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在窗外呼啸，屋子里陈设简单，一塌一桌，两个神情各异的男子各坐一边。
朱砂胎记，这是轩辕浩懂事以后的噩梦。
参军去的那一年，他用刀子将左上臂上的这个东西活生生切下来，结了痂，有了一个永远也除不掉的伤疤。
朱砂胎记可以切除，内心深处的恐惧却不能忘却。
血子，那是淫荡的存在，如果有一天，他被人碰触，血液里最原始的情欲就会被开发出来，他就会变成逆春风里那些接客的血子一样，任人践踏。
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碰触他的身体，无情无心，用冰冷的表面支撑着自己身为血子的肮脏身体。
卫伍的手轻轻放在他关节已经泛白的手上，低声道：“我现在可以确定，你真的是血族之子。”
把他的手拿开，轻轻拍了一下，微笑：“你这把刀，是血族的至宝烟兰宝刀，我们燕国血族的先祖正是按照这把刀的尺寸，打造了如今我们使用的长刀，可是，烟兰宝刀只有一把，没想到会在你手里。”
“它叫烟兰？”轩辕浩声音有些嘶哑，被人揭穿身份后的无地自容和难以自控混合在一起，却又有些欢喜，卫伍也是血子，他却是和楚国血子不一样的存在。
“有一件事要说清楚，血子并非你所认为那样，血族之子，长相俊美，却比世间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要英勇善战。你，我，我的亲弟弟，我的族人，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并非聂家所豢养的那些血子一样。你见过一面的那个郭成，他是郑国最后一个血子，他的事，有空的时候跟你具体说，他从袭击他的人手臂上看到了朱砂胎记，聂家那些杀手，恐怕就是都是血子。”sxynkj.ċöm
“我……”轩辕浩突然哽咽了，右掌蒙在脸上，有喜有悲，当着卫伍的面低声哭了起来，“所以，聂家知道血子的存在是什么样的意义，他们豢养血子，一边制造玩物，一边制造杀手，为他们赚钱。”
“对，所谓的血子就是淫荡的存在，是聂家一手炮制的，从楚国建立开始，三百年了，没有人不会去怀疑这其中的真假。”
“所以，即便我是血子，也不会变成淫荡之人。”轩辕浩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眼泪不断掉下来，眼睛里的神采却晶亮起来，一掌打在桌案上，咔嚓一声，桌案裂开了一条缝隙。
“不会有这种被摸几下就会变成淫荡的人，除非是心爱的人，才会无所顾忌的相爱，这不是淫荡，是打从心底里焕发出来的感情。”
“聂怀宇！”轩辕浩的手握成了拳头，咬牙切齿，打从血液里涌现出来的是身为血族人的一体的荣辱，“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卫伍的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背上，微笑，劝道：“聂家经营了三百多年，如果不是一击必中，很难连根拔除。”
顿了顿，目光又落在了那把烟兰刀上，略显感慨地说道：“我母亲是燕国血族的族长，我本以为，那些逃亡郑国，楚国的族人都无法聚在一起了，我这个继任族长就要尽到责任，将燕国的族人好好保护，可是，如今，见到了烟兰刀，轩辕浩，以后，你就是我血族的族长，你是否愿意保护我们的族人？”
“烟兰刀是族长所有的吗？”轩辕浩起身把长刀拿了过来，“这把刀确实是轩辕家的祖传之物，可是，我不是轩辕家的人，我亲爹不知道是谁。”
卫伍一头雾水这话说得有点不明所以了。
轩辕浩将烟兰刀递了过去，苦涩的笑了笑，道：“这一代的轩辕家主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战死疆场，家里只剩下一个体弱多病的老三，就是我名义上的父亲。
分家窥探本家家主的位置，他却无法生育，后来上山进香祈求身体康健，遇到了我母亲，从暖秋园逃出来的一个孕妇。
任凭谁都不会想到，轩辕家三公子带回府上的孕妇是聂家豢养生育血子的孕妇。他不顾家里反对，一定要迎娶已经怀了身孕的母亲，这件事在当时的临安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我出生之前，他已经病入膏肓，祖父只能点头答应，说反正全临安都知道轩辕家的孙子就在他母亲的肚子里了，索性满月酒和大婚酒一起办了。
可惜，他没有熬过我满月就撒手去了，我母亲与他的灵位拜了堂，成为了轩辕家的少夫人。
从我出生起，我的母亲就从不假手他人为我沐浴更衣，因为我的左上臂有朱砂胎记，这是血子的证明，她每天都会用胭脂将朱砂掩盖。
直到我懂事，她将我的身世告诉了我，不允许我将这个胎记露给任何人看。”
卫伍微讶，那么说来，轩辕凌诚还不知道他是血族的人。
又或许，轩辕家原本就血族传人。
“祖父的手臂上没有朱砂胎记，我母亲说过，父亲也没有。”
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轩辕浩苦笑了一声，“或许，这把轩辕家祖传的宝刀只是他们从血族先人抢夺来的。”
“那么，轩辕浩，你愿意跟着一起离开楚国吗？”卫伍正色道：“我们的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我们必须要团结起来，保护我们的血女，保护我们的族人。”
听到血女二字，轩辕浩像是被惊到了，瞪大眼睛，追问道：“血女真的存在吗？”
“蔷薇就是。”卫伍淡笑一声，说出那个令轩辕浩魂牵梦萦的名字，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惊讶的表情，“只是，如今与普通人结合，血女的血液不再那么纯正，蔷薇就是普通的血族之女，并未有传说中能够起死回生的血液。”m.sxynkj.ċöm
但墨灵是，因为她的存在，所以，世间的血族，医者，都被她所吸引，聚集到她的身边，她才是整个血族真正的领导者。
“传说，血女的血液能够长生不老，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聂家就不会丢弃那些女婴。”
听到女婴，轩辕浩的脸色立即变了，因为他去过那个天然大坑看过。
“你知道那里？”卫伍很是意外。
轩辕浩不否认，点头，嗯了一声，“我去过很多次，也亲眼看到过聂家的人丢弃刚出生的婴儿，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站出来去阻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被这样丢下去。”
他紧紧攥着拳头，眼睛里痛苦之色。
“我遇到过两次，两次。”
卫伍伸过手来，扳开他的拳头，温和地说道：“聂家造的孽，总是要还的，你我要做的事，把所有血子从聂家手里解放出来，无论是逆春风那些，还是被当成杀人工具的那些。”
轩辕浩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息内心的战栗，抬起脸来，目光无比坚定。
“凤墨灵也是血族的人，是吗？”
卫伍知道，一旦血子认定自己是血族的人，便会对血女表达忠诚，轩辕浩也不例外。
“神农后裔，血族之女，那传说中的人，在燕国是存在的，只是，她如今成为了唯一一个能够起死回生的血女。”
听到这话，轩辕浩像是被人点了穴道，身体完全僵硬起来，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她的祖父祖母是血液纯正的血子血女，母亲虽然是普通人，可是，她继承了纯正的血族之血，成为了这个世上唯一的血女。”
他知道，在轩辕浩的认知里，血女只是传说中存在的人。
楚国的血女只存在传说中，那么，在聂家控制了血族以后，就再也没有产生过血女，又或许，有过血女。
可是，血女对豢养她的充满了仇恨，血液里的毒比任何时候要深，聂家的人肯定死了不少，到最后，认定血女是危险的存在，所以，只豢养血子，血女一律丢弃。
“所以，她带着你们来，是来救血子的？”见卫伍郑重点头，轩辕浩豁然开朗，唇角的笑意里包含了浓浓的真切，“我还一直怀疑她是燕国派来的奸细。”
沉吟了一下，坚定说道：“我要跟着你们一起走，我喜欢蔷薇，要跟她在一起。”
卫伍轻笑，点头，心道：这就是血子，认定了族人，就会毫不犹豫的付出，跟郭成一样。
“但是，或许，你和蔷薇以后的孩子会是个血液纯正的血女，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你要考虑清楚，至于主子，她有很多秘密，等我们齐心协力将族人救出去，我会慢慢跟你说她的故事，还有郭成的。”
他朝他伸出手，轩辕浩将他的大手掌紧紧握住。
“齐心协力。”
轩辕浩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真挚的笑容。
是的，他不是什么淫荡的血子，他是英勇善战所向披靡的血子，他不必担心别人摸几下就会变成淫荡的人。
他不必再克制自己喜欢一个女孩子的心，他可以光明正大去喜欢她，爱护她，可以将她拥入怀中。
卫伍松开他的手，手指在破裂的桌面上画着东西，作为血族的老大哥，他有责任把所有的计划都策划周全。
如今，轩辕浩也是血族的其中一员，他多了一个可靠的帮手，救楚国血子于水火的重担，有人会替他分担一些去。
略略将弟弟风佑辰如何在陈国发现血子被当做奴隶贩卖说了一下，并将那些未成年的血子安排在陈国也跟他说了，轩辕浩的脸上，慢慢展开了宽心的微笑。
他们有信心将聂家手里的血子全部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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