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宿醉归醒的顾佳姗姗赶来，见我一身的伤痕，匍匐在我的病床边嚎啕大哭。
嗓子疼，我也没力气开口阻拦她洪水般的眼泪，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等哭够了，她这才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哽咽着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自量力喝酒，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的！”
我摇了摇头。
“不不不，最不应该的是我偏偏选在酒吧，那是什么地方？鱼目混杂，是我太愚蠢了！”说着说着，顾佳又开始哭了起来。
唉……这叫什么事？我还没死呢。
“沈清，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原谅我了，因为我自己都不会原谅我自己，你要是出个什么事，我这辈子都难安了！不，我现在都已经难安了，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她一番哭天喊地的苦情话却把我逗笑了，我伸手过去拍了拍她颤抖着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真的没关系，我们是朋友，是我运气不好，怪不得旁人。
擦了一把泪眼，顾佳稍微冷静了一点，“怪我，怪我，我那几个朋友非得寻求什么刺激，非得让我办个不一样的生日聚会，可我……我……”
我见顾佳眉头一皱，又要哭出来的样子，连忙出声阻止：“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那个夜晚对于我来说，噩梦般的存在，我不想再想起了。
顾佳抽泣着，点了点头，“嗯嗯，不说了，你好好修养身体吧，医药费通通挂在我头下，你想吃些什么，尽管跟我说，就算跑出上海，我也给你买。”
呵，我摇摇头，没有胃口，经历了那种事，我只想好好休息片刻。
安静下来的间隙，病房门被人推开，齐珏提着一个保温盒从外面走了进来。
顾佳见有人进来，脸色一白，尴尬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躲才是，“大，大律师……”
“你好，你来看沈清啊。”齐珏微微一笑，走至床头，替我掖了一下被子。
“大律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顾佳不安地绞着双手，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红红的。
齐珏一愣，随即抬头笑了笑，“没事，”他偏头看了我一眼，说：“人没有事，万事皆好。”
我哑然看向顾佳，无缘无故地，她跟齐珏说什么对不起？
“那沈清，我先去上班了，下班了再来看你，你要吃什么就给我打电话。”抹了一把眼泪，顾佳在我点头下，愧疚难过地离开了病房。
等她走后，齐珏这才搬来一把凳子，在我床边上坐下，他打开带来的保温盒，递给我：“吃点东西吧。”
我摆手示意不用，昨晚喝了太多的酒，胃里难受的紧。
齐珏见我确实不想吃的态度，只得叹口气，不满道：“昨晚你一身的酒味，一定喝了不少吧。”
我脸色一红，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齐珏对我的印象不会因此而改变吧？
“胃里难受吗？”
“啊？不，有一点……”我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齐珏无奈地摇摇头，重新将保温盒递给我，“那就乖乖把这碗粥喝掉。”
他的眼神坚定且不容拒绝，我愣愣地伸手接住，喝了一口，很软烂，没什么味道，但就是特别的好吃。
“噢，对了！”我含着一口粥，抬头看向他，“昨晚，你真的没事吧……”www.sxynkj.ċöm
齐珏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身子稍稍往后倾了几分，嘴角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了几分。
我疑惑地看向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害怕我担心，不肯告诉我？
腾出一只手，我着急地拉住他的衣袖，急急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你告诉我，我……”
齐珏反手握住我，苦涩一笑：“我倒是想，可惜……”
“可惜？”
“呵，没什么，真的没事。”齐珏微微一笑，递给我一个放心的眼神。
可如何叫我安心？那可是几个大男人，他一个人怎么斗得过？
对了，我失笑了一声，凭什么我就认定只是他一个人，说不定还有其他人，譬如齐珏去酒吧的时候没有找到我，反而找到了顾佳一众人。
“那几人怎么样了？”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咬牙问出了口。
“在警察局里，你放心，他们会得到该有的惩罚。”
“那样就好……”我闭上眼，试图不让自己去回忆起昨夜的那个场景，耳畔传来齐珏温柔的声音，“没事了，都过去了。”
我嗯了一声，藏在眼角的泪水差一点决堤而出。
“你只管好好安心在这里调理身体，你工作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对外只说是生病了，你放心。”
“谢谢你。”我感激地点点头，难为他还能这么有心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该不会是直接跟陆致提了一声吧。
也好，也好，就算是病假，但想来陆致应该也不会为难我。就算成了陌生人，但至少也算是他的下属，没道理会直接叫我带病上班吧。
如今承受了这般变故，我暂时也没了上班的心情，趁着这几天在医院里缓解一下，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打定主意，我安心在医院里待了下来，齐珏不听我的劝阻，推去了所有的工作来照顾我，晚上的时候再由顾佳守着我。
我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星期，出院的时候，是齐珏开车来接的我，也是他办理的出院手续，本来顾佳执意要揽下所有的费用，却被齐珏直言给拒绝了。
在齐珏看来，千把块钱只是一个小意思，谁出都一样。
坐在回外郊的路上，我呆呆地望着窗外不说话，倒是齐珏咳嗽了一声，轻轻地问我：“等周末，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回过神来，低声回答他：“不了，我想在家里休息。”
“不走多远，就在上海周边，我敢打赌，你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很多。”
“我……”我刚想说算了，可抬眼对上他深深的目光，那句拒绝怎么也说不出来。“也好，走走吧。”
我总不能因为遇见了那些不好的事，就一辈子躲藏在家里了吧，再说这次齐珏帮了我，我也没道理拒绝人家的邀请。
“好，等你准备好了，我就来接你。”齐珏扬起一抹笑容，心情大好，将车开得又稳又快。
车子飞驰在白雪大道上，一路经过，扬起诸多枯叶。
齐珏将我送至家门口后，知道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所以什么也没说，转身便开车离去了。
等他走后，我关好所有的门，包括房间门，然后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躺着，一直躺着，待了许久，从白天一直到第二天凌晨。
手肘，膝盖，洗澡的时候根本不能碰，伤口才刚刚结疤，饶是医生有嘱咐过我伤口不能碰到水，可我还是不听劝告地站在浴室里面无表情地冲洗着自己的身子。
那些男人虽然没有对我怎么样，但我始终觉得但凡是被他们碰过的地方，都一样的脏！
我要好好洗，洗掉这一身的污秽，洗掉他们残留在我身上每一处的味道，指印。
那个夜晚，我再也不要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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