在乞巧之时发生。但经我们一下午与师伯的交谈,我反而觉得这个犴客应该不止想守,更想化守为攻,或许他明日还就想等着我们行动呢,甚至他会自己弄出些什么来自演自破。这样的话不仅仅是给我们一记反杀,更是让我们之前的所传的谣言不攻自破。”
栎丽回忆起今日谈论的那些话,那些无论是灵泰还是最后反咬的罕达都赞同的,想来梅衣的分析应该不会有错,回问道:“那我们该当如何?”
梅衣眼神汇聚到军镇沙盘上,神色从容道:“他破他的,我们也破我们的。”
栎丽本还能听懂梅衣的话,可这句她却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继而顺着梅衣的眼神看去,又问道:“我们?我们破什么?”
梅衣将手指向原南军镇,示意栎丽应破的地点,耐心解释道:“明日本该是女子祭月的专场,那我们何不让满是男子的军营来抢这风头?我想,就算是七夕的月亮也难敌烽火满天来得震慑人心吧。”www.sxynkj.ċöm
梅衣的这步棋倒是出奇,较之于原先假扮宇文皇后的计划,她的这步更有利于大乱人心,到那时,谁还会在乎宫中灵异事件的真假?不,就算被证实是假的,可它作为动乱这祸事的引子,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毕竟,三人成虎,他们终究自食其果。
栎丽虽也觉得这计划可行,但毕竟时间紧促,不由得担心道:“可今日我们才临时更换部署,还来得及吗?”
梅衣也并非没有这样的担心,但是退几步来讲,骑兵从京都到原南军镇不过也只需一日,应是赶得上的。只是想到万机阁,定然是更有法子在的,便问道:“我且问你,万机阁最快的传信方式是什么?多长时间可达?”sxynkj.ċöm
栎丽虽是栎字辈,但年纪过小,不曾接触过太多机密,只能应道:“这个还需问公子。”
梅衣将叉在胸前的双臂垂下,转身向门口边走边道:“膳房在哪儿?”
栎丽领她前去,一路脚步急促,梅衣倒略显有些吃力,想来若不是最后紧跟了几步,怕是栎丽又要被杜若训斥了。
听着梅衣的一番解释,杜若将调配好的糖醋汁浇到煎熟的鱼上,一股热气激起,香味自灶台倾巢涌出,哪里还留给梅衣说话的余地,杜若浅笑着将收足汁搅拌好的鱼起锅装盘端到梅衣身旁的桌子上,边回去看煲的汤边说道:“一夜传令,琼英令倒是能做到。况且拿下军镇的任务本就是七月重任,发琼英令倒是贴切得很。”
梅衣将刚被糖醋鱼烫到的指头蹭在唇上,咂巴着余香殷勤道:“那哥哥快去传令吧,我来添柴。”
杜若怎么会看不出梅衣想支开他以便偷吃的小心思,摇头浅笑道:“不用,明夜传令就好。你去拿碗筷吧。”
梅衣还没做足要开始添柴的架势,刚听到这话便下意识地回道:“嗯?菜不是还没做齐吗?”
杜若常自省道即便纵容她,但有些礼法也是不能罔顾的,只不过很多时候他会太低估自己对她的骄纵。只见他点头示意道:“嗯,今天例外。”
栎丽站在门口,悄悄地向后退了好几步,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跟梅衣来这种场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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