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前晚尧夫人自跟尧杞分开之后,带着赤霞回到自己屋里,赤霞乖巧伶俐,见尧夫人精神不好,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悉心伺候,忙的一刻不停。
尧夫人愣了半响,回过神来,看见赤霞忙碌,心有所感。自己背井离乡,夹在尧伯阳与尧杞之间,朝不保夕。而楚国不比瀛洲,楚王后宫复杂凶险,她初来乍到,还不知能否立足。如今看来,从炎洲带来的人里头,唯有赤霞最是忠心难得,值得依靠,开口道:“好孩子,刚才在赏月宴上委屈你了。”
赤霞连忙摇头道:“是赤霞不小心,让夫人和世子丢脸了,夫人责罚的是。奴婢犯了那么大的错,夫人还愿意留奴婢在楚王宫侍奉,足见夫人对奴婢的宽容和厚爱。只要夫人不弃,奴婢日后定为夫人做牛做马,以死相报。”
尧夫人见赤霞乖巧,心中宽慰,道:“我初来生洲,楚王就病倒,你要替我多分忧才是。”
赤霞道:“夫人放心,楚王对赤霞恩重如山,便是夫人不吩咐奴婢,奴婢也会尽心尽力侍奉楚王。”
尧夫人道:“我近日因一些事情感到烦心。明日昆吾和王后若有安排,你就替我去伺候楚王吧。”
赤霞道:“是。”
尧夫人又道:“记住,万事要细心周到,不可让众位娘娘抓了把柄,寻上事端,否则我定不轻饶!”
赤霞连忙跪下叩头,道:“夫人放心便是!赤霞以人头担保,一定为夫人争口气!”
尧夫人点头,从此将赤霞当做自己的心腹使唤。她生性懒惰,之前在瀛洲时,一直被赢公细心呵护,从不让她伺候。如今下嫁生洲,遇上楚王生病,她便将陪侍之事交给赤霞。原本想着楚王昏迷不醒,让自己婢女多亲近也无碍,岂不知后头还是闹出事来,那是后话,暂且不提。sxynkj.ċö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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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杞敷药睡下,嬴羲怕尧夫人突然进来探视,识破自己,因此没在屋里久留,独自出了引凤阁,溜进楚王宫。
她找到了宫人们的住处,又偷了一套衣物鞋帽,寻了一件空屋,跃上房梁,横卧在梁上小睡了一会儿。睡到晌午,休息的够了,屋里依旧没有人进来。嬴羲便跳下房梁,将脸上黄蜡涂的更厚重了些,将那些假麻子又多画了几颗,对着铜镜照了一照,她想起楚冽嘲笑尧杞看上了自己这幅尊容,干脆又拿着宫人们的炭笔,将两根眉毛连起来,在上嘴唇加了细细密密的一层汗毛,看起来丑陋不堪,简直令人不忍直视,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嬴羲连忙站起身,背着衣物从侧门而出。
她穿着宫人衣服在宫里走动,脸上又丑,没人在意她。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她就将楚王宫的各个寝殿摸熟了,建在中轴线上的清水殿是楚王的住处,清水殿东西两边各是王后的镜花宫以及昆吾住的流冰雪阳殿;往后走,隔一进,便建在了山上,正中的宫殿是商洛住的落云海,旁边稍小一些的院落是毕丹的慧兰轩;紫恒的慕仙阁在山顶高出,乍看上去像个小小庙宇,跟楚王宫外,同样建在高处的近海阁遥遥辉映。
嬴羲逛的累了,想着这会儿尧杞估计也该醒了,打算找他去要点东西吃,顺便让他瞅瞅自己的新扮相。
走了没一会儿,路过镜花宫门前,只见那极为宽敞派头的宫门“吱呀”一声开了。嬴羲站在原地,要躲也来不及,赶紧将头低下。只见门里只走出来一个女人,既无护卫军,也无婢女跟着,正是之前嬴羲在引凤阁上见到的那个长相清丽的白衣女子。这女人曾在近海阁上一直默默盯着自己看,嬴羲印象很深刻。
白衣女子出了宫门,目不斜视径直朝宫后一条岔路走去,嬴羲连忙跟在她后面。那条小路上没什么人,即便遇到几个宫人,也对这白衣女子熟视无睹。
岔路走到尽头,一座精巧别致的宫殿坐落在花草中,那白衣女子转身就进了门里头。
嬴羲抬头,眼前这座宫殿,匾额上写着“永宁宫”三个大字。她自负刚刚已经将楚王宫大小宫殿都摸了个遍,却漏掉了这里,不知道这“永宁宫”是谁住的,竟藏在这么深的地方。
她见四下无人,轻身一跃,跳上屋顶,站在屋顶上,朝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张望,里头草木俨然,格局讲究,只是静悄悄的,一个宫人也没有。回廊有好几只猫慵懒的趴在地上,那白衣女子不见了踪影。
正中的一间屋子人影晃动,嬴羲跳进院子,朝那屋子里走去。
推开门,只见屋子里布置的华丽繁复,色泽艳丽。嬴羲闪进门里,躲在门后面,见屋内放着一张带着围栏的床,床上有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正熟睡着。床边守着一个奶妈,两个宫人。午后阳光撒了半屋子,奶妈和宫人都昏昏欲睡,嬴羲突然想起楚王有个叫做少千的太子,乃是王后阿昌所生的,想必就是这孩子了。
这时,那白衣女子从屏风后头出来,朝那带着围栏的床走去。嬴羲见奶妈和宫人都睡着,心中着急,这白衣女子虽一直站在王后身边,嬴羲却始终觉得她阴恻恻,没有活人的气息,难以琢磨,该不会是要对太子不利吧。
嬴羲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只见奶妈动了一下,揉着眼睛起身,替床上的婴儿掖了掖被子,白衣女子就站在奶妈跟前,奶妈竟就像丝毫没有瞧见似的。嬴羲见那奶妈又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喝下,才重新回到床边靠着床沿入睡。
白衣女子待奶妈重新入睡后,又缓步走近床边。嬴羲心都提到嗓子眼儿,手心冒汗,不知道这白衣女子意欲何为,为什么奶妈竟然视而不见?
只见她俯下身,将床上婴儿抱在怀里,解开衣襟,亲自喂了那孩子几口奶,轻轻摇着。等孩子喝饱了奶,她才打了呵欠,脱下身上的衣物,睡在婴儿旁边,不久便发出轻微鼾声。
等到屋里都静了下来,嬴羲蹑手蹑脚从屏风后头出来,怔怔看着这白衣女子和太子少千,看来她对太子并无恶意,反而呵护备至。可太子明明有奶妈,这白衣女子为何还要亲自过来喂奶?即便是喂奶,也应该是王后阿昌才对,当真匪夷所思。
白衣女子翻了个身,赢羲吓得捂住嘴弯下身子,迅速溜出门去。
等她回到引凤阁,尧杞早醒了,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楚冽又来了,桌上放满了食物,婢女正端着一碗粥,看那意思是正打算喂尧杞。尧杞一见她来了,立即打起精神,笑嘻嘻的望着她。
楚冽一见嬴羲,又笑了起来,道:“昨天夜里没瞧清楚这位嬴儿,今天才瞧明白了,原来是这个样子。世子,你整日见他这幅尊容,也能吃的下饭?”
嬴羲抿嘴一笑,将脸上新增的几颗麻子按稳了,沉声道:“公主又来了。”她走到婢女跟前,顺手夺了碗,边吹着边喂起尧杞。尧杞也不以为意,一口一口接着吃了,道:“你不在我屋里歇着,跑哪去了?”
嬴羲也捏着糕点,边吃边道:“不小心在楚王宫里迷了路,跑到了镜花宫,后来遇上王后身边那个白衣女子,又跟着她绕到了永宁宫,白跑了一上午。”sxynkj.ċöm
楚冽见他二人边吃边聊,看着没趣,听嬴羲说到白衣女子,奇怪道:“白衣女子是谁?”
嬴羲随口道:“就是在近海阁上一直站在王后身边的那位。”
“哪位?”楚冽愣了一愣,“这倒是奇了!我在楚王宫待了十六年了,何曾见过王后身边有什么人?”
“嗯?”嬴羲停了手里的动作,望着尧杞,见尧杞竟然也茫然望着她,急道,“世子也没见过?打咱们入宫起,她就一直站在王后身边啊!”
“咱们入宫起。。。”尧杞皱眉,“王后一直都是一个人啊。”
“不是,”嬴羲放下手里的碗勺,急了,“那么个大活人,白衣飘飘,长得很美,跟王后形影不离的,一直站在一起的!你们都没看见?”
楚冽道:“不是我们没看见,而是根本没有这个人!你看花眼了吧?喂,你见过嘛?”她指着身边的婢女,那婢女连连摇头。
嬴羲不甘心道:“会不会是王后陪嫁来的贴身侍婢,公主再想想呢?”
“阿昌是从生洲民间来的,哪有陪嫁的侍婢?”世子,”楚冽嘲弄的指了指脑袋,道,“你这个嬴儿该不会这里有问题吧?”
“嬴儿,”尧杞耐心道,“你跟着白衣女子去了永宁宫?一路上可曾遇见什么人?”
“那条路格外僻静,几乎没遇见人,即便遇上几个宫人……”嬴羲突然变了脸色,双目发直,说不下去话了。
“即便遇上几个宫人,又怎么样?”尧杞追问道。
嬴羲想起路上的那些宫人对那白衣女子视而不见,还有永宁宫的奶妈,明明跟白衣女子近在咫尺,明明就在跟前……
“你们都看不见她,是不是?”嬴羲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惊恐的望着尧杞,“只有我能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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