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从未好好道别过一次,说句珍重,要知道,我那句“祝你幸福”实则是很不甘心的。
在美国时,我在陆致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我对他说:“如果不是你,我绝不可能就此放弃。”
是的,我还没有努力争取一把,他们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
但好在他和她终究是幸福的。
婚礼上,她脸上紧张又带着羞怯的神情是我见过最美好的面容,但我却必须告诉自己,那抹笑容并不属于我。
见面难免会伤情,所幸不见,逃得远远的。
辞去引以为傲的工作,在世界各地到处飘荡,没隔多久,便从他的口中听到了她有了身孕的消息。
我端着咖啡杯,与他面容间初为人父的喜悦之情有些不同,手微微颤抖,有唏嘘,有感慨,当然也有高兴。
那个上半生命运多舛的女人,总算能够如愿以偿,得到她想要的生活了。
虽然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不是我,给她这一切的也不是我,但至少和我的初衷一样,心爱之人能够幸福,那便足够了。
后来听说她在美国生了一个男孩,我掂量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去看望一眼。
那孩子的模样像及了他,但愿性格可不要随了他,像个冰冷的硬石头,不好。
最好像她一样,坚韧但又不失美好。
我和她没有说太多的话,毕竟身份变了,许多话再从嘴里说出来就变味儿了。
时隔一月,她刚走出房门,穿着厚厚的衣服,从头到脚密不透风。
见我有些惊讶,她笑着说:“非让我再躺一个月,我可不乐意,骨头都酥了,好不容易允许我出来透口气,可却让凯瑞丝给我包裹得跟粽子似的。”
我忍不住扬起嘴角舒心地笑了笑,心底某一刻压抑似乎在一瞬间就得到了舒解。
陆致对她确实细心周到,即便全身包裹严实,可还是能看得出她脸颊的圆润。
她幸福,这便是我最想看见的事。
所以啊,时光啊时光,别太薄情,余生请多眷顾她。
*
啪——
合上书本,眯眼看向远方,窗外风光艳阳,海水轻拂。
这是逃跑的第三个地方,普罗旺斯。
要躲避的不是曾经那段情,而是如今一个小姑娘。
光阴如梭,已然过了三个年头,其实那段情在时光中早已被悄然磨平,偶尔想起来的时候除了稍有遗憾,倒也不会再有太多的感慨。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我皱皱眉,立马能猜出几分情况来。
不妙,她又追上来了。
四周除去墙便是海,我总不能跳海而去,最终只得硬着头皮开了门。
门外站了个眉目娇俏的小姑娘,全身都泛着精神气儿,见我开门,眼睛立马绽放出湛亮的光芒。
我问她:“你又从哪儿得知我消息的?”
“厚着脸皮去找的陆先生,他见我对你的心意这么真诚,还特意帮我买了机票。”她眨巴着眼睛,兴高采烈地望着我。
这个陆致!还对我不放心呢?
我扯起嘴角,难堪一笑,“你天天追着我跑也不是个事,你看,我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你还年轻,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心思……”sxynkj.ċöm
“陆先生不也是三十多岁才结的婚嘛!我一点也没有嫌弃你老,真的!”
话未说完,她一脸笃定地打断我。
好吧,年轻人精力充沛,我深深叹口气,同时点了点头,“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我们并不适合……”
“没关系,十对情人九对都是不适合的,彼此需要的是磨合……”
我扯着嘴角,笑得有些难堪。
两日后,我受不了她的唠叨,再一次选择逃避。
而这一次,直接逃离到了遥远的北国。
她一定不会找到的,我满意地点点头,暂且住了下来。
这里常年下雪,出门往往得裹得严严实实的,我拍了几张照,单独给她发了几张照片。
记得她说喜欢雪,喜欢白色,喜欢……
罢了,时隔三年,依旧会偶尔忘了她已为人妇的事实。
我微微嗔了一口气,编辑了一段话:有空了,记得和他一起到处看看,还有好多风景你还没看过呢。
许久,她给我回了过来,两个笑脸,一个好字。
没隔十分钟,陆致给我轰炸式地发来数十条信息,我翻开一看,全是一家三口亲昵依偎的照片。
我无奈不已,又觉得十分好笑。
“看我儿子,你觉得像谁?”他隔着大洋给我打来电话,略带挑衅地笑问我。
我亦笑着回答他,“自然是像他的父母。”
“是吗,我觉得更像沈清,这两年等我空闲下来了,我们就再生一个,儿女双全才圆满。”
他说的很平淡,但我却能察觉出他是想刺激我。壹趣妏敩
我无奈不已,“嗯,行,生了给我打个电话,我回来看看,但愿是个女儿。”
“只要是和她的孩子,我无所谓,男女都一样。”
“……”
我举手投降。
自那通电话后,也总算克制住了再联系她的冲动。
若是再不自觉,恐怕陆致真的不会只让那些小姑娘来骚扰我那么简单了。
噢,对了,这都半年多了,那个女孩子似乎没有再出现过了……
也好,一个人挺清静。
在外面待了很久,但生活习惯却没有变,最爱的活动还是散步,沿着一条路,什么也不想,一直往下走,感觉所有的心事都能被悄然放空。
只是异国他乡,突然间渐渐地觉得有些冷清起来,没了人在耳旁唠唠叨叨,生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觉得自己能习惯的,不就是被一个小姑娘给扰乱了心性而已,早晚都会恢复如常。
那个像个孩子般的女人总是不厌其烦地纠缠着我,将厨房弄得乱七八糟,连最简单的洗碗都不会,可赶她离去,没隔两天又能出现。
那时候觉得真的有些烦,可时间一长,现在却觉得……又有些怀念了。
原来孤单久了的人,都是渴望人群的。
我有些迷茫,按理说我这个年纪的人不应该再有恋爱的冲动,可只要想起那个叽歪的小姑娘,心情便会有了不一样的一丝生机。
但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我这辈子只做过两件勇敢的事,一件事是蹦极,一件事是全心全意的去追求一个男人。”
好多个时日,那女孩的声音依旧如在耳边。
一年,两年,直到第四年传来他们喜得千金的消息,我这颗焦躁不安的心终于有了回归的借口。
几年没见,陆致依旧还是那么意气风发,模样未变,倒是她,越来越有人妇的模样,坚韧的面容间多了几分端庄。
他们的小女儿刚满月,大厅里围满了来凑热闹的人。
“这么久你都去哪儿了?”她笑盈盈地问我,孩子被保姆悉心抱着,三三两两的人正围绕着逗趣。
“到处逛,无所事事。”
“真羡慕啊,单身就是好,自由自在。”她刚说完,陆致从身后伸手将她抱住。“你羡慕单身的日子了?”
她像是被捉住尾巴的猫,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哪有。”
我看着他俩亲昵幸福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扬起,心底却始终平静。
这么多年,我想我是真的放下了。
今天他们是主人,还要招呼前来的客人,我抽身离去,走到了屋外的花园内。
抬眼的瞬间,眼睛瞬间亮了亮。
那个人……
怔神间,她抬头往我这边看来,彼此都愣住了。
我沉了一口气,缓缓走过去,她显得有些局促,但身姿却沉稳了许多。
“齐先生……”
“好久不见。”我看着她,略带轻松地说了一句。
她的脸蹭地一下就红了,点着头说:“是,好久不见……”
话题戛然而止。
“您……怎么没有带您的妻子来呢?”她鼓起勇气问我,笑得有些僵硬。
妻子?
“我没有结婚,哪里来的妻子。”我有些惊讶,不过依旧淡然笑着。
她比我更惊讶,“可是,可是我看你在微博上发的照片,有个外国女人,我想……你这么几年没有回来,肯定是已经有妻子了……”
我认真想了想,很久之前,好像确实是在微博上发过一张女人的照片,不过那时是帮朋友一个忙,转发分享,两者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我还是比较喜欢黑头发的中国女孩子。”我朝她笑笑,能瞧见她眼底蹭地燃烧起熊熊火光。
“那,您看我……行吗?”
“行。”
年纪大了,已经不需要轰轰烈烈的誓言与狂奔了,爱就是爱,不必拐弯抹角。
三个月后,我与她进入了婚姻殿堂。
酒席间,敬了一桌又一桌,等全部敬完后,新娘突然凑过来,在我耳边小声说:“哎,那个沈小姐为什么一直看着你,明明笑着却像要哭了一样。”
我没有答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头的人静静地看着我,但眼底有泪光在闪烁。
我没有开口回答新娘。
因为那个沈小姐她是在祝我们幸福。
“不过说来也得感谢沈小姐呢,当初在她的婚礼上接到她的手捧花,我就知道自己肯定能遇上心仪的人,虽然这个婚礼来得有些迟,但我真的好开心,真的……”
她望着我,笑得像一朵娇嫩的花。
我“扑哧”笑了,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我的妻子。
这就是我的一生一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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