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北戎正背靠琉璃台,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抚摸着下巴,视线一霎不转的盯着我看。
听那女孩儿嚷着要云吞,他摇摇手指,望着我笑道,“独此一份。”
女孩儿吸吸鼻子,失望地耷拉下眉毛,“那我今天晚上不走了,明天一定要吃一份。”
她的同伴打趣道,“明天我们要考试,必须得回学校,你别开玩笑了,薛老板会当真的哦。”
女孩儿脸颊微红,认真说她没开玩笑,满目神往地说,“这个云吞闻起来就特像我爸爸做的,自从他去世后,我想念了好多年。可是一直都没有找到一模一样的味道,刚才薛老板的云吞一出锅,我就闻出来熟悉的味道了。”
同伴取笑她,“别逗了,你看上人家薛老板就直说。”
“我说真的!”女孩儿急了,瞪她同伴一眼,求证死的扭脸望着我说:“或许是味道特别像吧,我也说不出是哪儿。”
对某种食物有特殊执念的人,一定是怀着一份难以忘怀的情愫。
我内心受到感动,不由把餐盘推到她面前,“你尝一下试试。”
“可以吗?那我就不客气了!”女孩儿高兴的瞳孔放大,夹起一筷子,放进嘴中。
“爽口弹牙,特别鲜甜,”她一边嚼着,一边不住的点头,而后,恋恋不舍的吞下去,激动道:“我尝出来了,馅儿是虾仁儿的,对不对?”
薛北戎点头,特意说给我听,“我今天下午去翠屏山脚下钓的虾。”
翠屏山至今没被开发,保留着原始气息,河虾还有鱼都很新鲜,从前,是我和薛晓白最喜欢去的野餐探险的地方。
也是我初次对薛北戎动情的地方。
他知道翠屏山三字对我有特殊意义,就故意提起来。
或许,他是真的用心追我。
可,此刻,我心情很平静了,丝毫没有往日的波澜壮阔。
这种感觉,会让人心中有淡淡的失落,更多的是释然。
女孩儿继续说,“我想,是薛老板做的特别用心吧,我爸也是自己亲手剁馅儿,不像一般的饭店,都用机器搅拌出来的,根本没有手工的味道。”
“那当然,”薛北戎得瑟的挑眉,目光有意看向我,并不在意我的冷淡,“每一颗虾仁都是我精挑细选,亲手剥出来的,只为给客人最好的口感。”
女孩儿羡慕道,“小姐姐,你真幸运啊。”
“是吗?全给你好了,反正我不喜欢吃,”我不以为然地笑笑,把餐盘推给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餐盘,“老板,再帮我做一份其他的吧。”
“好。”薛北戎没有迟疑的转身,弯腰,从脚边的小木桶里捞出几只黄花鱼来,扭头问我,“红烧?清蒸?糖醋?”
我淡淡的说,“随便。”
“你知道世界上最难做的食物就叫随便吗?”薛北戎淡笑,从前那两片总是紧绷成直线的唇,现在弯的像一道沐浴在和风之中的江南小桥,眼神明明是落在我身上,却是故意自言自语道:“那就糖醋吧,我猜你肯定会喜欢的。”
糖醋鱼,确实是我以前爱吃的,不知道他是向谁打听到的。
不过,讨厌他这幅自以为了解我的样子,就故意说:“我现在讨厌糖醋,清蒸吧。”
“好,”薛北戎表情如故,没有丝毫异议。
他手法熟练的将三条黄花鱼开肚,去掉内脏,洗干净,放在碟上,抹上适量料酒腌制,然后把姜切成细丝,葱切葱花。
又取一只花纹精致的小碗,加入盐,少许白糖和生抽拌均匀。
然后他将鱼和小碗都放在锅里用大火蒸熟。
手法之熟练,与爷爷小时候给我们蒸鱼的样子相似,确实不像是滥竽充数的。
“快点吃啦,我们得赶紧坐火车。”旁边,女孩儿的同伴催她。
快速吃完,几人站起来,恰逢薛北戎把鱼放进锅里蒸。
她们指着墙上的照片,试探地问薛北戎:“薛老板,我们可以跟你合影吗?”
“可以。”薛北戎答应的爽快,洗干净手,像个邻家大哥哥一样站在三个女孩子中间。www.sxynkj.ċöm
不可避免的,我瞥了几眼。
为了配合镜头和她们的身高,薛北戎特地岔开双腿,矮身,与她们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昔日明朗的颧骨线条,像打了一层光,柔和了七分,连锐利的眼神消失了,眯眯眼随时都在浅笑。
说实话,跳出我的个人情感因素,他还是挺帅挺迷人的。
周慕琛说他这几年很惨,可我看他丝毫不沧桑啊,笑起来依旧有股难得的少年气。
放在娱乐圈是超级能打的那种颜,却比我那些高高在上的同行们更加平易近人,难怪吸引那么多女粉丝了。
“茄子!”几个人愉快拍照,照片发给薛北戎,叮嘱他一定要洗出来挂在墙上,然后恋恋不舍离开。
室内顿时寂静了不少,只剩下一个默不作声吃蛋炒饭的女孩子。
恰好鱼也蒸好了。
薛北戎把姜片拣去,鱼盘里的腥水倒掉,然后将葱段铺在鱼上,小碗里的配料倒到鱼上。
将炒锅烧热,倒入1勺油烧到热,快速把烧热的油浇到鱼盘的葱段上,这就算可以了。
一盘鱼,一小碗晶莹剔透的米放在我面前,语气特期待的说:“尝一口味道对不对?”
闻着一点腥味儿也没有,尝一口,野生鱼的肉质真是鲜甜无比。
一想到这个男人从前是个五谷不分的家伙,心底就忍不住想要赞叹,可只是淡淡的“嗯”了声,不冷不热地说,“一般,没有网上说的那么好。”
薛北戎拉把凳子,坐我面前,托着下巴,一副乖宝宝表情,“让你不满意,我很抱歉,以后我会继续改进的,希望您下次吃的满意。”
“薛大叔,你好恶心哦,”蛋炒饭女孩突然出声,挺不乐意的瞪我,“就因为她是女明星,你就要这么讨好她吗?”
咦,穿成这样,都被认出来了?
小妹妹真有眼光啊!
我挺欣慰。
“当然,”薛北戎大言不惭的笑道,“明星有钱嘛,我当然要好好伺候着了。”
“哼!”蛋炒饭女孩儿恶狠狠的瞪我,鼓了鼓腮帮子,开始人身攻击了,“有钱又怎么样?她可是那种抢了自己姐姐的男朋友的白莲花哎!不要告诉我你要等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当初,是她傍上周慕琛甩了你的啊!”
小妹妹你这样当面骂人真的好吗?
我一口饭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不过,她要不提,我都差点忘了徐宗尧当年干过的缺德事。
和周慕琛结婚后,我一直饱受黑粉攻击,尤其是生完余四喜复出。
当年,恰逢薛北戎把华亿股份转让给同行,带着梅地亚悄然离开国内。
据传他早就在塞班岛一夜输光了三亿美元,无力偿还高利贷,不得不卖掉股份。
我知道内幕,所以火速甩掉他,搭上周慕琛。
于是,营销号和吃瓜群众给我扣了个“嫌贫爱富”、“高攀影帝”等罪名。
后来怎么洗白的?徐宗尧不知从哪儿弄出了薛北戎和许多女人的合照,挺暧昧的那种,力证是他渣在前。
顺便,给我塑造了一个“大女人”形象,不为小情小爱所困,一旦发现对方偷腥,果断甩之,寻觅下一段真爱。
在最好的年纪结婚生子,事业家庭两不误,简直是当代女强人的代表和楷模。
在女性意识渐渐觉醒的时代,这个“大女人”人设百用不爽,不过一年就洗的白里透红了。壹趣妏敩
浸淫在虚假人设太久,我本人差点都忘了还有那么一段尴尬的回忆。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薛北戎起身盛了晚汤给我,云淡风轻道,“在这个世界上,万物都是会变的,包括感情,没有恒守的东西。”
蛋炒饭女孩用挑衅的眼神望着我,又问薛北戎,“那你的意思是从前对她的感情都不作数了?”
“是,”薛北戎瞄我一眼,眼中含着淡淡的笑,“从前的感情,都不作数了。”
“英子!回家了!”门嘭的从外面打开,走进来个中年妇女,风尘仆仆,看似刚下夜班的样子。
“你的夜宵。”薛北戎拿出个保温盒交给她。
那女人嗓门挺大的谢谢薛北戎照顾她女儿,把保温盒装进背包里,拉着女儿的手离开。
一时之间,只剩下我们俩人。
我立刻放下筷子,“我儿子呢?”
“不用担心她会乱讲,”薛北戎对我解释道,“英子患有失忆症,明天就会忘了今天的事情。”随后去楼上。
不一会儿抱着余四喜。
小家伙躺在他臂弯里,呼吸轻浅,果然睡的很香。
“我送你们回家吧。”我伸手,要接过余四喜,薛北戎却抢先出了门。
流氓作风倒是依稀有往日的影子。
无奈,我只好跟在他后面。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
在霖市住了两三年,早已习惯了暴风雪,这点儿小雪花,我已经看不上眼儿了。
“叮咚。”手机响了。
是航空公司发来的短信,提醒我订购的商务舱机票还有三个小时就要出发。
走到家门口时,头顶上空忽然传来“砰!砰!”几声巨响。
我下意识抬头看,是烟花。
继续绽放,不绝于耳的响声,在蓉城上空回想。
那些烟花,如同仙女下凡般,在夜空中一闪而逝,构成来不及细想的样式。
余四喜被吵醒了,好奇的昂头看,等烂漫的烟花归于沉寂后,他若有所思的说,“薛爸爸,天上有字。”
“嗯,”薛北戎不知站在我身后,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我听见的说,“是你妈妈的名字,不知谁在向她表白呢。”
忍无可忍,我硬生生抱会余四喜,斥道,“薛北戎,你能不能别搞这些小把戏了?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知道吗?我跟你永远都不可能的!”
“没关系余欢喜,”他淡笑,如一位智者,“唯有孤立系统,才能保持不变,但你我不是孤岛,不存在永远都不可能的。”
“……”扭头,回家。
“等一下,”余四喜使劲儿挣脱我怀抱,跑向薛北戎,“薛爸爸晚安。”
薛北戎蹲下,抱起余四喜,亲亲他脸颊,“晚安小宝贝儿。”然后走向我,把余四喜交给我,“晚安。”
出其不意的,在我脸颊偷亲了一口,压低声音,用挑逗的口吻,在我耳边说:“欢喜,你现在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耳根莫名有点红,我飞起一脚踹在他腿上,用“晚安”两个字代替“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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