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倒下了，住进了医院。
顾青橙记得很清楚，就算是这样，他依然还在处理各种公务。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以前顾青橙一直将这句话当成一句话，在先生的身上，诠释得明明白白。
9月5日，先生需要接见外宾。
医生急得不行，说先生的体力根本不能做这样的工作。
“大姐，您快劝劝先生吧。”
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梅奶奶的身上。
想要让梅奶奶阻止先生这样的行为。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能有人阻止先生，那么也就只有梅奶奶了。
梅奶奶面容平静：“就让先生见吧，时间短点。”
医生最后妥协了：“二十分钟，最多二十分钟！”
先生是在医院接见的外宾，见面就道歉：“我亲爱的朋友们，很抱歉，医生不让我多说话，所以你说，我听。”
客人对先生的身体健康很是关心，先生一脸平静的回答：“马克思的请帖，我已经收到了。这没有什么，这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自然法则。接着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还只有10年，就在10年前，我到贵国，大衣也没穿，步行走了一个多钟头。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就连几分钟也走不了了！”
原本的二十分钟交谈，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中途医生都哭了，反复地催促大姐赶紧阻止先生，大姐扭头抹去眼泪坚定地摇头。
先生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无力起床，眼窝和双颊凹陷，瘦得体重只有几十斤，脸色苍白，头发稀疏蓬乱，满脸胡茬，再也没有了昔日东方第一美男子的风采。
先生不愿意让自己的亲友们见到他这样痛苦难过，经过最高领导同意，亲属就只留下梅奶奶照顾他，任何亲友都不得进医院探望，哪怕就是先生最亲的大侄女都不例外。
顾青橙留下，每天替先生扎针减轻痛苦，可就算是如此，先生能入睡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谢建业默默地守在病房门口，他和其他几个警卫轮流守护先生。
顾青橙从病房走出来，泪流满面。
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手帕递到她面前。sxynkj.ċömwww.sxynkj.ċöm
那只手骨节分明。
“我换班了，陪你走走。”
谢建业低声道，顾青橙不由自主地就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医院花园角落里，顾青橙抽泣不止。
谢建业就在一旁陪着她。
“谢建业，我真的好难过啊。”
顾青橙越来越伤心，忍不住嚎啕痛哭起来。
谢建业将肩膀送过去：“我的肩膀借你靠靠。”
哭得稀里哗啦的顾青橙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继续哭，泪水浸湿了谢建业的衣裳，他一动不动。
“青橙，别哭了，梅奶奶还需要你照顾。”
谢建业低声在顾青橙的耳边说道，顾青橙点头：“嗯，我知道，我不会在梅奶奶面前哭的。”
看到先生这个样子，最难受的人是梅奶奶，可是每天她却都是带着笑容面对先生，每天陪着先生说过去的事情，一起哼唱国际歌，先生还有一些未了的心愿，也低声地说给梅奶奶听，让她记着。
顾青橙每天都换着花样的给梅奶奶补充营养，颜斯琴现在专门负责给梅奶奶做营养餐，可梅奶奶吃得很少。
她们母女来了京市，原本还打算见一见顾平安，可是到了海棠苑工作，她们便很自然的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心扑在先生和梅奶奶身上。
颜斯琴的时间很自由，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在先生和梅奶奶身边工作是保密的，谁也不能告诉，她怕自己会不小心说出去，她便没有去找顾平安。
谢建业送顾青橙回住处，颜斯琴见到顾青橙眼睛红红的，心中明白闺女这是见到先生难过的，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心痛地招呼他们吃饭。
“青橙，建业，快来吃饭吧。”
颜斯琴同时还要负责给在医院值守的工作人员做饭，她对于大家喜欢吃什么饭菜都记在心中，换着花样的给大家做好吃的，就想要让大家都能有着充沛的精力为先生服务。
“多谢顾婶子。”
谢建业很有礼貌，颜斯琴如今对他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看不惯，对他跟其他几个警卫人员一样的看待。
等着谢建业吃了饭离去，颜斯琴挽着顾青橙的胳膊进屋休息。
“青橙，不要太难过了，你忘记了先生对你的嘱托吗？”
颜斯琴盯着顾青橙的眼睛问她。
顾青橙抽泣着点头：“娘，我记得的。”
先生醒来看到她在，朝着她伸出手握手：“青橙，你要照顾好梅奶奶。”
顾青橙当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重重地点头，她不敢张嘴，一张嘴她就会哭出声来。
顾青橙进了空间哀求倾城：“倾城，既然你是空间器灵，那你一定有办法救先生的，对不对？我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先生的命，哪怕是让先生多活一天也好啊。”
倾城无奈的摇头：“主人，您还是牢记先生的嘱托，照顾好梅奶奶吧。”
“倾城，先生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就不能长命百岁啊？”
顾青橙抱着倾城哭得撕心裂肺。
全世界都不舍先生离去，可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1976年，1月8日，先生与世长辞。
留下三个遗愿：一是不搞遗体告别；二是不开追悼会；三是不保留骨灰。
组织不同意。
全国人民也不同意。
最后只同意了不保留骨灰。
十里长街送先生。
那一幕留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顾青橙和谢建业两人一直跟在梅奶奶的身边，看着她坚强的操持着先生的身后事，没有哭泣没有倒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建业，青橙，你们还有你们自己的工作要做，不用一直陪着我。”
梅奶奶的话让顾青橙一愣：“梅奶奶，我的工作就是照顾您啊。”
梅奶奶拍拍顾青橙的手背：“青橙，你不用跟在我的身边，你可以去更广阔的天空自由的翱翔。”
“梅奶奶，您不要我了吗？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顾青橙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
她答应了先生，以后她都要照顾梅奶奶的。
“青橙，没有，你很好，你没有做错什么，而是梅奶奶如今身边不需要专门的工作人员，等以后梅奶奶需要的时候，你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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