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伍对于没有把握的事，一向都是绝不含糊，可这一次，他却给了叶不离棱模两可的答案。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显然，叶不离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想要说什么，手掌里传来墨灵的力道，低头看她，她朝他使了一个眼色，求他不要追问下去。
凤千擎是否知道他的身世，并不重要。
“老伍，你确定你接受我了吗？”墨灵反握着叶不离的手掌，有些紧张。
如今在她身边的是三个她可以把命交给他们的人，她坦诚自己真正的身份，是不能再欺骗他们。
卫伍并没有让等很久，淡淡笑了一声，目光炯炯地看向了她，说道：“猛地一听，让人太惊讶，难以接受，可是，主子的身份原本就是异于常人的存在。”
“主子，不管你是风千灵还是墨灵，你都是我主子，不会改变，天程这辈子跟定你了。”
叶不离不悦的朝角落里的那一位横了一眼，“这话听着像是你要当她一辈子男人似的，重新说一遍。”
“不离不弃。”天程重新表达了一下子自己的忠诚，引来叶不离一记狠狠的怒瞪，却是不卑不亢迎上他的目光，坚定而温柔。
“算了，不跟你计较。”
卫伍轻笑了出来，朝叶不离道：“主子不是你一个人的。”
“罢了，罢了，你们都是我的。”
叶不离更加不满，低着头差一点就要当着两个外人的面吻下去，让她收回刚才这句话。
墨灵的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芒，狡黠地笑着，语气里却是带着万千的感慨。
“我睁开眼睛，所面对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仿佛一个人在海面上浮沉，随时要沉下去。从南秦到晋阳的那一路，从忐忑到豁出去，见到了蔷薇，和叶不离结盟，天程来了，风佑是自己人，老伍现身，暗卫来了。流金街遇刺，我就呆坐在马上，吓得浑身发抖，不知所措，老伍被刺伤的那一刻，身体里的某一个部分觉醒了，拼命要把属于千灵的武功练回来，大家在保护我，我也要保护大家。大概，是从那一刻起，我已经是千灵了，不再是寄居在她身体里的一缕幽魂。”
叶不离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她的话语气平淡，可是，他就在她的身边，大部分的事都是他陪着她一起经历的，这一刻，他才知道，她有多么辛苦。
“血族自古以来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血女的鲜血不但可以解百毒，也会吸引神农一族的人聚集到她的身边，为了保护她，团结一致，共同抵抗外族的侵犯。九峰谷是血族最后的栖身之所，先帝当年捕获的那位血女，就是从九峰谷误入村庄，最后被献到先帝的面前。”
“传说就九峰谷就像一个迷宫，进去的人基本出不来。”
“血族的先人花了大力气精心布置了各种幻境，血族在那里苟延残息了三百多年，诞下的子嗣越来越少，内部发生了一些分裂，六代的母亲就是因为想要血族的后代有新鲜的血液加入，才冒险离开谷中，她却不知道，世人的贪欲有多么的可怕。”
“先帝捕获血女后，派人无数次去清剿九峰谷，是不是？”天程猛地全身打了一个激灵，“最后，六代带着人进入了血族居住地，因为他是血族最纯正的血统。”
“六代是一个人进入血族居住地的，那时的血族族长是我的母亲，也是风佑和苏逸辰的母亲，风佑所知道的九峰谷，是六代编造的，我才是最清楚九峰谷的人。”
“……”墨灵扯开唇，想笑却笑不出来。
“所以，风佑并不知道你是他大哥。”叶不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她稍安勿躁，对卫伍低声说道：“所以，你小小的年纪，六代视你为心腹。”
“三百年前，天下大乱，血族遭受到前所未有的迫害，生活在楚国和大燕交界处的血族，迫不得已逃离，来到了九峰谷。
乱世中，血族的命运只有被当做疗伤的工具和战斗的工具，越来越多的血族聚集到了九峰谷，最多的时候，人数超过千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近亲结为夫妻，生下来的孩子都逃不过夭折的命运，谷中的人数越来越少，六代进入谷中，血族的人数已经不到五百人。
他和母亲商量后，先把我和两个弟弟带出了谷，血族三百年来在九峰谷里自给自足，早已失去了和世人相处的能力，所以，我们兄弟就是母亲想要血族隐身于世走出来的第一步。
六代并没有带着人进入就九峰谷，是在我们兄弟三人离谷后，谷中发生了可怕的山洪，冲垮了族人赖以生存的稻田，蔷薇的父亲奉命出谷来找六代帮忙，谷中已不再是世外桃源，血族必须要搬离九峰谷。”
随着卫伍轻缓的声音，墨灵不难想象血族为了生存下去时时刻刻在与困难做斗争。
血族的身上不过是鲜血异于常人，说穿了，血女的血液里大概有一种抗体，可以抵抗这个时代所有的病毒，自愈能力超群。就像自己，身上被刺了好几个窟窿，陷入梦中，浑身冰冷，等醒来的时候，伤口的血凝固。
血统纯正的血女，比如梦蝶公主，伤口在半个时辰里就能自愈，丝毫看不出来被锋利的刀子割伤过。
“六代带着他的人进入九峰谷已经是血族搬离后的事了，留在那里的只有我父母亲和几个老人，看起来和外边的村庄一样，加上有六代的庇护，九峰谷只是传出去有医术高明的人隐居于此，那人就是我的父亲。”
卫伍顿了顿，看向墨灵的目光真挚而虔诚，继续说道：“柳叶柳飞，蔷薇，他们的父亲娶了血族以外的姑娘，可是，奇怪的是，她们三个并无血女的特征，唯独主子一出生就挽救了王妃的性命。六代认为，大概是他的母亲是血统纯正的血女，而父亲是来自九峰谷之外的血子，蔷薇她们的父亲或许是因为血统的关系，和平凡的姑娘结合后，生下的孩子再无血女的诅咒。”
他苦笑了一声。
“血女就像是一道扯不断的诅咒围绕在血族人的脖子上。”
墨灵能够了解他的心情，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过梦蝶公主割血治疗老皇帝，她是不可能明白身为血女的悲哀。
她也能深深的体会凤炎夙对皇后的敬爱，那个人宁可死去也不愿意服用灵丹，她的内心或许也有对血族的同情和怜悯，又或许，她的身上也流淌着血族的血液。
这个想法让她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抬起眼对上卫伍的双眸，唇轻轻颤一下，压低了声音，即便知道外头有亲卫守着，“皇后，先帝的皇后，她是不是跟血族有什么渊源，她对血族很了解。”
“六代说，先皇后的祖上有可能是血子，经历熟代繁衍，血族的血液稀薄，不再具有血女的特征。”
“有可能是这样。”天程在角落里点着头，回忆着早已熟念于心的那本家传古书，也曾有记载，血子生下的女儿再无血女特征，不过，仅仅限于血子的女儿。”
他和卫伍的目光落在墨灵和叶不离身上，那意思，墨灵以后若是生下女儿来，一定是个血女，她的血统比较纯正。
“老子葵水还没来。”墨灵被他们俩盯得有些急了，口不择言，甩开叶不离的手，哼道：“我是丁克，不生孩子。”m.sxynkj.ċöm
叶不离一副拿她没辙的无奈表情，丁克，又是一个新鲜词儿，大概就是不生孩子的意思了。
“啥是丁克？”天程一脸懵逼，葵水没来，只要他帮着调理一下即可，可丁克这词儿他没听说过啊。
“不关你事。”墨灵朝他丢过去一记凶狠的眼刀，想了想，还是算了，不要在这个时候为了这个事浪费时间，朝卫伍问道，“九峰谷的人去了哪里？”
“除了被六代带入暗卫训练营的五十个孩子，其余人分散在晋阳周边，到今天，没有一个血女降生，这对于血族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墨灵倒是暗自庆幸，卫伍没有因为无血女降生一副“血族后继无人”的挫败感，或许，在他的心里，血女就是一个诅咒，他巴不得将这个诅咒扔得远远的。
“那意思，我是在大燕的唯一血女了？”
“所以，六代才会组织了暗卫营，为了保护主子，也为了保护分布在京城周围的族人。”
“那五十个孩子？”叶不离指指外头，“是你的那些人吗？”
“我手里有三十个，其余二十人分布在军中各处，他们都知道自己是血子，对主子绝无二心。除了被杨大郎带离的那些人，唉，当初六代暗中建立暗卫营，一来想要保护他未来的孩子和族人，二来，多年大战，很多孤儿无处可去，暗卫营的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杨大郎带走的那些人也是。”
这个事倒是让墨灵怔了怔，对凤炎夙的好感再一次提升了一些。
“行了，不提也罢，杨大郎自有打算，但是，假如他做出有违六代遗训的事，我第一个杀了他。”卫伍的脸上扬起一丝冷绝，这才是血族之子该有的表情，墨灵嗤笑了一下，道：“老伍，现在仔细瞧瞧你，长得还是很俊俏的。”叶不离的脸当下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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