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萧萧的话，把她们都带回了高中时代，她们的成人典礼。他们学校是重点高中，搞那种成人典礼，还是第一次，当时还有电视台的记者，架着摄像机当场录影，校长给致词，他们这一届的学生统一穿着白衬衫黑裤子，不知道当时是哪位老师的意见，还系着红领带。
最后一项是照集体照，人太多，全校十二个班级，一个班一个班的排队，站位置，段萧萧个子不高不矮，安排在女生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而她的身后，曹墨做为班长，被安排在中心位置，正好在段萧萧的身后。
暗生情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总之是段萧萧的余光里总是瞄着曹墨的，而也知道他的眼神总是会扫到自己，她便羞涩地低头。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年纪，谁的心里没有个暗暗喜欢的人呢？
组织照相的人还在指点，这个向左，那个向右，这个头低些，校长，校长，快快过来，请您坐在这里，对，前排几个老师先坐好，哎哎，坐好站好的就不要动了。偶尔会有人站错或是有人说了什么，惹得轰堂大笑，总之是个欢快的日子，因为不用学习，大家都像模像样地聚在一起，有一些小兴奋。
在一片乱糟糟的背景里，段萧萧与曹墨这一小块却是平静的，段萧萧感觉到曹墨在身后看着她，她的后背仿佛发热一样，他的目光落在哪里，她的头发上，还是她的脖颈？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肩上被人拍了拍，曹墨的声音传过来：“段萧萧，段萧萧！”
段萧萧回过头来，眼神里有一点小惊慌，曹墨喜欢看她的眼睛，清澈明亮，最好看的两汪清泉都在她的眼睛里，她面对他的时候，总是这样，蓦地相视，然后垂目，红晕满满的溢到她的脸颊上，她好容易脸红啊。
“怎么？”她喃喃问道，声音小的如蚊蚋，但却在一片嘈杂中也被他听到。她只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躲着他的眼神。“有事吗？”见他不说话，她又问了一句。
“我的领带系不好，你帮我系一下！”曹墨说。
段萧萧抬头，他的领带系得挺好啊，奇怪地抬头再看他，曹墨眨了下眼睛，手一拽，那领带就歪了，再拽一拽，解开了，“你看吧，我总系不好，来，谢谢了！”
他本来就高，又站得比她高一级，为了迁就她的身高，他狠狠地弯下腰来，她匆忙地伸手过去，手臂环上他的脖颈，感觉就像将他的头抱在怀里一样，他凑得再近些，鼻息喷在她的脸颊上，她轰的一下子，脸上着了火，手慌乱地给他系着领带，此一刻，仿佛四周都在看着他们一样，其实只是她的幻觉，因为现场乱得一塌糊涂，哪有人关注他们这一点。
曹墨看到她纤细的指尖，在自己的领口轻点轻系，他的心口一紧，这样似有若无的碰触，让他的身体如被电击一样，心一阵阵的抽紧，有汗珠凝在她的鼻尖，是的，正热的七月初，他们却长衣长裤穿得严实，还这么多人都站在一起，不出汗才怪，他伸出手去，将她鼻尖那粒汗珠抹去，感觉她惊慌地抬头，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他的影子，手底，她鼻尖肌肤的触感让他心悸：“照完相，来球场边找我，我有事和你说！”他快速地说。
看到她还木然的眼神，他笑着眨着眨，她接收到了，匆忙低头，他笑道：“不急，慢慢系！”
不急，慢慢系，后来，他总是会对她说，不急，慢慢来，不急，慢慢走，他们相会的时间里，他总是主导，他说什么，她做什么，一点点地，她总是乖乖听话的听着他的，就那么一点点地就走到了婚姻里。
后来，定格的成人典礼合影里，他目定神闲，她则满脸惊诧。但也只是她的感觉吧，别人倒没有太注意到她，毕竟她在班里也不是太过惹眼的人，照片发到每个人手里，各自点评下，谁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还有，在照过集体照后，悄悄消失的两个人。
曹墨说球场边等她，段萧萧就真的偷偷跑过去，她不怕他捉弄她，因为他不会，也不必说是什么球场，她直接跑去了篮球场，就是这么默契。
他是校篮球队队长，平素课间或午休，她常和同学们来看他们打球，有好多女生会围在他身边递水递毛巾，她一次也没有过，那时的她，没有余钱去买水买可乐给他，就算有，她也不好意思那样明晃晃地去讨好他，虽然，她一直想告诉他，他打球好帅；虽然她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他。
午后的校园很静，所有人都在礼堂门口，这球场上，静静的只有蝉鸣的呱燥。
她站在每次看他打球的观众席偏左一点的位置，激动的心跳还没有平复，就听到脚步声，她蓦地回头，他正跑过来，看到她已经在这里，他的眉眼一起笑，他就是她的阳光，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始终明晃晃地发亮，她压抑地童年，少年，从认识他起，就开始变得鲜活。
他不记得，但她记得，他们小学其实就在一个学校，但他一直是天之娇子，她却是不起眼的存在，他的爸爸是他们小学的校长，妈妈是教导主任。而他从班长做到大队长，风光得很，她记得看到他骑山地车穿过校园里的小路，那时买山地车的学生还是凤毛麟角。
小学毕业那一年，她看他在学校礼堂里参加演讲比赛，还化了妆，眉毛浓浓地，脸蛋红扑扑，出尽风头，她则和小朋友们热烈地鼓掌。
而现在，他跑过来，头发在阳光下闪光，他的脸颊也闪光，她爱慕地心发紧，发慌，直觉地想跑，但脚却一步也迈不了，他跑近来，扶住她的双肩，有点喘气，头微低，望住她的眼睛：“你早来了！”
她点点头。
“你不用这么急，我总会等你的！”段萧萧说，他笑着对她说：“刚刚校长讲话，你听到了吧？他说，我们现在满十八岁了，那么以后，做的事，说的话，就得作数，是要付法律责任了。”
她以为他有什么事才约她在这里见面，不想他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她茫然地点头，抬眼看他，他眼睛里有笑意，他总是这样，高兴的时候，让别人看着也高兴，“有什么事吗？你想和我说？”
“有事，萧萧，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他郑重的样子，让她紧张起来，是什么重要的事？班里又要收什么钱吗？上回的卷纸钱是他替她交的，她现在还没有还他，不会又要交什么钱吧？
还是学校又有什么活动，他需要她帮忙配合？
看着段萧萧紧张得睁得很大的眼睛，曹墨伸手拧了拧她的腮帮儿，动作那样自然娴熟，仿佛他总这样的做一样，是的，这是他早想做的动作，有时看到她倔强的鼓着腮帮儿子时，他就想掐一掐她。
“既然我们成年了，我以后可以为我的行为负责了，我觉得这些话，我一定要向你说出来，不然，憋在我心里太难受！”曹墨说道。
段萧萧奇怪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负责？什么难受？
曹墨接着说：“我喜欢你，萧萧，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他们都说你喜欢我！”
他没有说他们是谁，但段萧萧却知道了，他的朋友，他的球友，他们一直打趣他们两个。
“萧萧，对吧，你喜欢我？如果你说不是，那下面的话，我也不必说了！”曹墨说道：“你喜欢我的，对吧？”
段萧萧感觉脸上要着火了，耳朵里嗡嗡的，都是喜欢你，喜欢我，喜欢你，喜欢我……www.sxynkj.ċöm
曹墨说：“萧萧，我喜欢你，我以后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的，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太早，我父母一直对他们的学生说，不要早恋，不要早恋，会影响学习，但我知道我不说，才会影响我的心态，我的学习，现在说出来，感觉轻松多了，萧萧，我们一起努力，考上大学，到那时，我们就可以正经的做恋人，谈恋爱了，而现在，我要预定你的未来，你，一定要做我的女朋友，等我们考上大学后！”
以后的每一次，想起那一天空无一人的球场，想起曹墨低头向着她说出这些话的神情，段萧萧都会觉得幸福，那幸福来得太突然，仿佛一下子在她寂静的生命里开出鲜艳的花来，她的人生，在十八之前，是灰暗地，但那一天之后，截然不同，曹墨说得对，他们是早恋，但却并没有影响彼此的学习，相反，段萧萧的高考成绩比预期的好许多，虽然没有考上曹墨所在的重点大学，但却在他考的省会城市，读了个二本大学。
“萧萧，你为什么这么说，你和曹墨出现什么问题了吗？怎么会患得患失？”林南问道。她们从回忆里回到现实中来，就在这时，菜被服务员端了上来，冒着香气，锅底还嘶啦啦地响着，段萧萧说：“不说了，咱们吃吧，改天再请你吃牛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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