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浓云低垂而星月不显,正是一日之中最黑暗的时刻。
随着一声悠扬的鸟啼,滂泼大雨落下。
携带着水汽的凉风拂面,气温仿佛一下下降了不少。
牧丹青抚着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望着天幕之上被阵法隔绝形成的雨帘,颇感不详:“这雨下得这样大,恐怕会影响乃至克制火属性法术吧?”
天时地利,总对战局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们费尽心思,提前布的九转火龙阵效用也将会大大折扣。
嘉实安抚她:“放心,雨不会一直下的。”
“嗯……”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破云层。
巡城之人瞧见山坡之上再次晃动聚集过来的大群丧尸,大声禀报:“西北门,敌袭!”
……
轰隆隆——
爆破的符篆和远程火系法术接连投掷而出,爆裂开来的火团照亮夜空。整个小城都在轰炸声中轻微的颤抖着。
因暴雨的压制,远程法术攻击的消耗增加而伤害降低。
绒丝虫很快靠用低等丧尸的命来填阵的方式,突破了火龙阵,直奔着结界而来。
时绒歪在西北门的门前整理发带,身前身后站着出城的近战小队。
高等级的丧尸自有白亦和老祖他们盯着,近战小队的任务是在远程火力的掩护下,出城清清兵,别让堆山码海的丧尸靠近结界玩自爆,又或者是把城门口给堵了。
龙濉不知为何脸色不太好,双手揣在身前,两根大拇指不住旋转摩擦着,若有所思。
申飞看了看先锋近战小队的队伍构成,那叫一个参差不齐,什么境界的都有。
连时绒和龙濉这样的晚辈,也被选上了前线,实在是人手不足,每人都要以一当百来用了。
申飞知道时绒不是省油的灯,更为关照龙濉一些:“一会若有危险,你就往我这边靠,我自会照看着你的。”
小奶龙感激地拱手:“谢谢前辈。”m.sxynkj.ċöm
时绒闻言靠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大言不惭:“别怕,我也会照看着你的!”
这话属实,她原是要被安排去东门,迎接来自丹山城的大波丧尸的。
只因想盯着龙濉,看看他那气运之子的光环到底要怎么发挥,有没有她操作的余地,这才巴巴地跟到了西门。
龙濉被拍了两下,脸色更差了,欲言又止:“我……”
暴雨倾盆,漆黑的夜色之中,他浑身的僵硬并不显眼。
时绒站在近处,却瞧见了他煞白的脸色,心里一咯噔:“怎么了?”
恰逢城门大开,近战小队在申飞的一声令下后迅速冲出城门。
出了结界,龙濉的脸色才转好了一些,轻轻松了一口气。
“绒姐。”他小声道,“我要晋级了。”
“!!!”
……
“你疯了!”时绒一刀一个小丧尸,“要晋级了还出城?嫌命太长哇?”
“我没疯。”奶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解释道,“城里有护城大阵,我若是在城里晋级,雷劫便全打阵上了。拖累守阵的长辈不说,淬体的雷劫若是没有降临在我自己身上,便是成功晋级,我的肉/身也会比其他同族弱的,我不要……”
时绒:“……还能憋回去吗?”
她也一直在压境界。
骨魂火吞了那么多血虫,至今都忍着没有突破化境后期,就是觉得在战场上突破,风险太高了。
龙濉:“真的是憋不住了。你刚拍我那一下,差点把我境界拍松了……”
他一副拿定主意的样子:“反正我皮糙肉厚,扛打。之前渡劫,虽然疼了些,也都没有失去意识过,在战场上晋级应该也没什么。绒姐你不是说会罩我吗?你帮帮我嘛,行不?”
时绒:“……”
你怎么好用这么软的语气,说这么悍的话的?
时绒脑瓜子嗡嗡的:“你家老祖知道你头这么铁吗?”
龙濉一乐:“嘿~他不知道!”
“……”
时绒完全不知道他在乐什么,熊孩子真特么能搞人心态!
……
一抬头,云层之上汹涌的雷光乍现,轰鸣阵阵。
嘶——等会儿……
雷?
时绒仰着脑袋,眨巴眨巴眼:不会吧,不会吧,这也行?
“你当真想好了?”
“嗯!”
“那你晋级吧。”
时绒心中稍定,活动活动了肩膀,“就在这,我来给你护法。”
龙濉大喜:“好!”
……
暴风雨的阵仗太大,再加上四面丧尸围城,战乱纷起,未有人注意到雷云的变化。
当第一道天雷扎扎实实打在人的身上之时,众人才愕然地反应过来:“晋级雷劫?!是谁在晋级?”
龙族长老们一看这阵仗,当场要疯:“夭寿咯,快快快!快把龙濉那崽子拉回来!”
然而身处悍然天雷中央的两个小崽子,一丝一毫没有体会到长辈们的担忧,搁哪儿上蹿下跳的,宛如瓜地里快乐的猹。
“芜湖!这雷霆之力也太强了吧,简直是绒丝虫的克星,一杀一大片!”
“唔哦哈哈哈哈~我还能扛,劈我!!”
“走走走,这边劈完了,咱们换去那,那边虫多!”
“哦哦哦走!”
听到大概的申飞:“??”
你们中州大陆的崽子,都是疯成这个样式的?
完全没人管得住了是吗……
小城其余众人则又是一阵顶礼膜拜,国师所言的真龙神迹真的降临啦!!
……
龙明祖看得整个汗毛倒竖,撸起袖子便要上前阻止。
被白亦风轻云淡地给拦了下来:“龙濉压了境界,此次突破早有准备,不是一时兴起。他年纪虽小,行事还算稳当,有我绒崽护着他,你不必担心。”
龙明祖:……虽然但是,可你绒崽不也才化境期吗?
他不好明着反驳,尤其清慈道君乃是用那么骄傲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而且……”
白亦看那雷光之中,眼神明亮,笑容前所未有明朗的小龙,淡淡道,“少年者,敢与天斗。他乐在其中,你又何必强行庇护呢?”
龙明祖微愣。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在旁边默默多加关注了:“是。”
……
绒丝虫物防低,且群体缠黏在一起,水火尚且可以成为它的克星。
能瞬间击穿皮囊、灼伤它们本体的雷霆之力,效果更加斐然,甚至于可以基本无视绒丝虫分/身的等级。
渡劫期丧尸见了迎面而来的小龙,都要暂避锋芒。
否则一旦被雷霆之力触碰到,麻痹倒地,就会被紧随其后的时绒当场补刀。所过之处,势不可挡!
龙濉带着这雷霆之力的buff,内心汹汹的中二魂被激了出来。
虽然疼是疼了点,但可把自己牛逼坏了。
嗷嗷叫唤着,直往丧尸堆里冲:“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杀,我杀杀杀!”
时绒:“……”
宝儿,宝儿你上头了。
她在旁边听得好羞耻啊。
……
申飞看出点门道来,当即转变势头,转攻为辅,环卫在龙濉身边,帮忙收割人头。
四十九道雷劫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西门被围堵的困阵被生生撕裂出一道口子来,看得众人目瞪口呆,欢欣鼓舞。
“这也太强了!”
“可惜雷霆之力,乃是自然之力,非人力所能掌控。”
“可世上也没几个人能像龙族一样彪悍,一边扛着雷劫晋级,还能一边到处跑的杀虫吧?”
“这意志力,恐怖如斯……”
……
雷云散去。
渡过雷劫的龙濉余韵未消,浑身浴血还在嗷嗷怪叫。他如今杀红了眼,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申飞为难:“赶紧拦人啊,再往前冲,兰源城的火力支援覆盖不过来了!”
时绒摇摇手,表示淡定,放着我来。
凑上去,轻轻在龙濉耳边:“小龙,你家老祖拿着笤帚来找你来了。”
龙濉一个哆嗦:“!!”
眼也不红了,气也不涌了,瞬间老实:“啊!在哪儿呢?!”
……
近战小队打的是游击战,无需推得太前。
主要还是依靠远程输出,这样可以尽最大可能地减少伤亡。
龙濉一鼓作气,不仅将西门的困境解决,还一路打到了北门处。
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北门入城,本以为可以得到两句夸奖,却被迎面走来的龙明祖赏了个大脑瓜崩,委屈地抱头歪到城角抹眼泪,被龙族长老们围起来数落。
时绒略感同情:……真惨啊,这届傲天。
“利用雷劫之力对抗绒丝虫效果显著,迄今为止有好几个人申请为近战小队保护着,去城外晋级杀虫。”
龙明祖冷着脸问龙濉,“你是第一个,说说经验,尽量避免出现其他损伤的情况。”
龙濉抱着脑袋,眼珠子转了转,小小声:“您这是在夸我的意思?”
龙明祖一扬手:“还贫?!”
龙濉直缩脖子:“我说,我说说说,就是很疼!”
“雷劫加身的一瞬间,身体会出现麻痹和抽搐的情况,人根本动不了,迈不开步子。不过我动不动没关系,找个人配合就行了。等雷劫降临的一瞬间,让她把我当炮仗一样扔出去炸虫就行了,是吧,绒姐?”
他被扔出去时虽然毫无战力,但同时被雷击中的绒丝虫状态会比他更差。
等他从雷劫那个劲儿缓过来,就可以开开心心和冲上来的时绒一起收割人头了。
深藏功与名的时绒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咳咳,我这是为了大局……”
龙濉没心没肺:“是的,有个配合好的队友特别重要!”
龙明祖:“……”
听我说,谢谢你。
……
万族联盟的人数上万,在历经战场之后,正濒临晋级突破状态的不下百人。
自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小甜龙那样抗造。
皮糙肉厚是其次,首先还得根基扎实,身体无暗伤病灶,整个晋级过程水到渠成,完全没有内忧,才可冒险一试。
如此筛查下来,自愿且能去城外晋级者不足十人。
被仔细安排着当做秘密武器,等到围城压力巨大、万不得已之时,放出去一波清场。
……
万族联盟原以为可以据此逆风翻盘。
在雷霆之力的加持之下,与绒丝虫持续苦战三天,始终略占上风。
然而直至九名晋级者接连耗尽,漫山遍野的丧尸群瞧着却没有丝毫减少的意思,反而愈来愈多,防线越压越近,宛如杀之不尽。
最起初的希望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被消磨着。
疲惫与伤势在不断地堆积,绝望慢慢随之升腾而起。
众人不禁想:若云州已成一片死亡的大陆,他们这区区上万人,难道要与整片大陆的丧尸相抗衡吗?
……
眼见兰源城内人的气势愈发的消弭,绒丝虫为了一举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竟然以碧水镜直播的形式,大大方方展示了它源源不断的援军。
绵延的群山已成一片焦土,涌动的丧尸群遍布山野,密密麻麻,绵延不休。
全是从丹山主城城内而来。
桑延想封掉这个帖子时已经迟了。
大部分轮休的人都看到了那画面,不少人抱着碧水镜,绝望崩溃大哭。
一青年丧尸阴冷地对着镜头,咧着嘴笑起来:“小打小闹地陪着你们玩了几天,终归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把戏。空间阵法已开,且看你们还能蜷缩在那龟壳之中,再撑几日吧!”
……
“看来丹山的空间阵果然被它恢复了,咱们呐,能熬过一天算一天咯……”
申飞刚从前线撤下来便听说了这个消息。
一个魁梧健壮的大汉,点烟杆儿的手微微颤抖,仿佛无力托举那根细弱的烟杆,满身血污,靠在墙角休息。
时绒同样灰头土脸,顺手擦了根火星,点射到他的烟杆儿上。
随意扫了一眼,便收起了碧水镜,大喇喇地坐在地上:“堂堂大乘,咋虚成这样?”
申飞老脸一红:“我本来就是虚堆起来的!根基虚浮得很,以后怕是不能晋级,只能这么着咯。”
这话一出,时绒脑子里模模糊糊地闪过什么东西。
但下一秒被牧丹青喊了一声,打断了思绪。
牧丹青给她递了几枚丹药过来:“吃了再休息一会,力气恢复得快,别刷碧水镜了。”
时绒哦哦应着,就着她的手,一口全吃了。
申飞跟着伸手,以为能混到两颗丹药。
牧丹青回以尴尬的笑容:“对不起啊前辈,这是给小辈特制的,您的回复丹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派发了。”
申飞:“……”
你不必解释,我懂。
被偏爱的时绒咔嚓咔嚓地嚼着药丸儿,随地往草席上一躺,看着结界外的丧尸:“其实前辈不用太悲观,阵法的事儿还说不准呢。”
申飞:“啊?”
时绒看看天色,“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吧。”
……
丹山城。
落霞漫天,染红了整座寂静的城市。
一只燕鸟展翅低飞,飞快地略过主街道,在靠近空间阵的前一刻,像是撞到什么无形的刀刃,整只鸟瞬间头身分离,一刀两断。
空间阵光芒乍起,一批丧尸被传送过来。
它们目的一致,麻木地挤上主街道,直奔着兰源城的方向而去。
有人低头朝燕鸟的方向看了一眼。
毫无灵气的凡鸟,绒丝虫对它们毫无兴致。一脚踢开,便放置不管了。
自然也未有人留意到燕鸟的羽毛之下,跳出来一个呆头呆脑的小火柴人。
依靠娇小的身材,藏在青石板道路的缝隙之中,慢慢地朝空间阵法某处摸去……
……
时绒点开了绒丝虫的直播贴。
好巧不巧在角落里发现了那只小火柴人,扬唇一笑:“呵……”
随后给绒丝虫在直播间留言,为了让它认出自己,还特地改了昵称。
【时绒】:虫老板,你的好日子到头啦!
绒丝虫一看见时绒的名字,就条件反射地生气,面目扭曲。
冷笑:“你又在故弄什么玄虚?”
就看到空空荡荡的直播间内,只有她一个人在刷屏。
不停地飘着——
【时绒】:我来数二十个数吧。
【时绒】:二十
【时绒】:十九
【时绒】:十八
绒丝虫被她数得心里直打鼓,意识到不对,刚要回头。
时绒嘻嘻一笑,毫不讲武德。
【时绒】:一!
【时绒】:boom~
弹幕乍现的一瞬间。
轰!!!
整个直播的镜头被爆裂的火团冲击地飞了出去。
兰溪城众人皆惊:“怎么回事?!”
时绒愉快地吹了个口哨:看,提醒你又不听吧。
……
众所周知,危险的爆炸任务,就应该让无人机去执行。
三日之前,时绒作为一个星际时代的人,在龙族老祖们争执不休的时候便想到了这一点。
但时间太匆忙,她没办法短时间内弄出个无人机出来,便去找师尊求援。
师尊不能离开城墙,不能离开绒丝虫的视野,传递消息要么和沧明镜一样明着商量,要么就只能借着情侣之间的小把戏,在他的手里写写画画了。
好在她与师尊默契十足,时绒只在他的掌心写了无人机三个字,他便什么都懂了。
小火柴人是当年给青牛族人做小木头人的简易模型,能跑能跳,但充能一次只能走个上百米,就是个小玩具。
但因此极不起眼,不会被绒丝虫感知到灵气波动,再适合偷渡不过。
白亦在小火柴人身上安置了高级起爆符,将小火柴人偷偷安放在普通燕鸟的身上,再催眠燕鸟,告知它目的地。
一连做了几个类似的装置,以确保任务万无一失。
慢是慢了些,却是暗度陈仓,成功几率最高的方式。
好在那群燕鸟恰好赶在空间阵开启后不久,便赶到了丹山城,炸毁了阵法。
……
大多数人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城外的绒丝虫突然发了狂,声声嘶吼着时绒的名字,恨不得嗜其血,啖其肉。
时绒根本不鸟它,窝在城池里头,自个开了个帖子。
让桑延给她顶置,为众人简单说两句,解释情况:“绒丝虫在丹山城的后援空间阵已经被咱们给炸了,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冲鸭!^_^”
这话听着虽然有画饼的嫌疑,但只要撑下这最艰难的,最后一波丧尸潮,云州其他零散分布的丧尸便再难成气候,可以被他们轻松分而化之。
【飞飞】:我的天哪,我又好起来了,我又看到了希望!!
【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冲啊!!!!
【嘉天逸】:干得好!
龙明祖在城墙之上振臂高呼:“为今之计,只有死守!”
众人亢奋呼和:“死守!”
……
绒丝虫知道自己再无后援,那股子不慌不忙的闲散劲儿不复存在,攻击方式变得愈发的癫狂.高级分/身一旦靠近兰源城池附近,被人抵挡住无法寸进,便当场自爆,来个以死换伤。
战况愈渐惨烈,万族联盟的死伤情况不容乐观。
最终一战,时绒已经接连七日没有合过眼了,完全没有空余休息。
人像是一台杀戮机器,熟练地在丧尸群中游走,在其自爆之前,收割其性命。
也不知是她的眼睛被血蒙住了,还是这天幕本就血茫茫的。
雾气漫天,浓稠得就像是天空绵延地下着血色的细雨。泛着铁锈味的腥气无所不在,也就无所谓污浊不污浊的了。
但好在多日的坚守得有回报。
在万族联盟连日疯狂的收割之下,后援无人的绒丝虫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回天。
时绒甩了甩被不远处丧尸自爆波及到、震得发麻的胳膊,正要捡起掉落的长剑。
一个声音阴恻恻地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怨毒:“原来你和你师尊,是那种关系。”
时绒的手顿了顿。
偏头,看见自己的肩膀上挂着半条血虫,正是它在说话。
时绒嗤笑了一声,捻起那条虫子:“怎么,虫老板快打输了,还有心思来和我掰扯掰扯伦理?”
“输?”
血虫扭动了一下,咯咯怪笑起来:“怎么才算我输?”
时绒:“嘴硬可不是好习惯。”
“好,就算我这局输了。”绒丝虫凉凉道,“我输了千千万万的□□,而你输了白亦,这值当吗?”
时绒眼一沉:“……”
轻剑一扫,那半截血虫便成了薄如蝉翼的片儿。
尤觉不解气,怒斥:“你最好少放屁咒人,我师尊好着呢!”
高阶绒丝虫丧尸在它疯狂自爆的玩法过后,数目锐减。
半日之前,白亦便不再镇守兰源城。改守为攻,去追杀那位半步悟道,想要为此战做一个了断。
悟道境的一招一式都是毁天灭地式的。
未免波及到兰源城内众人,白亦特地将那半步悟道远远引开,提溜出去杀了,并不在她眼前。
时绒撇嘴,呸了它一声:“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我师尊便是再熬上七日,会打不赢你一个半步悟道?!骗鬼去吧!”
“你若是一点不信,又何必情绪如此激动?”
绒丝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孔不入,阴恻恻地笑着:“我承认,我是打不过他,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打过他。”
“一个被血虫养出来,没有一点真实根基的半步悟道,又如何抵挡得了百年磨一剑,无情剑仙白亦呢?”
时绒蹙眉:“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时绒对面,一紫袍男人眼神诡异而愉悦地盯着她:“他才是我最想要的东西啊……什么狗屁小鲛,什么遏行云,那都算些什么东西!只要我吞噬了悟道境,我便是这位面之主!”
时绒张张嘴,想说这虫绝壁是失心疯了,真是什么都敢想。
尚未开口,便感觉额心一疼,温热的鲜血顺着鼻梁滑落下来,坠进已然暗红的土地之上。
一只血虫自她的眉心处爬了出来。
时绒:“……?”
绒丝虫耀武扬威地趴在她的鼻梁上:“你猜,吸食血虫的人,是如何感染的?”
时绒双眸空茫了一瞬,即刻明白过来了。
苍白而干裂的唇动了动:“血气?”
“正答~”
紫袍男人挥了挥手臂,得意地炫耀,“我填了千千万万个分/身进来,好不容易才造了这一城的血池血雾,人处其中,谁也不能幸免。”
时绒立时将手伸向自己的乾坤囊。
绒丝虫丝毫不慌:“我知道,你有遏行云。我的血虫对你、对你们这些普通人都起不来作用,我说过,我本来就对你们没兴趣。你有骨魂火,发现被寄生是迟早的事儿,所以我才告知给你。”
“可你应该知道你师尊修的是无情道吧?断情绝爱,独绝至高的无情大道。此道之人孑然一身,斩断与其他万道的羁绊,无法接受净化法则之力的洗礼。”
“他只能自救,却已然被寄生,无力自救。呵呵呵,你说,这一轮最终是谁赢了?”
时绒:“……”
……
沧明镜旁听到这里,心已沉到谷底,却不能让时绒情绪失控,出去犯险。
劝阻道:“时绒,别听它的!道君吉人自有天相,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时绒想起自己在师尊身上上闻到的血腥气,便知道绒丝虫没有说谎。
师尊就算没时间洗漱,也会隔三差五地捏净化诀,保障自己的衣服乃至全身都是干干净净,不染一点血污的。
他的衣服雪白如新,头发却血气浓重。
这分明不对劲,只是她当时未能想到这一茬上来。
师尊那头已经出了问题。
不然绒丝虫,不会在苦苦闭麦了这么久,一切未成定局之前,特地跑到她面前来炫耀。
关键就在,师尊已经被它控制到什么程度了?
时绒无暇细想,返回沧明镜身边,将遏行云和两个鹿角灵器塞到了他的手中:“我得去找师尊。就算我没有回来,攒着的两波遏行云音频,也足够院长你们支撑着,抵挡剩下的丧尸了。”
沧明镜抓紧她的胳膊,急躁道:“你才化境后期,你怎么去?”
轰隆隆!
一道炸响的惊雷打断了沧明镜的话。
墨黑的劫雷雷云不过须臾间便卷积成形,遮盖了整片天空。
兰源城上雷光闪烁。
大作的狂风吹拂起时绒的长发。
她脸色未变,笃定:“不管师尊有没有出事……我可以找到他,把他带回来,想办法救他。”
时绒道:“毕竟不管是我,还是整个万族联盟,都承受不起失去他的后果,不是吗?”
握住她的手指一根根地松开了。
沧明镜知道,一旦白亦失控,他们所谓的守城抵抗,便会顷刻之间变得毫无意义。
低叹:“一定要回来。”
“嗯。”
……
时绒祭出本命灵剑无悔,瞬间释放压制的修为。
死憋了这么多天,她终于感受了一把小龙当初的快感。
天雷落在身上,疼自然是疼的,但胸口无尽的恨意与惧意,在那撕裂的痛楚之中得到了无比畅快地宣泄。
她甚至想,大不了一死,最坏又能坏到什么地步呢?
师尊顶天立地,岂会在一小小虫子身上翻车!
时绒高高跃起,举起长剑,大呼:“雷来!!”
天雷应声落下,时绒挥剑狠狠砸向地面。
汹涌的雷暴顺着剑尖,沿着地面爆裂开来。
刺目的雷光之中,丧尸群痛苦尖啸着,被集体秒杀。
那一瞬,她在自己心里,俨然已经成为了雷神的化身,只可惜手里拿的是剑,而不是锤子。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我看谁今天敢拦我!!”
……
龙濉听到这一句高呼回头:“??”
虽然不知时绒突然抽了什么风,但莫名代入地红了脸,转头问身边的龙刑:“我之前晋级的时候也这样吗?好羞耻啊……”
龙刑蹙眉看时绒离去的方向好一会儿,不知她为何会脱离队伍,但心想她一定是另有计划。
随口应:“那她的病况可能还是略严重一些。你平时还显一点,她整个深藏不露,就很吓人了。”
龙濉:“……”
一时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她。
……
时绒靠着buff加持,孤身披荆斩棘,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远远望见横斩荡开的剑气,脑中顿时一个激灵,警醒了三分,寻声追逐而去。
越过山脉,是一片尸山血海。
满目血红的画卷之中,师尊始终白衣若雪,游走其上,犹如盛开在深渊炼狱之中的一朵幽兰。
血雾弥漫,他的墨发浮动,眉眼如山巅的寒雪,有种干净到易碎的美感。www.sxynkj.ċöm
便是这样一位画中走出来的谪仙美人,轻描淡写的挥剑之间,便是摧枯拉朽,地裂山崩,无人可挡其锐意锋芒。
时绒看呆了,莫名觉着这样的师尊,既陌生,又熟悉。
高高在上,宛如真正执掌生杀的天神。
一句“师尊”,哽在喉中,竟迟迟未能喊出来。
是白亦若有所感,先回眸发现了她。
眸底沉寂的漠然若冰雪刹那消融。
愕然:“绒崽?”
他无心剑一收,大为震惊,呼天抢地地奔了过来:“你怎么独个儿跑到这里来了,你要吓死我呀你!”
时绒:“……”
多少年了,她为什么还是没有习惯这种反差。
又想,幸好,他还认得她,没有完全被绒丝虫所掌控。
……
“绒丝虫大都跟到您这边来了,围攻兰源城的已经没多少高阶战力。我把遏行云留给了他们,相信他们不多时就能彻底清除那边的障碍了。”
时绒在师尊焦急忙慌查看她身上伤势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我顶着雷劫来的,没人伤到我,我还晋级了呢。”
绒崽没受伤固然很好,可她这个态度,莫名让他觉得怪怪的。
“我这边也一切顺利,那半步悟道就是个虚架子,压根不经打。之后就是顺手清一清这附近的小虾米……”他还是问,“你怎么会过来?”
时绒紧盯着他:“师尊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吗?”
白亦:“什么?”
时绒深深吸了一口气:“绒丝虫说,他已经寄生在你的体内了。师尊,我知您修的无情道,我们只怕帮不了你,行至此路,此局咱们应该如何破呢?”
白亦唇一抿,脸色骤然苍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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