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脚暖热以后,恢复知觉,疼感渐渐消失,我试着站起来,想要看看我们是否有走错路。
“欢喜,别丢下我。”刚走了两句,就被薛北戎给大力拉住,拽蹲到地上。
男人燥热结着厚茧的大掌,裹着我冰凉保养极好的手,一粗糙,一滑腻,触感交融,犹如冰火,彼此都惊了那么几秒。
我先甩开他,故意嘲讽他,“你这是搬了多久的砖啊?不会是在国外落魄到混不下去来找我了吧?”
现代人多用电脑少写字,新一代的手,已经再也生不出厚茧来,尤其是有身价的男人,很少再会有这么粗糙的手了。壹趣妏敩
以前他掌心也是有茧的,但是没有这种温暖的砂砾感,彼时,只是一种打拳磨练后的冷硬杀气肃杀感。
薛北戎一手护着余四喜,歪着脑袋,靠在身后的雪坡上。
神情恹恹,眼皮耷拉着。
我没多想,以为他只是太累了。
再次起身。
再次被拽坐到地上。
“欢喜,别走。”虚弱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毫无防备的依赖感。
跟从前那个薛北戎,真是判若两人。
在这之前,其实设想了无数次我们重逢的画面,某个宴会,某个生意场所,甚至某个谈判桌上,我以为自己能做到云淡风轻的,让他看到一个全新的余欢喜。
可是,料想不到,我依旧是那个沉不住气的,小气的余欢喜,反倒是薛北戎,变得全新,陌生了。
仿佛回忆中那个侮辱过我的男人,真的死在了时光里,尸骨散落尘凡,再也觅处。
眼前的这个男人,徒有薛北戎的外表,灵魂却是迥然不同的。
可我,是活生生的人。
做不到粉碎自己,打造一个全新的余欢喜,做到释怀。
我对薛北戎,始终是恨多过平常心的,依旧是嘲讽的冰冷语气,“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只是去看看前面的路。”
“路没错。”这次,薛北戎很用力的拉着我手。
无论我怎么努力挣脱,他都不放开。
“余欢喜,陪我说说话。”
还说出这种类似祈求的话,在我又要发火之前,他又可怜兮兮地咕哝:“我发烧了,很严重,害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
发烧?
时刻准备战斗的嘴,就此悻悻闭上。
我适才注意到这男人脸色通红,碰了下额头,烫的厉害,的确是发烧了。
精神长时间紧绷之后,猛地一松懈,意志力也变得薄弱,再加上高烧,却是会睡着了再也醒不来。
可是,我依旧没有好声好气,“薛北戎你给我打起精神来,你想让我和喜宝在这里冻死吗?”
“你陪我说话,我一定能撑下去,”薛北戎握住我手不丢,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老旧银戒,扯出个虚弱的笑,“姓周的这么小气,连个鸽子蛋都不舍得给你买?”
“你懂什么?这是老银戒,祖传的,恩爱到白头,情义无价。”我拿回自己的手,动手解围巾,把余欢喜从他身上抱起来。
“到白头?”薛北戎有些诡异地轻弯了下唇角,“嗯。”
“……”
薛北戎揉了揉眼睛,胳膊极力支撑着疲惫的身体,站起来,活动四肢,没几下。
身子又摇摇欲坠,终是膝盖一软,跌坐在地上。
月光下他惨白的脸色,触目惊心。
心一动,心思也跟着回转。
转头想到他方才背着我抱着余四喜,爬山,下山的情形,情绪就不由平静柔和了许多,“是谁骗走了余四喜?”
“不知道,”薛北戎咬了咬唇,努力提神,“追到的时候他还有个同伴,他们随着带着刀,不是一般的歹徒,应该是早有预谋的。”
“他们是针对喜宝的?”看到薛北戎这幅鼻青脸肿的样子,以及腿上的伤,我就能想象到当时的战况多激烈。
我心有余悸,连忙检查余四喜身上有没有受伤。
好在是完整,安全的。
再一抬头,薛北戎脑袋耷拉在雪堆上,没了动静。
“薛北戎!”我大声叫他的名字,他哼哼唧唧两声,又闭上眼睛。
喷出的鼻息火般浓烈。
我有些慌,把熟睡的余四喜放在地上,脱下自己的外套,给薛北戎穿上,把他扶起来,对着他耳朵大喊,“薛北戎你不准睡着听见没有?给我撑住了!”
没有回应,呼吸减弱。
“喂!你醒醒!”
没回应,呼吸更弱。
这些我真的慌了,把薛北戎上半身搂着怀中,使劲儿摇晃他肩膀,“薛北戎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余四喜了,给我醒过来听到没有?醒醒!”
“听到了,”薛北戎忽然睁开眼睛,嘴边有一抹坏笑,“余欢喜你亲我一下就撑住了。”
“你……!”我又惊又怒,想要推开,他却死皮赖脸的抱着我腰不肯丢,“你放手!”
“不放。”人靠在我胸前,蹭了蹭,特舒坦的说,“余欢喜,老子能死在你怀里,值了。”
你值了。
我可亏大发了!
蚀骨之怨,我找谁报去?
薛北戎攥紧我手,含糊不清地咕哝,“余欢喜,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和你在海边散步,我们手牵手,一直走啊走,怎么也走不到尽头,我对你说我爱你,你也……”
“不许再说!”学着他从前对待我的方式,我粗暴地捂住薛北戎的嘴,“薛北戎你没资格梦到我,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他故技重施,又舔人手心,咬人手指头。
诚心耍无赖,我没辙,只好松开。
薛北戎垂首我胸前,抓了抓头发说,“我怕我以后没机会说了……”
我没有任何同情的冷笑,“薛北戎你也会怕死吗?”
他把怀着余四喜三个多月的我扔在一辆爆炸的船上时,怎么没想到今时今日会舍不得我们俩?
“怕,很怕很怕,从来没有这么怕过,”他昂头,眨了眨眼皮,眼神涣散的看我,“对不起,从前,我不知你的珍贵……”
“闭嘴!”凭什么一句对不起就能换来原谅,三年多来,我所承受的痛苦,多少个靠着吃安眠药才能入睡的辗转反侧之苦,岂是三个字能抹去的。
“爸爸!”熟睡中的余四喜忽然翻身坐起来,他睡眼惺忪地盯着我跟薛北戎,看了十几秒,像只小企鹅般费力站起来。
我以为这娃儿又在梦呓,就没敢惊动,哪知他脚步蹒跚的走过来,趴在薛北戎身上,搂住他脖子,用自己的小脸蹭蹭他的脸,“爸爸冷,宝宝暖。”
我:……
我承认我内心很不爽,有些幼稚的争起儿子的宠来,“喜宝,妈妈冷,你过来抱抱妈妈。”
“妈妈抱爸爸,”余四喜翻了我一眼,“妈妈不冷。”
怒从中来。
这个小叛徒。
“我儿子真乖,抱紧爸爸!”薛北戎可美滋滋了,不要脸的搂紧我的儿子,沉沉睡去。
山谷中,出其不意的传来孔蓝英沙哑的喊声,“欢喜!欢喜!薛北戎!薛北戎!你们在哪里?”
还有几十条手电筒的光亮,越来越近。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困倦像条湿漉漉的毯子,又沉又重的盖在身上。
……
醒来时,天已大亮。
我躺在病床上,守在床边的人是苏澜阿姨。
环顾四周,没有余四喜,我焦急的问,“喜宝呢?”
苏澜说,“他也发烧了,急性肺炎,还在医院里,病情已控制,输液了之后就睡着了,很乖的,别担心。”
接着,苏澜又提起薛北戎,“北戎发烧到40摄氏度,引起了惊厥,还好送治及时,不然就会有脑膜炎的危险。”
那就好。
“这次真是多亏了北戎,否则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苏澜说到那两个绑架犯,“竟然是混到我们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太可恨了,我就说喜宝那么聪明的孩子,不会轻易跟陌生人走的。”
“没报警吧?”
“没有,老孔说交给他处理。”
“嗯。”我坐起来,披上外套,试了试能走路,就说想去看看喜宝。
“他在儿科病房,我带你去吧。”苏澜跟着站起来。
余四喜睡的不安稳,护士说他老是哭,叫着爸爸有怪兽坏人,怕是有了心理阴影。
醒来以后,就苦恼,“妈妈,我要爸爸,要爸爸!”
我开机,给周慕琛打电话,把这边的事情简单说了下,让他百忙之中抽空到霖市一趟。
他说正好有空,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我哄余四喜爸爸马上就来。
余欢喜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噘着小嘴直摇头,“不要周爸爸,我要薛爸爸!薛爸爸!”
窝火,可是,还是耐着性子讲道理,“喜宝,你听好,那个叫薛北戎的男人,他不是你的爸爸,他是其他小朋友的爸爸,他有自己的孩子。叫你儿子,只是逗你开心的,懂吗?”
余四喜低着头不说话,陷入思考。
我给他缓冲的时间,起身去准备午餐。
熬制了两个小时的大骨青菜粥,适合大病初愈后食用。
“妈妈,”吃粥的时候,余四喜扁扁嘴,不高兴的说,“我喜欢薛爸爸,想要他做爸爸。”
这娃儿真是个讲道理的好孩子,我何尝不了解他的感受,和周慕琛相比,薛北戎的确是个好爸爸。
可是一想到薛北戎和余潇潇估计早就有了孩子,我就膈应的慌,按捺着心底的酸涩,继续讲道理:“喜宝,假如薛北戎给你做了爸爸,那个小朋友就会没有爸爸,他会伤心的。懂了吗?”
余四喜似懂非懂点头,“那我还能再见到薛爸爸吗?”
“能。”我有预感,依靠从前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性格看,薛北戎不会就此罢手的。
画皮画骨难画虎。
他本性残暴,我不信会彻底改变的。
下午,没等到周慕琛来霖市,倒是等来了一通徐宗尧的鸡毛信急电。
“余欢喜!出大事儿了了!周慕琛和他那个小男朋友约会的事情被捅到八卦周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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