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趣文学 > 言情小说 > 世子好难 > 第114章 不予我旸
  大丰廿八年端午,恒帝李焱病危,一时间人心惶惶,一众大臣都彻夜守在长明宫外面,唯恐有何变数。

  太医院正周龄携全院太医经过一日一夜的救治,终于将恒帝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李玉宵跟着周龄出去,周龄跪下。

  “太子殿下,皇上的情况不容乐观,怕是撑不过一月了……”

  明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会是杀头之罪,周龄还是据实相告给了李玉宵。

  周龄离去,原本沉睡的李焱已经醒了过来,刘青扶起来他,他挣扎着下地,来到了龙案旁坐下。

  “刘青……拟旨,传位于太子,择日登基!”

  “皇上……”

  “拟旨吧!”

  刘青躬身领命,不多时,一直候在外面的首辅徐天正与文武大臣都进来了。

  圣旨已经拟好,李焱盖上了玉玺,“刘青,念吧!”

  “是!”刘青躬身,“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得天下至正莫如我朝,凡帝王皆有天命,朕自得天下数十年来殚心竭力鞠躬尽瘁。然,乱臣贼子扰我河山,欲反丰复黎。致战事四起,民不聊生。无奈朕身抱恙,年事已高,虽有心却无力。

  太子李玉宵,人品贵重,仁慈孝顺,深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尔等定要惕心保全,全力辅佐。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圣旨念完,文武大臣面面相觑,而后跪地山呼。

  李玉宵却跪不接旨,“父皇,孩儿不接受。”

  李焱颤抖着手指向李玉宵,还未说话便先咳出了一口血,一时间众人都慌了神,太医再次围住了李焱。

  而原本传闻被困且病入膏肓的燕瀛泽,此刻正在燕天宏二人的遗体面前。

  燕瀛泽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默默关在房中一日一夜了。

  “燕老头,二娘,你们也不要我了么?”

  燕瀛泽笑了笑,“二娘,你看燕老头,头发白了那么多……揽月肯定会说燕老头又老又丑的……燕老头、二娘,我知道我不孝顺,当初为了子羽而同鬼七定下了偷梁换柱的计策……我”壹趣妏敩

  他一点一点用毛巾擦干净燕天宏与宋妙兰两人脸上的污迹,擦得认真而悲伤。

  许久之后,燕瀛泽走出了房门,林越站在门口,想说什么,燕瀛泽却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走了一段距离,燕瀛泽回头,“林越,传令下去,准备调兵吧!”

  林越点头,不多时,鼓声阵阵,所有士兵集结完毕。

  燕瀛泽看着城中李焱传位的布告冷笑了一声,“乱臣贼子?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燕瀛泽骑着马儿,身后是雄兵猎猎,阵前对峙着赵天麟的义军。

  两军对垒,却都隐忍不发,而义军主帅迟迟不见踪影。

  忽然,一声马儿嘶鸣,一众义军都不约而同分身让开了一条路,一身黑衣的赵天麟、燕瀛泽心心念念的白子羽便策马而至,到了燕瀛泽面前。

  此时,距白子羽离去,五年差一月。

  这是自从燕瀛泽与义军对垒以来,亦是两人分开以来,第一次与白子羽面对面站在一起。

  燕瀛泽的目光射过去,白子羽坦然的接受着他的目光。

  白子羽一袭白衣换成了黑衣,眸光依旧清冷。束住的三千墨发随着风而起,一条泛白的旧缎带跟着随风而动。

  白子羽的目光回望过来,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燕瀛泽的视线犹如被胶着一般,再也移动不开分毫。

  而白子羽眼中的燕瀛泽俊朗如昔,只是眸中的神色却全然不同了,多了几分冷漠与狠绝。

  二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对望着,许久之后,燕瀛泽的喉结动了动,声线低沉带着些压抑的轻哑,“赵门主,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否?”

  白子羽淡然的眼神略略变了变,瞬间便又恢复常态,只是抓住缰绳的手握得死紧,“小王爷,好久不见……”

  燕瀛泽那句赵门主唤出,白子羽似乎觉得有些东西正在随风而逝,快得让他猝不及防。

  天上日头正好,燕瀛泽身后的一众人却忽然感觉到了无边的寒意,林越抱了抱肩膀,“啧,山雨欲来啊!”

  林越戳了戳旁边的司马南低声道:“赌一把?赌他舍不舍得开战?”

  司马南摇头,“不赌,怎么都是输。”

  燕瀛泽看着一袭黑衣的白子羽,冷声道:“赵门主,我本不愿意与你对垒,奈何天意弄人,我们终须面对。但是我不愿意再掀起战火,你便代替你的士兵与我比试一场吧,一局定胜负……”

  白子羽眸光微闪,身旁的苏青与白泉面色已经变了。

  他们深知白子羽武功已经废了,若是燕瀛泽与之比试武功,白子羽必输无疑。

  他二人正想开口,燕瀛泽已经朝着身后一挥手,“拿来。”

  身后的侍卫便抬出了一张大理石的围棋盘过来。

  “一局定胜负,赵门主请……”

  苏青与白泉松了一口气,白子羽下马,燕瀛泽已经席地而坐。

  白子羽走到他对面,深深看了他一眼,一撩衣袍坐下,燕瀛泽唇边泛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

  二人身后的士兵都已经炸开了锅,千古奇闻,从未听说过在战场上是两军主帅用下棋来定胜负的!

  燕瀛泽对身后的唏嘘声充耳不闻,执了黑子便落下。白子羽执白,你一颗我一颗,二人便在棋盘上开始织就一曲明灭的盛世江山。

  这,是他们相识的第三次对弈!

  转眼间大半日过去了,一局棋从早晨下到黄昏,他二人丝毫未分出胜负,场中黑白缠绕,已经只有两处可供落子之处了。

  只是不论落在何处,表面看起来燕瀛泽落下去都是死路一条,必输无疑。

  只有当局者知道,黑子落在右角,燕瀛泽必能反败为胜。

  燕瀛泽却不急着落子,而是看着面前一袭黑衣的白子羽,心下叹息,还是白衣好看!

  燕瀛泽收回目光,将手中已经握得温热的黑子落在了左角处的空白处起身,“赵门主好棋艺,燕瀛泽自愧不如……”

  白子羽恍然起身,还未开口,燕瀛泽便转身朗声对身后的士兵道:“我厍水城的儿郎们,怎么办?你们的主帅输了!”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一时间场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片刻后,忽然燕瀛泽的士兵发出了响彻天际的呼喊,“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燕瀛泽听着震天的呼喊,唇角扯出了一个满意的弧度,转身对白子羽抱拳单膝下跪行礼:“愿赌服输,这场战燕瀛泽输了,从此甘心臣服于门主。”

  白子羽还没有收起脸上的愕然之色,燕瀛泽便跪倒在他的面前了。

  “你快起来……”白子羽将燕瀛泽往上托,燕瀛泽却使了个千斤坠,纹丝不动,“燕瀛泽叩见太子殿下……”

  燕瀛泽声如洪钟,身后的士兵也跟着跪倒,“叩见太子殿下!”

  听着身后响彻天际的声音,燕瀛泽垂着的眸中有了一丝笑意。

  “燕瀛泽。”白子羽手上使了力气,“快让将士们退回去,你这是在找死,李焱不会放过你的。”

  燕瀛泽就着白子羽的力气站了起来,一脸混不吝道,“迟了,现在全城都知道我降了太子殿下。”

  “……”白子羽心中如浪滔天,燕瀛泽道,“一个时辰前我便安排了人将消息散出去了,这会儿消息该到了李焱的案头了。”

  “你简直……简直……”白子羽实在想不到好词语了,他被燕瀛泽气得七窍生烟。

  “你简直丧心病狂!”

  “是,太子教训得是。”燕瀛泽对白子羽行礼道,“今日我累了,明日再同殿下商议受降事宜。”

  燕瀛泽说完便头也不回走了,林越同司马南一脸莫名其妙看着离开的燕瀛泽,实在弄不明白这人在想啥。

  不是找不到白子羽誓不罢休?这好不容易见到了怎么又走了呢?

  白子羽愣在当场脸色真是相当好看,谁说燕瀛泽的死穴是白子羽来着?这明明双方一人占一个死穴,真是好一出情深似海。

  林越看够了好戏,踱步过去低声对白子羽道,“不追?他这唯一的后路可都为了你断了。”

  好嘛,白子羽的脸色更加纷呈了。

  等到看着白子羽追过去,林越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了。白泉和苏青想跟过去,却被林越拦住了,“你们让他俩待一会儿,久别重逢要说的话多着呢,你俩去添什么乱?”

  苏青显然没明白过来,倒是白泉点了点头,将苏青拉走了。

  原本走了半天的燕瀛泽却并未走远,白子羽不多时便追上了他。

  燕瀛泽走在前面,一言不发,白子羽便也不开口,二人的气氛很微妙。

  走了一段之后,燕瀛泽头也不回道,“太子殿下跟着我做什么?”

  街上的百姓人来人往,看不到他们之间的浪潮汹涌。

  燕瀛泽问完这一句便不再开口,白子羽依旧跟着他,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燕瀛泽临时住的驿馆。

  燕瀛泽挡住门口,又问了一遍,“太子殿下跟着我做什么?”

  “燕瀛泽……”白子羽叹息一声轻声道,“你不应该如此的。”

  “进来。”燕瀛泽侧身将白子羽让进房中,然后从柜子中拿出一套衣裳扔在床上,“换上!”说完便关上门出去了。

  白子羽走到床边,拿起燕瀛泽放下的衣裳,入眼一片雪白,那是之前他留在无忧谷的衣裳。

  看着面前晃眼的白色,白子羽才惊觉,他似乎已经许久不曾穿过白衣了。

  白子羽放下衣裳,打开了房门。

  燕瀛泽站在房门外,听到声音回头,白子羽依旧一袭黑衣,燕瀛泽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眯,倒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冷着脸依旧不言语。

  白子羽跨出房门,安安静静站在燕瀛泽身旁,“方才那局棋你明明可以赢了我的,为何要那么做?”

  “是么?我不觉得!”

  “燕瀛泽,你到底想做什么?”白子羽的目光担忧,“你这样做李焱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什么也不想,已经输给你了,自然是听你的命令了。”燕瀛泽这句话倒是说得坦然,只是神色间分明很火大的感觉。

  “不,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们是敌对的……你必须同我为敌,你要成为李焱唯一的依靠,这样才能不被威胁。”

  燕瀛泽进房坐在桌边,到了一杯水,看着杯子里面的茶叶起起伏伏,“四年不见,你就只有这些对我说么?”

  白子羽跟着进来站在燕瀛泽对面,“我听说了王爷与王妃的事情了,对不起!”

  “就这样?”燕瀛泽的火气已经越来越大了,“你确定你要说的就这样?”

  白子羽垂头脸上是掩不住的愧疚,燕瀛泽霍然站起身,手中的杯子便被贯倒了地上,他一步一步走到白子羽面前,眸中的怒火简直可以毁天灭地。

  白子羽就这样与燕瀛泽对峙着,燕瀛泽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眸光沉沉,显然正在酝酿着一场滔天怒火。

  对峙了许久之后,燕瀛泽看着白子羽愧疚的神色,周身的怒火渐渐平复下来,紧握的拳头松开了。

  他平静与白子羽对视,“你真的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白子羽迟疑了一下,“你……还好么?”

  “笨蛋!”

  白子羽就这么四个字,成功让绷了许久的燕瀛泽卸下了伪装。

  燕瀛泽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面前的白子羽死死拉进怀中,“白子羽你这个笨蛋,你看不出来我在生气么?”

  “你一声不吭给我留一张破字条就消失了,几年来音讯全无,我用尽手段都找不到你。我只好傻乎乎跑到无忧谷去种桃树…………现在你回来了,居然就只问我还好么,你真是…………真是天底下最残忍最混蛋的人……”

  燕瀛泽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复又有几分委屈不甘与落寞。白子羽无声苦笑,回手环抱住燕瀛泽,在他颈侧蓦然叹息,“我知道……对不起!”

  他又岂会不知,只是现实太多阻溯,若能重新选择,他依旧会那么做,短暂的别离是为了日后永恒的厮守。

  “一句对不起就想打发我么?”燕瀛泽的语声稍许起伏,依旧充斥着些许委屈。白子羽略微往后挪动了一下,燕瀛泽抱得十分紧,他的骨头都似乎要被折断了一般。

  他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燕瀛泽,燕瀛泽在他的目光中,四年来那颗为他日夜悬着的心就如同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一般,终于断了。

  白子羽轻触了燕瀛泽的唇一下,“对不起……我好想你!”

  燕瀛泽咬牙切齿将白子羽再次拉近,落在唇上的绝不能称之为吻,而是真真正正将彻骨的思念变成的惩罚,恨不能将白子羽拆吃入腹中。

  白子羽被撞得后退,唇舌间血气腥涩,绝对不给他逃避的余地。片刻后,白子羽稳住身形似乎在保证承诺着此生再不诉离殇。sxynkj.ċöm

  燕瀛泽一腔怒火被白子羽的温柔缠绵所浇灭,他推开白子羽一点点,喘着气盯着白子羽,眼角还是透着几分委屈。白子羽的唇色鲜红,唇边还有一丝血迹,双眸中有无数的歉意柔情。

  燕瀛泽就这么看着白子羽,白子羽稍稍凑近燕瀛泽,抬头吻了吻他的眼角,他下意识便再次吻住了白子羽的唇,唇瓣轻触,敛去了他先前的粗暴,变得极度温柔,似柔风轻抚慰藉离殇。

  白子羽闭上眼睛,燕瀛泽有些烦恼又有些伤怀,他先前分明准备好好惩罚下白子羽的,可如今,人送到面前来了,却舍不得了……他搂紧白子羽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紧密相拥,天地万物为之冷寂失神,只有怀抱中的彼此是热切的……

  纠缠中桌翻椅倒,此刻连接他们的只有彼此热切的回应。撕扯间yishang滑落磕磕绊绊,他们谁也没有停下,急不可耐的检视着暌违已久的彼此,只是想用这样的重逢来填满分开的每个日日夜夜这具躯壳所叫嚣着的想念。那是他们最不可磨灭的牵绊与印痕。

  白子羽微垂了睫毛埋在燕瀛泽颈侧。燕瀛泽无声叹息,收紧手臂揽住白子羽,恨不能融进骨血——谁准许你擅自离去,谁准许你抛下我一个人去承受,你这个笨蛋!

  他接连不断的热吻让白子羽的心燃烧成了一团烈焰,只想将燕瀛泽的满腔深情都燃烧殆尽,与他合二为一!

  燕瀛泽低头……此处省略一万字……

  白子羽一身白衣走了出来,来到燕瀛泽面前,燕瀛泽端详了片刻拥抱了他一下笑道,“这才是我的子羽……”

  燕瀛泽将手中的缎带缠在白子羽的三千墨发上,打了个结,“这条带子竟然还在?”

  “你说过,用它束发,可以共白首!”白子羽亦是笑了笑,眉眼温柔。

  可以与燕瀛泽共白首,是他最深切的愿望。

  燕瀛泽扶着白子羽坐下,端过杯子给白子羽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斟酌片刻后道:“你有何打算?”

  白子羽握着杯子怔然片刻后抬眸,“你带我去看看王爷吧!”

  燕瀛泽沉默片刻点头,带着白子羽出了房门朝着燕天宏的停尸地而去。

  白子羽在燕天宏夫妇的遗体面前静默许久后跪地叩首,然后回身开口,“燕瀛泽……”

  “子羽。”燕瀛泽牵住白子羽的手打断他,“若是你让我撒手不管,你就不必说了。不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燕老头与二娘揽月,还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谁我也不可能撒手不管。李焱欠我们所有人的,我都会讨回来。更何况如今我可没有退路了。”

  这其中的一部分原本是他四年前便计划好了的,只是那时候白子羽不告而别。

  白子羽没有接话,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扣紧了燕瀛泽的手,可心中总是有着一层隐忧。

  若将燕瀛泽拖入这局中,那他当初的离去岂非是可笑至极?

  这些年周龄想尽办法也寻不到李焱到底将离蛊藏匿在何处,燕瀛泽已经因为他失去了那么多,他如何能再拿燕瀛泽的命去冒险。

  “子羽。”察觉到白子羽心不在焉,燕瀛泽扯着他入怀,“若你再敢乱来,我不一定能有机会再次等到你。”

  这不是威胁,这是燕瀛泽切切实实的想法。

  白子羽郑重点头,“我不会再骗你了。”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世子好难更新,第114章 不予我旸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